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棵大樹光禿禿的，隻有枯枝聳立在寒風中，一叢叢竹子褪去青衣隻剩下枯黃的顏色，鳥兒在枝頭飛舞驅寒。村裏男人們曬牛糞、牽牛進牛欄、挑糞等，婦女們齊聚一堂烤火納鞋底，有說不盡的歡聲笑語。屋外，孩子們每人手裏拎著一個燒火的小鐵桶在村裏晃悠著玩，有膽大的娃兒拎在手裏快速轉圈圈，炭火絲毫不會掉落，引得孩子們拍手叫好，其中就有羅蘭和羅誌成在。

    “誌成！蘭蘭！”

    兩人一聽羅丹的聲音，紛紛轉頭。

    “姐，你回來了！咋什麽東西都沒買給我吃？”

    “姐，我想吃好吃的。”

    麵對弟弟妹妹們抱怨沒吃的，羅丹這才想起身上有那麽多錢卻忘了買東西，淨想著拿信、拆信了。她一臉歉意地說：“誌成，蘭蘭，咱們先回家。”

    “不嘛，姐，我要吃辣條、咪咪、果丹皮、唐僧肉、酸梅粉、罐頭、大白兔奶糖、冰糖葫蘆……”

    羅誌成一口氣說了一長串零食，羅丹光是聽著就能知道他有多想吃那些零食。

    羅蘭立馬說：“姐，哥說的東西我也想吃！我也要！”

    “沒說不給你們買，你們看我手裏這麽多信，得先放回家呀。”

    羅誌成一把搶過那些信，亢奮地說：“姐，我幫你拿回家去。”

    拿了信的羅誌成蹦蹦跳跳，跑得飛快。

    羅丹牽著羅蘭的手，一起往家裏走。

    兩人經過羅娟家時，正在打井水洗菜的黃麗珍笑著打招呼：“喲，羅丹你終於回來了？聽你媽的意思，我還以為你過大年還要伺候人呢！”

    伺候人三個字不大好聽，可當護工確實是伺候人的活。羅丹並不反駁，回道：“麗珍嬸，人家家裏過年也不興我這個外人在場。這不馬上過年了，人家提前給我發了個一百塊錢的紅包，當作壓歲錢。你說我都成年了，還收人壓歲錢，是不是挺逗的？”

    黃麗珍心想哪裏逗了？整整一百塊錢的紅包，那雇主出手闊綽啊！這小妮子看起來幹柴一樣，幹起活來倒是有幾分手段，能把人哄得團團轉，掏工資還發紅包呢！“羅丹呐，下回有這麽好的事情介紹嬸子我去幹，你年紀輕，當保姆名聲可不好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人家裏誰關係好得不一般呢。像我年紀大了，當保姆就沒事。”

    含笑說話的黃麗珍，話裏話外都是酸溜溜的。所謂的名聲不好，是有些人愛嚼舌根，背後編排女保姆和男雇主保持不正當關係。羅丹意會後，自然不能落人口舌。“麗珍嬸，你誤會了，我當護工的這家人是位喪偶的大娘，隻有一個女兒。”

    “哎呀，羅丹，你怎麽能去伺候一個寡婦？你這黃花大閨女，可別沾了她家的晦氣，小心嫁不出去！”

    伺候寡婦咋了？寡婦又沒幹傷天害理的事情了，老伴去世已經夠不幸的，還說人家晦氣！怪不得馬翠華說自從她老伴去世後，親戚都不大跟她往來，估計好多人都抱有跟黃麗珍一樣的心思。

    “麗珍嬸，沒那回事。”

    “你不信就算了，不聽老人言，小心吃虧在眼前喏。”

    羅丹牽著羅蘭離開。

    羅丹很是心酸，她照顧馬翠華那麽久，也沒見哪個親戚去醫院和家裏探望，倒是樓上樓下的鄰居會時常去坐坐，拿點雞蛋、冰糖啥的。真是應了那句話，遠親不如近鄰。可遠親生疏到病人養傷上百天也沒人露臉探望一下，是否太過分了？究其原因，無非是馬翠華喪偶，又隻有孟小嫻一個獨生女。在本地盛行著一種觀念：多子多福，也就是變相的重男輕女。女兒不是兒子，就算生十個八個女兒，也不如人家生以兩個兒子的。要是誰家生了五六個兒子，那簡直是村裏最有臉麵的人，誰見著都要敬三分，像李秀蘭和羅忠隻生了兩女一兒還算少的。當然，現在國家大力推行計劃生育，想多生也生不了。

    當羅丹看到熟悉的老屋前羅忠蹲在地上抽旱煙，那一縷縷青煙在金色陽光照射下，給羅忠增添了幾分哀愁。

    “爸！”

    羅忠扭頭一看，立時站起來，“丹丹，你總算回來了。”

    羅丹回道：“是啊，爸。本來我傍晚才能回來，這不人家雇主心腸好，提早放我回來。”

    羅忠又問：“那以後還用去不？”

    “不用去了，大娘她腳傷恢複得差不多，又有女兒和女婿在跟前照顧，犯不著再用我。”

    羅忠寬心了。

    羅丹問：“爸，我媽呢？”

    “她去菜園裏挖大蒜和芹菜，等會就回來。你餓了的話，拿點炒好的花生吃。”

    自家種的花生，曬幹後再加入沙子同炒，炒熟後放在壇子裏，久放不壞，是過年待客必不可少的一樣農家零食。

    羅丹愛吃炒花生，轉身進屋找花生吃。

    正巧羅誌成走過來說：“姐，我把你的信全放在你床上的枕頭底下，信放好了，你該帶我去買好吃的。”

    “先容我拿把花生吃。”

    羅誌成自告奮勇替羅丹拿花生吃，她進房跟羅建國敘話。

    “媽，姐回來了！”

    被羅蘭這麽一喊，李秀蘭趕忙放下菜籃子，進了羅建國的房間，拉著羅丹上下打量一番，“這才幹了一個多禮拜的活，咋又瘦了？”

    羅丹說：“媽，我天天大魚大肉吃著，沒瘦，是黑色毛衣顯瘦。”

    李秀蘭頗為懷疑，“這樣麽？”

    羅誌成雙手捧花生進房，“姐，快點吃花生，吃完帶我去買吃的。”

    李秀蘭立刻拉下臉訓斥說：“你姐一來就鬧著要買吃的，你都十幾歲了，還那麽饞？”

    “媽，也別這麽說，平日裏誌成也沒吃什麽零食，我發了工資，拿幾塊錢給他買吃的，也不妨事。”

    “丹丹，現在是你自己掙錢，你該知道掙錢有多不容易。錢要省著點花，家裏有爆米糖、酥糖、炒花生、炒蠶豆吃，花錢買零食，那不是吃飽了撐的？”

    羅誌成聽出親媽的意思來——想買零食吃，哪怕有錢也不行！

    他氣的把一捧花生丟在桌上，甩手離開。

    李秀蘭罵道：“你這個化生子，鬧什麽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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