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1993年1月11日，農曆臘月十九，再過五天是小年，再過十一天是大年。宋慶華這個時候回家，顯然是已經放寒假了，可以長期呆在縣城。

    身為高中同學，宋慶華看得起賦閑在家的羅丹，才會提出在寒假期間找她玩的請求。她不答應的話，太不近人情了；答應的話，又不太好。一旦答應宋慶華過兩天可以去找她玩，也就表明整個寒假她都歡迎他去玩。事實上，國慶節那一回，宋慶華跟她一起回家後，村裏人便把兩人的閑話傳得沸沸揚揚，讓她著實難堪了好久。還有一向瞧不起自家人的二嬸孫豔紅，特意為了讓她高攀宋慶華而走一趟。若是此次寒假，宋慶華與羅丹往來密切，她又會成為村裏輿論的焦點。

    答應不好，不答應也不好，羅丹愁極了。

    “怎麽？羅丹，難道你沒時間？”

    羅丹也說不清楚有沒有時間。

    見羅丹為難到話都講不出來，翟正耀說：“同學，你還不知道羅丹給人當護工？這次她去京北市領獎，是請了假的。回來了，還得繼續去當護工。”

    羅丹給人當護工！

    宋慶華一點也不知道這事！

    從翟正耀嘴裏說出來，宋慶華總覺得有點挑釁的意味。話外音似乎在說：瞧瞧，你這傻小子，別以為跟羅丹呆了幾天，就很了解她。實際上，你連她在幹什麽都不知道。

    宋慶華不好再問羅丹為啥不告訴他，因為自己也沒提前問過。現在問，有點馬後炮的嫌疑。為今之計，隻有一個上上策。“羅丹，我走了。”

    “課代表，路上注意安全。”

    宋慶華嗯了一聲，拉著行李箱走到路邊，招手攔車。

    羅丹坐進副駕駛，她伸手拉出安全帶之際，翟正耀關副駕駛門、繞到車前走到駕駛位、坐上駕駛位、係安全帶、開車。

    當車子行駛到大路上，羅丹看見宋慶華正好坐上一輛綠色出租車。

    縣城主幹道旁的兩行綠化樹葉子掉光了，刷了白漆，猶如年邁的老人。人們穿著厚厚的冬裝、戴著款式簡單的耳罩和手套，穿著很笨重，手拉手在寒風中行走，騎自行車、摩托車的人載著各種年貨在道路上飛馳，一個個臉全凍得紅撲撲的，卻依然少不了歡聲笑語。

    翟正耀停車等紅燈時，問：“羅丹，你跟他玩得開心嗎？”

    羅丹急忙解釋：“耀哥，你誤會了。我和課代表是在去京北市的火車上遇到的，除了一起坐火車，並沒有在一起玩。”

    “火車上偶遇？真有這麽巧的事？”翟正耀為何覺得難以置信？

    羅丹點頭道：“耀哥，還真有這麽巧的事，課代表去京北市看望他做手術的姑姑。”

    “他家裏人怎麽不去？”

    羅丹已想不起來她問沒問過宋慶華這個問題，很難說出正確答案，便如實答了不知道。

    純屬巧合還是人為製造的偶遇，翟正耀懶得追問。他相信僅憑乘坐兩趟火車，兩人還沒擦出什麽火花來。

    羅丹開口問：“耀哥，能不能先開車到我常去寄信的報刊亭，再去第二小學？”

    “一回來就要寄信投稿？”未免太用功了。

    “不是，耀哥，我能獲得一等獎，多虧報刊亭老板馮叔告訴我有征文比賽，鼓勵我參賽。”

    原來羅丹是想專程去謝人。

    做人要知恩圖報，翟正耀很滿意羅丹這一點做得好。

    車子停在報刊亭旁。

    完全枯黃的樹枝上掛著一點雪，綠色報刊亭屋頂上也有一些積雪，往來的行人很少，狂風把報刊亭裏擺出來的書吹得沙沙作響，穿著軍綠色棉大衣的馮叔撿了許多磚頭和石子壓住雜誌。

    羅丹下車，從後備箱裏拿出一盒茯苓糕，再將茯苓糕藏在身後，盡量輕手輕腳地往前走。

    雖說她動作很輕，終歸是穿著高跟長靴，鞋跟叩在地麵上噠噠噠地響。

    未等羅丹靠近嚇唬馮叔，馮叔已轉了身，“喲，羅丹！好久不見啊。這身打扮可真洋氣。”

    一開口就是好聽的話，羅丹盈盈欲笑，“馮叔，天這麽冷還堅持賣雜誌呢？”

    “那可不？能掙一點是一點。”

    “馮叔，你還記得推薦我參加的一個醫學征文比賽嗎？”

    “記得啊，獎金很豐厚，一等獎好像有三千塊錢吧？”馮叔走進報刊亭，拿起保溫杯放在手裏搓動，“羅丹，難道你得獎了？”

    “對，我得了一等獎。”

    “羅丹，你可真厲害！那麽多人參賽，你拿了一等獎，真是厲害啊。”

    “馮叔，要不是你告訴我征文的消息，我很可能就失去了參賽的機會。”

    “你常來寄信買雜誌，怎麽可能會錯過機會呢？是你言重了，我沒做什麽。”

    在這樣的年代，資訊就等於機會，有人提供機會，那就是貴人！“馮叔，我去京北市領獎了，才回來，買了一盒茯苓糕送給您嚐嚐。”

    羅丹含笑手捧茯苓糕盒，大紅色的盒子印著某老字號糕點鋪的名字。

    馮叔瞧了一眼，就推脫說：“羅丹，你太客氣了。我家裏啥都有得吃，不用了。”

    “你家裏有得吃是你自己的，馮叔，這是我一點心意，請收下吧。”

    馮叔隻得收下。

    送完茯苓糕，表達完謝意，羅丹便離開了。

    下一站，第二小學孟小嫻家。

    途中，翟正耀邊開車邊問：“羅丹，若是那家人要你一直照顧著直到大年夜，你就做到過年那天？”

    “耀哥，應該用不了那麽久。馬大娘的腳養了將近三個月，好了個大概，不用我再貼身照顧了。”

    “最好是那樣，畢竟當護工也不是一條好出路。”

    翟正耀把車停在第二小學門口，再打開後備箱任由羅丹拿東西。

    隻見羅丹拿出一個紙袋包裝的糕點，看著挺高檔的。

    “羅丹，你給雇主買東西挺舍得花錢的。”

    “耀哥，小嫻姐借了衣服給我穿，馬大娘平時也對我很好，花點錢買糕點送給她們吃不算什麽。”

    翟正耀並不是說不該花錢買糕點給雇主家的人吃，而是給了馮叔又給雇主家，還給了課代表，為何沒有給他的？

    “羅丹，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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