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丹和羅誌成走回家的時候，羅家已擺上了飯菜，有炒豬血、炒芹菜、紅燒鯽魚、炒蘿卜片和炒青菜。

    羅誌成抱著刮炮回房，羅蘭眼尖嚷著要吃辣條。

    李秀蘭訓道：“蘭蘭，馬上吃完飯，吃什麽辣條？再吵，不許吃晚飯了！”

    羅蘭鬱悶地扁扁嘴。

    羅丹去了趟廁所，出來時經過豬圈發現空空如也。等她洗了手，拿了幹淨碗筷坐下吃飯時，問：“媽，咱家的兩頭豬賣了？”

    “早賣了，昨兒傍晚人家把兩頭豬趕走了，估計今兒豬肉都賣光了。”

    賣整頭豬的話，像豬血、豬腸、豬心之類的都是歸屠夫，不屬於賣豬的。羅丹不由得好奇：“那豬血是哪來的？”

    “你麗珍嬸送的。”

    李秀蘭一邊給三孩子夾菜，一邊說：“丹丹，你麗珍嬸說羅娟她在外麵做家教很掙錢，我和你爸咋覺得不可信呢？這大過年的，學生也得走親戚，哪有整日在家學習的？”

    羅丹把嘴裏的一口飯咽下，“誰知道呢？媽，我又沒做過家教，說不好。”

    “聽村裏人說，羅娟她八成是跟男人跑了，瞞著父母呢！丹丹，我可警告你，你不許學羅娟。”

    李秀蘭說得有鼻子有眼，看來村裏的風言風語早就傳開了。羅丹不想借機落井下石，正好岔開話題，“媽，你不許我學她做家教掙錢還是不許跟男人跑？”

    “你這丫頭，揣著明白裝糊塗呢！要是正經做家教，多體麵又輕鬆，我肯定不會攔著你掙輕鬆錢。可要是敢跟男人跑，我和你爸定打斷你的腿！”

    羅丹淡然地說：“媽，我不是那種人。”

    李秀蘭很擔心，“那可說不準！現在世道太亂了，你又沒讀書，可別被社會上的男人給騙了。”

    羅丹拍著胸口保證：“媽，你放心，要是我看上誰，一定把他帶回家，請爸媽把關。”

    “這還差不多。”

    深感滿意的李秀蘭把整個魚頭夾給羅忠，“忠哥，你也說幾句。”

    羅忠愕然問：“說什麽？”

    李秀蘭不斷地使眼色，“你真給忘了豔紅說的那事？”

    豔紅？孫豔紅？羅丹的二嬸？她能說啥事？

    羅忠終於想起來那回事，說：“別聽她的，丹丹年紀還小，不急著說親。”

    說親？

    這兩個字就像一個巨石沉入羅丹的心，頓時把她拉入萬丈深淵。剛有了啟動資金，她尋思著做點什麽大展拳腳，結果親媽動了心要把她嫁出去？她不想為了婚事跟父母鬧不愉快，可這麽早嫁人，過個幾年就成中年婦女了，幾十年如一日養育孩子照顧丈夫贍養老人，忒沒勁了。

    李秀蘭滿臉驚色，“還小？忠哥，丹丹過了年可就是正經的二十歲！相親後跟對象處個一年半載的，合適就嫁了。咱們國家規定女方滿二十歲就能領證，丹丹到了年紀結婚是響應國家政策，再趁早生一窩大胖小子，咱們就能當外公外婆了。”

    羅忠表示：“這事免談！我還要留丹丹幾年，讓她給我多掙幾年錢。”

    這話聽著真舒坦，有親爸要留羅丹，相親的事肯定沒戲。

    “錢錢錢！往日你總不在意錢，怎麽這個節骨眼上提錢？我看你分明是不想讓丹丹嫁人，想留在跟前養著吧？”

    “我的親閨女想養多久就養多久，你管不著。”

    “合著你是她親爸，我就是後媽？”李秀蘭氣哼哼地放下筷子和碗，憤而離席。

    羅誌成和羅蘭嚇得啥話也不敢說，安安靜靜地吃飯。

    羅丹低聲問：“爸，這可咋辦？”

    “好好吃你的飯，別管她。”

    讓羅丹別管還在置氣的李秀蘭，她可做不到。她加快速度吃完碗裏的飯後，回房拿了一千塊錢，再把桌上李秀蘭吃過的飯碗和筷子端進房。

    “媽，趁熱把飯吃完，不然一會就涼了，吃了肚子疼。”

    “我是你後媽，吃了肚子疼又沒人心疼，放那，我不吃！”

    羅丹把碗筷擱在房裏的小四方桌上，坐到床邊。

    床上的被子依然疊成一長條，李秀蘭和衣趴在牡丹花紋的床單上，雙手擱在身子兩邊自然朝上。羅丹把一千塊錢分成兩半，分別塞在李秀蘭的左右手裏。

    長方形的人民幣觸感與其他東西不一樣，李秀蘭感覺到是錢，立馬翻身半坐起來，“丹丹，你這是幹什麽？我跟你爸鬧脾氣，可不是為了要你的錢。”

    “媽，這一千塊錢是我還給你的，本來就屬於你。”

    當初為了這一千塊錢鬧了點矛盾，羅丹思來想去有六百多塊錢再加還未拆開看過的稿費，可能七百塊錢左右，這筆錢做點生意，夠了。還給李秀蘭一千塊錢，能減少家庭矛盾，有利於家庭團結幸福。

    “真肯給？”

    “那還有假？媽，你數數。”

    李秀蘭把兩手的紙幣全部放在床單上，雙手握住羅丹的手，“丹丹，你二嬸這一次介紹的男人很不錯，說是在縣醫院當醫生，跟她是遠親，年內或者正月開初可以安排見麵，你見不見他？”

    在縣醫院當醫生，這可是穩定又體麵的職業，到了結婚的年紀，早該被其他女人搶走了，怎麽輪得到羅丹？她生疑，“媽，那男的是不是有隱疾還是二婚？”

    “沒有隱疾，也不是二婚，是個正常好小夥，讀完大學來縣醫院實習至今，工作忙，耽誤了找對象的時間。現在家裏人催得急，想找個合意的女孩結婚。你二嬸說會幫你說好話，盡力撮合這門婚事。”

    男人當醫生，跟前世當過醫生的羅丹有共同語言，可這輩子她沒讀大學，就高中畢業的農村丫頭，家裏又這麽窮，她不認為會被男方相中。對方沒瞧上她，見了一麵沒有下文，也省卻以後李秀蘭老是抱怨她不肯相親。

    羅丹點頭答應。

    李秀蘭樂不可支，“丹丹，你雇主家給你的衣裳都太洋氣了，穿出去怕會被人誤會你不踏實，趕明兒我帶你去買合身的衣服。”

    羅丹不置可否。

    李秀蘭盤算道：“等開春多買幾頭小豬仔，雞鴨也養上，早預備著做酒席。”

    羅丹驚呆了，親媽這是準備讓她麻溜地嫁出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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