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坨綠色濃痰，落在了翟正耀的黑色係帶皮鞋上。

    劉德全坐在車裏目睹這一幕，甚是憤慨，“那小子也太沒素質了，竟然往耀哥身上吐痰！那麽濃的痰，還有多少細菌呐！不行，我得下車去幫耀哥教訓那小子。”

    “劉醫生，您還是坐在這裏別摻和。”說完話，羅丹打開車門，下車。

    “哎，羅丹，你去哪兒？”劉德全不放心，立馬也下了車。

    張鵬飛吐痰後，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說：“你敢拽老子，我就敢往你鞋上吐痰。”

    翟正耀神色正常，命令道：“擦掉。”

    “擦掉？你以為你是老師，隻管板書不管擦？這裏這麽多人，你隨便點個人給你擦鞋。反正你有的是錢，請所有人給你擦鞋錢也出得起。”張鵬飛已瞅見羅丹下車了，好啊，小妮子總算不當縮頭烏龜了！那就等會算賬！

    翟正耀說：“你吐痰，你擦掉。”

    “放你娘的狗屁！你欺負我在先，還想我替你擦鞋？門都沒有。”張鵬飛雙手插兜，鼻孔朝天。

    “年紀輕輕，出口成髒，你父母沒教育好你，那我代表黨和人民教育你！”

    “你就吹吧！就你還代表黨和人們，你算哪根蔥？”

    翟正耀雙拳緊握，一直保持冷靜的神色漸漸被激怒。

    羅丹忙擋在翟正耀身前，衝張鵬飛喊道：“張鵬飛，是你過馬路時不好好走路，非要擋在馬路中間，攔住了桑塔納的去路。耀哥好言請你離開，你像吃了槍藥一樣拽拽的，耀哥不得已才把你拽開，好讓道給其他鄉親們過路。再者，連小學生都知道不能隨地吐痰，你這麽大的人不僅吐痰，還有意吐在耀哥的鞋上，實在是太過分！”

    “喲喲喲，一口一個耀哥的，叫得多親熱。這什麽狗屁耀哥，就是你找的情夫吧？怪不得瞧不上我，原來是傍上了這樣的大款。”

    情夫、大款這樣的字眼，是人們喜聞樂見的大八卦之一。原本譴責張鵬飛好狗不擋道的圍觀群眾，瞬間就變成羅丹拋棄窮男朋友，跟大款私奔，結果窮男朋友逮到她和大款同坐一輛車，這才發生了這些事。

    有了群眾們的支持，張鵬飛繼續演苦情戲，“羅丹，上回你借了我一千塊錢，說好過年就還我。我想著咱們好了一場，你不還錢我也沒好意思要。可你現在傍上大款了，我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你得還錢給我。那一千塊錢你借走有大半年，少說也得給一兩百塊錢利息。”

    “張鵬飛，我何時找你借過一千塊錢？是你找我借錢，我沒借你，你才懷恨在心。在這假惺惺裝什麽大尾巴狼，你媳婦大著肚子等你回家去伺候！”

    群眾們露出迷惑的神情，這個拋棄窮男朋友的女孩說男的不是好東西，已經有媳婦了，還懷著孕呢？到底誰說的才是真話？

    “編！接著編！你讀過書，我沒文化，怎麽都說不過你。可借錢要還，天經地義。”

    原本暢通無阻的大馬路，被停下圍觀的人堵得水泄不通，有些急於回家的人狂按車鈴鐺好趕回家。而有的人剛到不知道發生什麽情況，試圖往裏擠看看熱鬧。往裏擠的外圍一撮人中，就有羅娟的父母——黃麗珍和羅滿全。他倆聽到羅丹的聲音，還有說什麽媳婦大著肚子，兩人皆是心驚膽顫，害怕村裏的風言風語是真的。

    黃麗珍和羅滿全費了好大勁才擠到最裏麵，隻見張鵬飛吊兒郎當地站著，一高一矮兩漢子和羅丹皆站在張鵬飛的對立麵。

    羅滿全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不出話來，扯著張鵬飛的衣袖，想去旁邊說。可張鵬飛不樂意，“全叔，別拉拉扯扯的，有話就在這裏說。”

    黃麗珍和羅滿全會來，出乎羅丹意料卻在情理之中。隻要羅家村的人到縣城，此路是必經之路。黃麗珍和羅滿全兩邊都有親戚住在縣城裏，想必是剛走完親戚回家來就撞見了這回事。人多了，事情就變得複雜了。

    翟正耀把車鑰匙丟給劉德全，“小劉，幫我把車挪走。”

    劉德全照辦。

    原本就一擋路的小事，結果變得越來越熱鬧，有人看劉德全挪車，有人對張鵬飛和翟正耀評頭論足，還有人猜測男女中年人要幹啥。

    黃麗珍瞪眼，壓低聲音問：“張鵬飛，是不是你拐走了我的羅娟！”

    張鵬飛答道：“嬸子，沒有這回事，我和羅娟好久沒聯係了。”

    “你和羅娟好久沒聯係？那我咋聽你村裏人說你過年都沒回家，一直都在外麵晃悠？巧的是我家羅娟也沒回家，年前說是要把做家教的錢寄回家，這都過年了還沒寄回來。莫不是我家羅娟做家教掙的錢全拿去養你了？”

    黃麗珍連環炮似地發問，並未難倒張鵬飛。他張口即答，“嬸子，我身為一個一米七五的男子漢，怎麽會要女人養活？你家羅娟早就跟我分手了，她做啥去了，我一點也不知道。”

    羅丹發現張鵬飛這人撒謊就跟吃飯一樣自在，從他嘴裏說出的十句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張鵬飛事事否認，把他和羅娟的關係撇得幹幹淨淨。沒有證據的黃麗珍，也不好再刁難他，轉而問羅丹：“羅丹，你咋也在？”

    “張鵬飛他擋了我朋友的車，還往我朋友鞋上吐了口痰。”

    綠色的濃痰在擦了鞋油的幹淨黑色皮鞋上異常打眼，羅滿全和黃麗珍皆看出高個漢子穿著不俗，身上有股子說不出來硬漢氣質，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黃麗珍對張鵬飛曾勾搭過女兒羅娟很是不滿，有意借題發揮，便說：“張鵬飛，你往人鞋上吐痰，實在是不應該。我兜裏有紙，給你用著包走痰，怎麽樣？”

    張鵬飛本想說“既然你有紙那你自己搞痰”，話到嘴邊想起羅娟撒潑的樣子，要是他對羅娟父母不敬，羅娟指不定會怎麽鬧。“嬸子，看在您說好話的份上，那我就把痰擦掉。”

    張鵬飛肯賣黃麗珍這個麵子，實在是出人意料。

    黃麗珍把兜裏的一張紙遞給張鵬飛，他彎下腰隨便拿紙抹了幾下，沾走了部分痰，還有一點點痰幹了，頑固地留在皮鞋上。

    張鵬飛嫌棄地丟掉沾了痰的紙，揮手跟大家說拜拜。

    這就走了？鞋還沒擦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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