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自從孫豔紅嫁到羅家，李秀蘭每年都邀請老二一家人一起吃年夜飯，可老二家寧願在城裏炒幾個菜清靜過年也不肯回鄉下。一連幾年都拒絕了，後來李秀蘭心也涼了，懶得年年叫。今年還沒開這個口，老二一家人倒說要回鄉下過年，稀奇！

    李秀蘭說：“好好好，你們一起回去過年，爹一定會很高興的。”

    孫豔紅笑道：“大嫂，過大年那天，我和羅勇帶誌豪上午就回去，你可千萬別買菜，酒和飲料我們也會買去，家裏有柴火和鍋灶就成。”

    李秀蘭客氣地說：“豔紅，哪能讓你們買菜又買酒和飲料？”

    孫豔紅粲然一笑，“沒事，我和羅勇掙得多。”

    顯擺有錢！

    羅勇和孫豔紅雙職工，宿舍由單位提供，也包吃，要是不在食堂吃，單位另給吃飯補助。兩份工資養羅誌豪一個獨生子，那是綽綽有餘，是以羅誌豪才有吃不完的零食和大魚大肉大雞腿。

    李秀蘭和羅丹無話反駁，由著孫豔紅出錢買菜買酒買飲料。

    羅勇刮好了甘蔗，將一根甘蔗分成五段，每人都分了一段甘蔗吃。綠皮甘蔗皮不是很硬，咬一口沁甜的甘蔗汁，甜到心坎上。

    羅丹特意把套了黑色塑料袋已裝了半桶垃圾的垃圾桶放在五人腳下，方便大家隨手把甘蔗渣吐在垃圾桶裏，以免髒了地。

    羅勇吃完一節甘蔗，誇道：“大嫂，今年的甘蔗種得好，皮不硬，特甜。”

    甘蔗種得好，李秀蘭忒開心，“甘蔗吃肥料重，多下肥料就種得好。既然你喜歡吃，家裏有的是，隻管拿來。”

    忙於啃甘蔗的羅誌豪，把吐掉沒水分的甘蔗渣全丟在地上。

    羅丹眉頭微皺，想著他父母都在場，總該有個人來管教一下。眼瞅著地上的甘蔗渣越來越多，兩大人竟視而不見，隻管啃甘蔗和閑聊。

    羅丹開口道：“誌豪，垃圾桶就在你腳下，你把甘蔗渣丟到垃圾桶裏，成不？”

    “我就不！丟地上方便！”別看羅誌豪年紀不大，脾氣挺傲的，立刻咬了一口甘蔗用力嚼幾下，再啊呸一聲把甘蔗渣吐在了地上。

    羅勇極不高興，板著臉教訓：“誌豪，你這是幹啥呢？你丹丹姐讓你把甘蔗渣吐到垃圾桶裏，你不聽勸還是吐在地上，你學校裏的老師就教你的？讀書讀個鬼哦，趕明兒回鄉下放牛算了！”

    羅誌豪露出掀起的神情說：“我才不放牛，牛又騷又臭。”

    “不肯放牛，就要好好讀書！你期末考試就吊車尾，不好好反思還敢跟大人橫？”

    “得了，就吐個甘蔗渣，等會我掃不就是了？孩子才多大，大過年的，說話也注意點。”

    孫豔紅話是對羅勇說的，可羅丹覺得二嬸話裏話外就是諷刺她。隨手亂扔垃圾確實不是什麽大問題，可小時候不養成好習慣，長大想改就難了。更何況小小年紀如此不聽教，完全是家裏的小霸王，以後長大誰管得了？原本想借機教訓一下羅誌豪的羅丹，聽孫豔紅那麽說，頓時寒了心，不想再呆，“媽，咱們甘蔗送到了，該去買東西，不然中午趕回家做飯，我看夠嗆。”

    孫豔紅從沙發上站起來，說：“才坐了不到十分鍾就要走，大嫂，別這麽趕，我還要煮澆頭麵給你們吃呢。”

    李秀蘭也是好幾十歲的人，目睹羅丹前半分鍾讓羅誌豪別吐甘蔗渣，羅誌豪後半分鍾就吐了，還呸了一聲。再呆下去有什麽意思？“不了，豔紅，羅丹掙了點錢，我得給她買身好衣服過年，你也知道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衣服難買，可能要逛很久才能買得成。”

    孫豔紅說：“要過年了，確實要買身好衣服。等我正月回娘家拜年後，再告訴大嫂那醫生啥時候有空，安排讓兩人見麵。對了，大嫂，你要不要提前相看一下未來女婿？我讓羅勇騎車帶你去縣醫院，他應該還在上班。”

    李秀蘭比較反感去醫院，“不了，兩年輕人還沒見麵，我去看不是惹人笑話？”

    “那就不見，等兩年輕人都見過再說。”

    李秀蘭和羅丹一起下樓，離開鋼鐵廠的單位宿舍樓。

    冬日暖陽灑滿大地，偶有寒風吹來，也沒那麽冷。

    李秀蘭感慨剛才見老二一家人沒發揮好，吃甘蔗的時候都好端端的，不該說羅誌豪丟甘蔗渣在地上的事。

    “媽，誌豪是我堂弟，我說他幾句也是教他。小學生早就知道什麽叫講禮貌，講文明，誌豪不是不懂，而是仗著有親爸媽給他收拾爛攤子就耀武揚威。我把話丟在這，誌豪要不嚴加管教，將來很難成才。”

    “你管那麽多幹啥？他爸媽都不管教，你說了幾句反而惹得你二嬸不高興。”

    “惹她不高興也要說。”即使說了沒用，羅丹也起到了當姐姐的表率作用。

    李秀蘭輕歎道：“丹丹，你教誌豪倒是一片好心，可你二嬸把誌豪當心肝寶貝，容不得別人說他半句不好。你又不是頭一回認識你二嬸，早該知道她是這樣的人，何必惹她呢？後天過大年，你二叔二嬸帶誌豪跟咱家人一起吃年夜飯，就算誌豪亂來，為了安生過年，你就忍著點，啥也別說。”

    羅丹勉強應下，暗自決定見機行事。

    縣城裏建了幾年的商城，全是聯排兩層商鋪，一樓店麵，二樓倉庫或住人，商鋪經營範圍非常廣泛，衣食住行全都有。隔著一條足夠一輛四輪汽車過距離的兩排鋪麵間，中間的路擠滿了人。原本騎二八大杠的漢子們改為推車前行，行人們拎著各種塑料袋或肩挑蛇皮袋，甚是擁擠。哪怕像羅丹和李秀蘭母女兩輕裝上陣來逛街，還是被擠得快成壓縮餅幹了，唯有進店看衣服、試衣服的時候才能坐下歇會兒。

    商城裏最多的是女裝店，擺出來的衣服款式幾乎都差不多，有多件棉衣和紅色呢子大衣每個店都有。說實話，自從穿過孟小嫻給的舊衣服，羅丹審美水平提高了些，這些衣服都入不了她的眼。

    羅丹指著一件紅色呢子大衣，對店主說：“老板娘，麻煩幫我拿件大碼的。”

    “丹丹，你啥時候變得要穿大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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