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木窗照進來，曬在孫豔紅一頭黃色披肩卷發上，頭發很服帖，打著一個個卷非常好看，應該是剛做好不久的卷發才能有這麽好的效果。她穿著一身黑色長款羽絨服，腰間係了一根紅色腰帶，腳上一雙黑色長筒高跟靴，如此打扮比平日顯瘦很多，挺洋氣的。

    羅丹估計這一身行頭加燙發起碼在五百以上，人靠衣裝真是一點也沒錯。

    孫豔紅咧嘴笑道：“大嫂，一家人團圓吃年夜飯就是最劃算的事情，錢的事不用計較。”

    這話說得好！

    李秀蘭真沒想到有生之年能從孫豔紅嘴裏聽到這麽有水平又貼心的話，也不枉兩人妯娌一場！“豔紅，你真是太好了。”

    孫豔紅說：“大嫂，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時候不早了，咱們趕緊把這些菜洗了切，再燉或炒。”

    雖說過大年最重要的是晚上那頓年夜飯，可中午有這麽多人，也得做些好菜吃。

    李秀蘭打井水洗兩籮筐蘿卜，處理食材的事情都交給羅丹和孫豔紅。

    羅丹拿幾個大碗加水泡發香菇、洗蝦和臘鴨腿。

    孫豔紅係了圍裙，衝洗了帶皮五花肉，開始拿刀切，先把純瘦肉挖下來切成細絲，再切一點不帶皮的五花肉片，剩下帶皮的五花肉切大塊，全部切好後裝盤備用。接著，她又拿刀切牛肉，順著紋理切成一塊塊薄片，加了一點李秀蘭自己做的紅薯澱粉撚一下，牛肉片炒製不容易老。接下來，浸泡了一會的臘鴨腿拿菜刀剁成一塊塊的，再拿兩根蘿卜切成塊，一起丟到高壓鍋裏，加入適量水，放在煤爐子上。半小時後，高壓鍋上一個小東西快速轉動冒熱氣，再把高壓鍋拿下來，等著壓力塞子落下再開鍋。

    與此同時，羅忠和羅勇兩兄弟貼好了全部的對聯，到灶屋問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李秀蘭丟了刷子，把刷洗蘿卜、將蘿卜擦絲和切成長條的活都交給兩兄弟，她掌勺炒菜，羅丹燒火，好讓做了新發型穿了新衣的孫豔紅休息去。

    中午十二點半，開始吃午飯，一張八仙桌上擺滿了菜，有臘鴨腿燉蘿卜、芹菜炒牛肉、辣椒炒蝦、炒菠菜、炒蘿卜片、豬油渣，原本在家不正經吃飯的羅誌豪，跟羅誌成和羅蘭一起比賽看誰吃得快，竟然吃下了兩小碗飯！

    看著羅誌豪吃了那麽多飯，孫豔紅和羅勇笑開了花。

    午後，羅忠、羅勇、羅誌成和羅誌豪四個男的裁草紙，每三張方方正正的草紙用手指一撥，每張草紙留出半指的距離，再折兩下，成為紙錠，祭祖用。裁草紙，做紙錠是男人幹的活，女人不能沾手，否則是破錢，祖宗們在地下用不了。

    羅家的女人們也沒閑著，羅丹燒火燜飯，李秀蘭和孫豔紅一起把上午沒搞完的蘿卜擦絲和切條，羅蘭掐掉芹菜葉、把菠菜和花菜分別掰了放在一旁備用。

    下午三點半的時候，羅忠拎著一籃子紙錠、爆竹和線香，羅勇提著祭品一碗飯、一碗紅燒肉、一碗牛肉，羅誌成和羅誌豪哥倆個各拿了一把線香和刮炮，跟在兩大人身後一起去祭祖。

    下午四點半，兩籮筐白蘿卜全部搞完了，擦成細絲的白蘿卜用蛇皮袋墊著放在屋簷上晾曬，蘿卜條加鹽裝進蛇皮袋裏放在磨盤下壓水。搞完這些，時候不早了，李秀蘭要開始做年夜飯了。

    孫豔紅脫掉長款羽絨服，穿了件孫豔紅的舊衣，帶上黑色袖套，幫忙打下手。

    照例是羅丹燒火，李秀蘭掌勺，孫豔紅幫忙遞盤子、灑佐料之類的，羅蘭圍著灶台轉，饞蟲被一道道美味佳肴勾起來，舍不得離開。

    炒了兩個菜後，祭祖的男人們回來。

    羅忠轉到灶屋，問：“有啥要我幹的？”

    李秀蘭說：“忠哥，菜快好了，你和老二一起給爹穿衣服，好讓爹跟咱們大家夥兒一起吃年夜飯。”

    羅忠喊上羅勇，兄弟倆一起給年過七旬的羅建國穿衣。因羅建國癱瘓已久，關節力量退化得厲害，正值壯年的兩兄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羅建國的衣服給穿好。

    傍晚五點半，八仙桌上已擺滿了菜肴和碗筷，等著大家入席。羅忠和羅勇攙扶著羅建國坐在墊了棉絮的扶手椅上，老人斜靠在椅背上，勉強能坐得住。

    羅忠搬出一封比磨盤還大的爆竹，拆了包裝，橫放在老屋門前的空地上，他劃了一根火柴，點燃了爆竹。

    爆竹燃燒了四五分鍾，劈裏啪啦的響聲伴隨著火光，映在羅家人臉上，大人們含笑，羅丹捂住羅蘭的耳朵，羅誌成和羅誌豪對爆竹的喜愛溢於言表。

    放完爆竹，年夜飯正式開席。

    唯一一張八仙桌上擺著烤鴨、臘鴨腿燉蘿卜、紅燒鯽魚、筍子燒肉、辣椒炒蝦、芹菜炒牛肉、肉丸子菠菜湯、芹菜炒五花肉、幹煸花菜、胡蘿卜炒肉絲、炒包菜、炸花生米、香菇燉排骨、炒青菜。

    豐盛的菜肴擺滿了一桌，八仙桌隻有八個位置，羅建國、羅忠、羅勇、孫豔紅、李秀蘭、羅誌成和羅誌豪皆入座，羅丹帶著羅蘭坐在空著的條凳，省得九個人坐八個位置太擠了。

    坐好後，李秀蘭給大家夥兒倒酒，羅忠、羅勇和孫豔紅三人都能喝點酒，其餘孩子們和羅建國都喝甜酒。

    羅誌豪意欲用筷子夾烤鴨腿吃。

    羅忠立刻阻止，“誌豪，你爺爺還沒動筷子，你不許先吃。”

    羅建國動手能力退化許多，不能靈活地運用筷子，羅丹夾了燉爛的蘿卜、剁得細碎的肉丸子、菠菜、蝦等易嚼爛的食物放在羅建國碗裏。待羅建國張嘴含糊地說出開吃的話後，羅丹喂了一口肉丸子給羅建國吃，其餘人才動筷子。

    吃著美味菜肴，時不時喝口小酒，大年三十的夜晚人人開心，其樂融融。

    孰料，座鍾剛響了六下，黃色的電燈泡啪的一下滅了！

    羅誌豪大喊：“停電了！”

    每逢過年，家家戶戶都要把全家所有的燈開著，一到用電高峰期，必定會停電，最多停電三四個小時就會來電。

    羅忠早有準備，掏出口袋裏的火柴，點燃了高腳幾上兩根細長的紅燭。

    燭光搖曳，年夜飯和歡笑聲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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