羅丹穿的是那雙酒紅色長筒高跟靴，因走起路來很平穩又暖和，她覺得擠火車肯定沒問題。可被健碩的男老人踩了一腳，痛得她眼淚直飆。

    宋慶華眼尖，拉住那個趕車的男老人，“你踩著我同學的腳了，怎麽連聲對不起也不說就走了？”

    男老人穿著藏藍色棉褂子，腳上穿著破了一個小洞的解放鞋，黝黑的臉上爬滿了皺紋，一副你要敢打我我就敢跟你單挑的防備模樣，嘰哩哇啦地說了一通宋慶華和羅丹聽不懂的話。

    隔著一排座位等車的中年婦女說：“小夥子，你女朋友被踩了腳，你想出頭是正常的。可人家壓根不在乎，又急著趕車回家過年，我看你還是算了吧。”

    羅丹：“……”大姐，我們不是情侶關係。

    宋慶華：“大姐說的是。”沒辦法要到老人的道歉，和他的女朋友羅丹，真想借她吉言。

    不是任何人做錯了事情都有說對不起的勇氣和覺悟，羅丹自認倒黴，“課代表，算了。”

    宋慶華鬆手放開。

    男老人如老鼠打洞一樣，見縫就鑽，往前麵排隊檢票的隊伍裏擠，很快就沒了蹤影。

    宋慶華問：“羅丹，你腳有多痛？能走路不？要不然，我背你好了！”

    讓宋慶華背？那多不好意思！

    羅丹認真感受自己的痛處，右腳腳背麻麻辣辣地疼，裏麵的一根筋似乎也被踩到了，痛得厲害，可還沒到不能走路的地步。“課代表，我能走。”

    “羅丹，你長靴跟那麽高，不好走路，我扶著你吧。”

    羅丹想打開拉杆箱換上棉鞋，可她和宋慶華已走到了檢票口，必須立刻檢票後去站台等車，否則怕時間來不及。

    在她遲疑的時候，宋慶華已挽住她的手，因是冬天，隔著好幾層衣服，沒有皮膚的摩擦，這樣攙扶的姿勢她勉強能接受。“課代表，辛苦你了。”

    “出門在外，相互關照。”

    檢票後，宋慶華攙扶著一瘸一拐的羅丹穿過長長的甬道，匯入交織的趕車人流，一起去等車。

    刺骨的寒風刮來，等車的人們把行李放下，搓手、跺腳、抖腿等取暖方式隨處可見。羅丹想把雙手合抱於胸前來取暖，又擔心自己那麽做的話，會讓宋慶華碰到不應該碰的地方，便強忍寒冷，繼續等車。

    “羅丹，我的手套給你戴。”宋慶華有點後悔沒有提早買一雙女士手套。

    “不用了，課代表，你戴著。”羅丹不喜歡戴手套，也沒有好看又保暖的手套。

    “你腳已經傷了，要是手再長凍瘡，你父母得多心疼？”

    把父母搬出來，羅丹還真是無法反駁。

    宋慶華的男式手套，是一雙皮質好的純黑色手套，羅丹把手伸進去，手套裏還有餘溫，一戴進去就非常暖和。不過，她戴男式手套顯得手小，十個指頭伸得筆直依然有半截是空的。

    “課代表，你看。”羅丹舉起右手當招財貓。

    宋慶華被逗得發笑，“羅丹，你將就著戴。”

    這怎麽能算將就？“課代表，你發揚人道主義精神，關懷女同學，可謂是品德高尚。”

    “我哪有那麽好？”宋慶華可不敢飄。

    嗚……

    伴隨著刺耳的火車鳴笛聲，一輛超長火車緩緩駛入軌道，發出咣當咣當有節奏的響聲。

    大部分要坐車的人扛著行李追著未停穩的火車跑，宋慶華和羅丹站在劃好的黃線內，安然等火車停穩。

    待火車停穩後，每一節車廂的門被打開，穿著一致的乘務員們把車廂號掛上，大家拿著票和行李追著去對應車廂上車。

    宋慶華和羅丹在同一節車廂，車廂停靠位置離兩人不過五六米遠，看著別人在上車口擠作一團，兩人不緊不慢地走近，乘務員見羅丹腳傷了，特意幫忙拿行李，安排她最後登車。

    有了那麽一點點優待，腳傷的羅丹也可以從容不迫地上車了。

    順利上車後，羅丹取出棉鞋後，宋慶華才把羅丹的拉杆箱放到下鋪床位下，再踮腳把他自己的拉杆箱放到了行李架上，接著輕鬆地坐在羅丹對麵的下鋪位置。

    臥鋪位置這麽近？還是兩張下鋪！

    “課代表，你怎麽一下子買到兩張臥鋪票的？”正值春運高峰，票不是很難買？

    “俗話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去排隊買票的時候，離發車就三四個小時，有人退票，我撿漏了。”宋慶華才不會告訴她買票費了多大周折，特意委托姑夫堂哥在火車站的同事買的，額外花了一包中華的煙錢才把兩張臥鋪票買到手。

    羅丹被蒙在鼓裏毫不知情，以為他說的就是實情，“課代表，你運氣可真好。要是等我去買票，可能隻買得到兩張站票。這幾天我一想到要站一夜回家，頭都大了。結果，竟然是臥鋪！”

    宋慶華難得自戀地說：“運氣好，沒辦法。”

    “課代表，你自信了很多呀。”

    “讀大學了，不一樣。”不僅變得自信了，還情竇初開了！

    宋慶華沒敢太高興，還有件安定下來的頭等大事沒做呢。“羅丹，你把鞋脫了，我瞧瞧你腳傷嚴重不嚴重。”

    雖說羅丹不像古代女人一樣認為腳必須給自己的男人看，可火車上到處都是人，她脫鞋脫襪給男同學看，終歸是不大好。“課代表，我的腳好多了，也就當時疼得厲害，現在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宋慶華可親眼看見了那男人偏高偏壯，羅丹穿高跟長筒靴前腳掌著地就那麽一小點地方，被踩了肯定非常痛。他心知羅丹礙於男女身份，不便脫下給他查看，“羅丹，那你換上棉鞋，蓋被子看腳也好，去廁所看腳也行，總之你趕緊看看腳傷怎麽樣。”

    羅丹把棉鞋當拖鞋穿，去廁所看腳傷。右腳腳背腫了，腫起的地方全是綠的，旁邊還有一根筋凸起，就像靜脈曲張似的，有點嚇人。如果有紅花油就好了，她可以自己做推拿，減輕腫脹程度。

    可惜，沒有紅花油，她隻能忍著。

    羅丹回到鋪位坐下，宋慶華遞出一個創可貼。

    腳腫了，怎麽能用創可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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