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親戚多，直到正月十二才給所有親戚拜完年。

    期間，劉德全三番五次托孫豔紅去找羅丹探口信，但孫豔紅看兩人好事這麽快就能成，不大樂意羅丹癩蛤蟆吃天鵝肉，刻意晾在一邊沒管。她巴望著李秀蘭和羅忠夫妻往城裏跑，給她說點好話，結果老大兩夫妻好像窺破了她的心思，硬是忍了十多天沒露麵，仿佛一點也不關心羅丹和劉醫生能不能成。直到元宵節，廠裏放了假，沉不住氣的孫豔紅，央著羅勇騎車帶妻兒回鄉。

    老二一家三口現身的時候，李秀蘭和羅蘭一起摘芹菜葉子，相互寒暄後，李秀蘭扯著嗓子把羅誌成喊回家燒火，她要煮澆頭麵給老二一家三口人吃。

    羅丹拎著一桶洗好的衣服回來，喊了聲二嬸。

    孫豔紅關心地問：“羅丹，天這麽冷，咋不在家裏打點井水洗洗？”

    “這麽多厚衣服，打井水洗太麻煩，還不如去水塘邊洗，搓搓洗洗很快就好了。”

    羅丹答完話，把一大桶衣服放在竹竿底下，進屋拿了一把木製衣架。她把衣服一件件地抖開，掛在木衣架上，再把衣架的鐵鉤勾住木竹竿。看似簡單的晾衣服動作，因冬天的衣服都很厚，有點吃力。

    孫豔紅主動拎起濕衣，一邊晾衣服，一邊說：“那倒也是，打井水在盆裏洗，要七八盆水才能洗淨，打水麻煩又浪費井水。對了，羅丹，我和你二叔廠裏開工早，自打你和劉醫生見麵也沒得空來打聽你的意思。你也真是的，一點也不著急，都不知道去我廠裏或者單位宿舍找我聊聊？事關你的終身大事，你咋一點也不上心呢？”

    當羅丹不懂人情世故，就好編排？一家有女百家求，相親的女方是占上風的，她年紀又不是很大，也讀完了高中，相貌也不差，憑啥她上趕著去問？明明該男方派人來問的！

    羅丹直白地回道：“二嬸，我一直在等您來問我的意思。”

    孫豔紅用力地抖了一下衣服，濕衣服甩出的水滴四處飄舞，有一些飛濺到了羅丹的手上和臉上。她故意甩衣服來表達不滿，嘴裏也不饒人，“喲，小丫頭長大了一歲，懂得擺譜了？”

    “二嬸，我哪敢跟您擺譜？主要是我過年簽了一本雜誌的專欄，每個月都要發表稿子。您也知道我就半桶水，生怕稿子有問題，這些日子除了必須走親戚外，我爸媽連活都不讓我幹，就讓我安心寫稿子。昨天才把稿子寄出去，我也不知道合不合編輯的意思，能不能刊登，心裏一直七上八下的。您說我心裏裝著這麽重要的事情，哪裏有心思去找您問劉醫生的事情？”

    話是說得漂亮，可破綻不少。除了走親戚，羅丹不用幹活？洗一大家子人的冬天衣服，這可是重活！還有，既然簽約專欄，可見是有能力寫出編輯喜歡的文章，有什麽好忐忑的？再說了，寫文章能有找個長期飯票更重要？小丫頭，真是不分輕重！

    孫豔紅特別不愛聽羅丹一副事業心很重的話，不客氣地指出：“羅丹呐，不是我這個做嬸子的說你，你也是雙十年紀的大姑娘了，寫文章能寫就寫，寫不好就拉倒，你要在找男人身上花你寫文章一半的心思，早就嫁出去了！說不定你爸媽都已經當外公外婆，抱上了外孫了。”

    什麽叫寫文章能寫就寫，寫不好就拉倒？給醫學雜誌寫稿子，既是羅丹掙錢的手段，也是她回顧、鞏固上輩子學的醫學知識，可謂是一舉兩得。更別說去年短短半年時間而已，她靠寫文章掙的錢跟孫豔紅在廠裏上一年班的工資還差不多。今年隻要她繼續給雜誌社寫稿子，多關注醫學雜誌舉辦的征文比賽，再加上做點小生意，她有信心今年收入能比去年至少翻一番！

    在羅丹的事業麵前，男人排不上號。

    羅丹不想與孫豔紅爭執，懶得接話。

    在灶屋裏炒澆頭的李秀蘭，清清楚楚聽到孫豔紅說的話，心裏有點不爽。她這個當媽的希望羅丹能嫁個好人家，可現在家裏還是很窮，哪裏有像樣的陪嫁？要是沒有陪嫁或陪嫁太少，就讓羅丹匆匆嫁了，以後婆家人定會看不起羅丹，故意刁難羅丹。她私心想著羅丹趁今年再掙點錢上交給她，她就能拿那筆錢當嫁妝了。此刻聽孫豔紅指責羅丹隻顧著寫文章不擔心找男人，太聽不過耳，便打開灶屋的小門，招呼孫豔紅到灶屋裏敘話。

    一大海碗芹菜肉絲澆頭出鍋，李秀蘭往鍋裏下了三瓢冷水，加蓋煮沸。

    孫豔紅開口道：“大嫂，看羅丹的樣子，似乎對劉醫生不是很滿意？”

    “豔紅啊，丹丹不是對劉醫生不滿意，是對自己不滿意。她高考落榜，沒讀大學，學曆就比劉醫生低了；再加上劉醫生有正式編製，丹丹還沒份正式工作，隻有她跟雜誌簽的什麽專欄能有一份固定收入，我和她爸就想著能有點收入也不錯，得支持她啊。畢竟女人結婚後生孩子，起碼要喂孩子一年奶專門帶孩子啊？這女人手心朝上向男人要錢，低人一等，丹丹寫文章就動筆杆子寫個幾小時就能換點錢，以後肯定比找男人要錢強。”

    孫豔紅不大認可，“大嫂，既然你想丹丹不找男人要錢用，寫文章掙錢不穩定也不多，還不如托人給她找份好工作，以後生孩子也有假，國家發錢呢。”

    “豔紅，你也可別提。咱家有哪個親戚有權有勢的？全都跟咱家一樣一窮二白的，我和她爸就是想給她鋪路，也沒那個能力。丹丹以後咋過，全靠她的造化。”

    孫豔紅也不敢拍胸脯說能給羅丹找到一份好工作，便拉回到主要問題上，“大嫂，那你說丹丹和劉醫生的事情咋辦，倒是給我個準信，我好回人家。”

    李秀蘭權衡利弊後，決定還是尊重羅丹的意思，照實說：“丹丹說要處一年，要是他等不了，可以去相看其他的女孩子。”

    孫豔紅問：“先訂婚再處一年結婚咋樣？”

    李秀蘭反問：“豔紅，劉醫生親口跟你說了要先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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