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過大年。

    李秀蘭和羅忠清早起來煮粥，煮好後才把三孩子叫起床吃早飯。

    吃過早飯後，羅忠調好了漿糊，叫羅誌成打下手，一起貼對聯。羅忠踩在木梯上，把去年貼的對聯全部刮幹淨，再刷一遍漿糊。

    羅誌成仰頭看羅忠忙活。

    羅忠說：“待會兒貼對聯的時候，我貼高了喊高升，貼低了喊發財。”

    羅誌成問：“爸，那你貼的不高不低剛剛好，我說什麽？”

    “直接說好就行了。”

    “單說一個好字太簡單了。”羅誌成想說一個寓意很好又不常見的成語，一時半會又想不出來。

    “簡單才不會錯，把上聯遞過來。”

    羅誌成接了漿糊刷，再把上聯遞給羅忠。羅忠把上聯順著漿糊刷好的地方貼上去，“高升還是發財？”

    羅誌成走遠認真看了一下，不高不低不偏不倚，“非常好！”

    羅忠走下木梯後，自個兒站遠點細看後，也覺得貼得還可以，便挪動木梯到門的左邊，開始貼下聯。

    李秀蘭把家裏收拾妥當後，站在木梯下說：“忠哥，我帶丹丹和蘭蘭去地裏搞點蘿卜、大蒜、芹菜、菠菜那些菜來。”

    “多弄些好菜留給老二家的拿走。”

    “忠哥，我也是這麽想的，才叫丹丹和蘭蘭一起去呢。”

    李秀蘭挑著兩個籮筐，羅丹肩上搭著一把鋤頭，手上挎著放了一把尖刀的大圓竹籃，羅蘭拎著擱了一把剪子在裏頭的長竹籃，母女三人高高興興沿著鄉間小路去菜地。

    菜地分得很散，最遠的有兩裏多路，最近的走百米遠就到，李秀蘭帶兩女兒先去遠的菜地摘了菜返回時順道摘近處菜地裏的菜。

    三人走在村裏，家家戶戶都有男人踩在木梯上貼對聯，婦女們洗衣服或追著孩子喂飯，村子裏非常熱鬧。經過羅娟家時，羅滿全在貼對聯，黃麗珍端著飯碗在一旁看著，兩人臉上都沒喜色。

    李秀蘭主動問候：“麗珍啊，現在才吃早飯呢？”

    黃麗珍笑答：“是啊，沒你們吃得早，這是要去菜地裏弄菜？”

    “是啊，弄點菜，老二一家人要回來，晚了沒時間。”李秀蘭答完，看屋裏沒什麽動靜，又問：“咋就你兩個？你大兒子也不回家過年？”

    羅滿全和黃麗珍生有一兒一女，兩孩子都不回來過年，可想而知這個年過得有多冷清。

    黃麗珍解釋說：“不是他不想回來，是沒買到回家的火車票！你是不知道春運有多嚇人，從早到晚都有人排隊，半夜三更還有人睡在火車站的售票廳，關鍵是排隊也不一定買得到票，有人排隊幾天幾夜不肯走就為了有票立刻買到。我真搞不懂有那麽多人要返鄉過年，咱國家怎麽不多開些火車和線路，讓大家夥全都能順利回家過年？”

    羅滿全貼好了正門的右邊門神，拿起漿糊刷把左邊貼門神的一塊地方全刷上漿糊，他一邊刷漿糊一邊說：“你個頭發長見識短的農村婦女懂個啥？新聞裏不是播了有加開一些熱門線路，可在外打工的人太多，全都擠在臘月二十後回家過春節，火車開一趟能拉幾千上萬號人，鐵軌鋪設了那麽多，綠皮車逢站必停，就是為了給什麽K字空調車讓路。也就是說，火車不是你想加開就能加開的，一路上要經過那麽多地方，加開列車必須保證全車人安全還不能耽誤其他車次。就你一張嘴的事，別人要累斷腿！”

    黃麗珍接話道：“我這張嘴倒是想幫開火車，可我不會啊！兒子在外過年，女兒在外搞家教，就我們兩個老東西過年有啥意思？”

    羅滿全摔了漿糊刷，伸手指著黃麗珍罵道：“大年三十的，你少給老子說這些喪氣話！你想兒子女兒，你去找他們！我又沒拴住你的腿，你想去就去！在家羅裏吧嗦的，這個年還想不想好好過了？”

    一年到頭夫妻吵架總是少不了，可羅丹家鄉這邊的風俗是過了小年撣塵後直到過元宵節，從臘月二十五到正月十五，總共二十天的時間，不能說死、鬼這些字眼，也不能說寓意不好的話，更不能吵架，否則來年會倒黴。

    羅滿全和黃麗珍吵架，雖沒說什麽重話，終歸是不好。

    李秀蘭勸道：“村長，麗珍生了兩孩子又養了那麽多年，做娘的總是牽掛著孩子。你也別說她，好好過年。還有麗珍，你自己也想開點，兩孩子長大了，知道要努力掙錢，這是好事啊。”

    孩子會掙錢，平日裏是黃麗珍炫耀的資本，可過大年家家戶戶都團圓，她家孩子們都不在，這不是讓村裏人看笑話？再加上近期聽村裏人嚼舌根說羅娟沒去做家教，而是跟男人跑了，黃麗珍心裏七上八下的，過個年也不安生，又不好跟李秀蘭這個外人說什麽，隻能含糊應下。

    羅丹家的菜地離墳堆近，很少有人來這邊種菜，大部分種了易打理的油菜，隻有極少數人選擇種菜。這塊地挺大的，李秀蘭把地梳得很平整，再分成一塊塊狹長的地，分別種了大蒜、芹菜和蘿卜。小指一般粗的大蒜一根根密密麻麻地從稻稈裏鑽出來，青綠色的蒜葉裏抽出很短的蒜苗，蒜苗太短太嫩，還不到掐蒜苗吃的時候，把大蒜連根拔起再抖落土放在籃子裏，拿回家掐掉黃葉切馬耳朵狀或剁碎，炒澆頭、炒菜和當佐料都離不開大蒜增香增位。及膝高的芹菜，根根粗壯，長勢喜人，本地芹菜特別香，炒菜和炒澆頭都很好吃。白蘿卜不比大蒜和芹菜那麽濃綠，此時的白蘿卜完全長好了，綠葉少黃葉多，抓住蘿卜纓子往上提，被泥土包裹的白蘿卜就出土了。

    李秀蘭拔了許多白蘿卜堆在田埂上，羅丹和羅蘭兩姐妹一起剪掉蘿卜纓子。

    剛開始剪幾個蘿卜纓子，羅蘭非常有興致，剪了五六個後，發現身邊的田埂上堆起來帶蘿卜纓子的白蘿卜越來越多，很鬱悶地問：“媽，你搞這麽多白蘿卜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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