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丹雙手按住花生用力捏破殼，再對半掰開，拿出兩粒紅皮花生，搓掉紅皮後，再把花生粒丟進嘴裏。花生很香，脆脆的，嚼在嘴裏，滿是香味。

    八月份從地裏挖花生、摘花生、淘洗花生到曬花生，曬幹後把花生裝袋，每一步羅誌成都出力了。平日裏喂豬食、收衣服、燒火、砍柴這些事，也都是他利用空餘時間幹的，從不偷懶，很是勤快。

    雖說羅誌成靠父母養活，但是他為這個家也出了很多力。他年紀不小，已經有自尊心了，人不論多大年紀都會有想吃的東西，想吃的東西立刻能吃到也是一種幸福。掙錢的意義，不就是買到一些幸福感？

    羅丹又抓了幾粒花生，跟李秀蘭說：“媽，我去看看誌成。”

    “看啥看？他就是太饞了，把他晾一邊自然就不饞了。”

    羅丹沒說什麽，走出了家門。

    羅誌成並沒有走遠，就在屋後用腳踹一顆跟他一般高的小樹，那孤獨的背影和瘦瘦的小樹，無不在訴說少年的煩惱。

    羅丹準備拍他的肩膀，又想起老人常說不要拍男人肩，縮了手，開口說：“誌成，我帶你去買東西吃。”

    “真的嗎？”才問出口，羅誌成眼中的光又熄滅了，“買了會挨罵，吃了也不開心，還不如不買。”

    羅丹好聲勸道：“我給你買，不會罵你。”

    羅誌成依舊擔心：“可媽會罵我。”

    “相信我，媽也不會罵你。”

    “怎麽可能？媽很小氣，舍不得買東西，你買了也會挨罵。”

    羅丹拉著羅誌成的手腕，他穿著一件黃色套頭毛衣和一件青色薄褂子，體溫卻挺高的，真是火熱少年。“誌成，媽不是小氣，而是錢難掙，花一分少一分。這大過年的，置辦飯菜、人情往來、買衣買鞋等處處要花錢，你要體諒媽的難處。”

    羅誌成有點理解家裏的情況，“既然咱家這麽困難，那你還帶我去買東西？”

    他能問出這樣的話，代表懂事了。羅丹很欣慰，“咱家生活困難是不錯，可咱家除了爸媽外，還有我掙錢了，以後日子會越過越好。這次過年，肯定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玩，你信不信？”

    “我信！”羅誌成高聲呼喊完，又湊到她耳畔低聲問：“姐，你掙多少錢了？”

    羅丹把左手大拇指和小指伸直，其餘三個手指卷曲，做出數字六的手勢。

    “那挺多的，你給我買刮炮不？”

    “上回爸去買鞭炮，沒給你買刮炮？”

    “沒買！那天爸挑著那麽多爆竹回來，愣是沒有一盒刮炮，我鬧著要刮炮，挨了一頓揍。”

    李秀蘭和羅忠並不是特別暴力的父母，除非孩子鬧得特別厲害，怎麽都勸不住才會動手打。羅丹問：“誌成，爸沒買刮炮，你鬧什麽？”

    “姐，村裏的男娃都有刮炮完，我也要刮炮完。可爸媽說我這次期末考試成績太差了，不可能給我買刮炮。”

    期末考試！沒上學的羅丹都忘了這回事！

    她忙問：“你期末考試全都沒及格？”

    羅誌成誠實回答：“踩在及格線上。”

    羅誌成讀書很一般，羅丹認為這個結果不錯了。

    “可爸媽說你總是考雙百，我全都及格的名次排在班級五六十位，好差勁。”

    說起成績，活潑的羅誌成耷拉著腦袋，毫無半點自信。

    學習和考試是羅丹擅長的事情，而羅誌成從小就讀書不厲害，不然這樣的年紀都能讀高中了。“誌成，你喜歡讀書嗎？”

    羅誌成搖頭說：“不喜歡。”

    答案在羅丹預料之中，她繼續問：“那你不讀書的話，以後幹什麽？我不讀了，你也不讀了，蘭蘭讀書也不厲害，三孩子都沒成才，爸媽一定會很難受。”

    “姐，你高考落榜純屬意外，要是再考一次，肯定能考上。我和蘭蘭都不是讀書的料，我不讀書可以去當兵啊。我喜歡當兵，上次那位大哥不是說滿了十八歲就能征兵？等我滿了十八歲，一定會參軍的。”說起當兵，羅誌成又變得神采奕奕。

    羅丹接著問：“參軍要身體素質好，入伍後還要能吃得了苦，你能行？”

    “我喜歡當兵，入伍後什麽苦都吃得了。”

    羅誌成的誌向不在讀書，而是當兵。他已經提過很多次，想來不是說笑而已。“誌成，征兵體檢很嚴格，你的身高、體重都不達標，至於心肝脾肺腎之類的檢查，看你平時身體強壯很少生病，應該能過關。趁著還有幾年，你想辦法長高個再增重。”

    “姐，我也想長高啊，可我咋就是長不高呢？”

    羅丹和羅誌成一樣高，都是一米六五。女生能有一米六以上，身高有中等水平。可男生不到一米七，那就是三等殘廢。

    據羅丹觀察羅誌成已到青春期，正是生長發育最快的時候，需要補充營養多運動。“誌成，明天我和媽去縣裏逛街，會給你買奶粉，你上學了多在學校裏跑步、打籃球啥的，勤運動，一定能長高。”

    “買奶粉？姐，聽說奶粉很貴，有錢人才吃得起。”

    在九十年代初，奶粉還是稀奇玩意，到了二十一世紀，奶粉品種多樣，可以滿足男女老少們不同的營養需求。

    男生個子高，就算不當兵，擇偶和參加工作都有優勢，為了羅誌成的未來，花點小錢買奶粉算什麽？

    羅丹大氣地說：“誌成，買奶粉貴不貴，你不必操心。隻有一個條件你必須答應我，不然不給你買。”

    “啥條件，姐？”

    “奶粉買來後，你每天都得喝，不能浪費。”

    這根本不算要求！羅誌成自小被父母教育要珍惜糧食，從不浪費，遑論那麽貴的奶粉。“姐，喝完泡的奶粉，我把碗都舔得幹幹淨淨！”

    舔碗！

    羅丹捂嘴大笑。

    兩人走到大隊小賣鋪，買了六盒刮炮、一包辣條和一包玉兔煙，總共花了十塊錢。買到了心儀的刮炮，又很快有奶粉喝的羅誌成，一路上笑得合不攏嘴，誇了無數次有姐真好。

    當大姐大的滋味可不是那麽好受，羅丹希望上頭有個哥哥寵她護她為她遮風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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