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塊十塊甚至五十塊，劉德全還是掏得起的，可一下子掏五百塊，恕他做不到。

    羅丹一心關注著自己即將買下的八筐毛線，“雲姐，你把劉醫生買的毛線也一並算錢，我一起付。”

    “羅丹，我買毛線怎麽好意思叫你付錢？”劉德全沒掏出五百塊已然覺得沒麵子了，問過他買的毛線隻需要八塊錢後，他便立刻付了錢。

    邵淑雲接了錢，把劉德全買的細軟毛線裝進塑料袋裏，遞給他。

    原本有點手足無措的劉德全能拎著毛線，緩解了一下尷尬。

    年前羅丹有一千六百多塊錢，過年前為討李秀蘭歡心，將一千塊錢上交給李秀蘭，自個兒剩下六百塊。出門前她數了好幾遍，確認是六百塊錢無誤才揣進口袋裏，是以，她掏出這把錢後，直接抽出一張百元大鈔，把剩下的錢交給邵淑雲。

    邵淑雲把右手大拇指蘸了點口水，開始數錢：“一……二……三……四……五……”

    數完錢，謹慎的邵淑雲把每一張百元大鈔放在陽光下，看到毛主席的頭像水印後，又拿出熒光燈照了一遍，確認全是真鈔後才把錢塞進腰包中。

    目睹這一切的劉德全，內心複雜。他認為羅丹是個柴火妞，家裏窮，讀書也不是很厲害，遇到他這樣優質的男人早該撲上來了。結果呢？她並沒有表現出對他多感興趣，反而事事自己拿主意，比如一下子買五百塊錢的毛線！她一下子能掏出五百塊錢來，比他還有錢呢！他的工資大部分上交給家裏，可支配零錢每個月不足五十元，要他一下子拿一百塊都拿，更別說五百塊！

    他的優越感瞬間如瓷碗一樣，被打擊的碎了一地。

    人們常用書來比喻女人，劉德全覺得羅丹就是簡裝版名著，封麵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內涵豐富，值得一看。羅丹，他絕不能輕易放棄。

    錢入袋為安，邵淑雲滿臉笑意地問：“羅丹，你買了這麽多毛線，不方便拿回去，讓我男人開車送去你家咋樣？”

    這麽多毛線送回家？那可不行！

    李秀蘭和羅忠都是老實巴交的種田人，對做生意擔風險有天然的抵觸，要是她一下子買了這麽多毛線堆家裏，她敢打賭父母一定會為此大吵大鬧，不利於家庭和睦。

    不能放回家，也不可能放到孫豔紅和羅勇的家裏，羅丹在城裏又不認識其他人，隻有一個辦法了！“雲姐，我能不能把這些毛線還留在這裏？你放心，我會經常來的，直至把所有毛線搬完。”

    邵淑雲說：“可以是可以，就怕不小心搞混淆了。”

    羅丹回道：“那簡單，麻煩幫我找個記號筆，我往框上做記號。”

    邵淑雲當真找了個藍色記號筆來，羅丹往每個框上寫了羅字，又怕某些工人會亂動框裏的東西，找邵淑雲要了些泡沫板和繩子，把每一框毛線都用泡沫板壓緊，再用繩子把整框毛線和泡沫板一起五花大綁。

    “羅丹，這種力氣活，我來吧。”

    羅丹並未去一旁歇著，而是和劉德全一起綁毛線。她按住泡沫板，把框裏的毛線壓實，劉德全將繩子兩頭綁緊，兩人通力協作，綁得很快。

    周衛東沒想到他看不起的一個姑娘竟然買了這麽多毛線，嘴裏抽著煙問：“羅丹，你買這麽多毛線去賣？現在都開春了，很難賣的。”

    羅丹說：“難賣也要試試。”

    周衛東將煙頭給丟了，踩了一腳，鄭重地說：“要是賣不出去咋整？你該不會退給我們吧？我可醜話說在前頭，毛線沒有質量問題，概不退貨的。你付賬之前都檢查過毛線的，全都沒問題，以後賣不賣得出去，後果自負啊，不許找我們的麻煩。”

    羅丹當了兩輩子的消費者，自然知道大部分商品售出後無質量問題概不退換貨的潛規則，隻是周衛東說話忒難聽了，她不願接話。

    邵淑雲聽了氣得跺腳，揪著周衛東的耳朵罵道：“周衛東！你說你也是三四十歲的人了，咋不懂長口彩呢？人羅丹還沒開賣，你就烏鴉嘴！人羅丹年輕人膽大，嘴巴又會說話，怎麽會賣不出去？咱們賣給她的價錢那麽低，就算她加一倍的價錢賣，也還是比市麵上的價錢低。就算現在開春了，再過半年就冷了，勤儉持家的女人可以提早買了毛線織毛衣，為下半年過冬做準備！”

    “疼疼疼，快鬆手！”

    邵淑雲鬆手。

    “得得得，當我沒說。”周衛東捂著被揪得通紅的耳朵，識趣地走開。

    這時，八大框毛線全部綁好了。

    邵淑雲賠禮道：“羅丹，我男人嘴臭，說話難聽，你別怪他。隻是咱們做生意的，確實是那麽個規矩，我相信這麽好的毛線，那麽低廉的價錢，全部賣光是遲早的事情。”

    羅丹很有信心能把所有毛線賣完，又不好現在誇下海口，隻問：“雲姐，我這些毛線放哪好？”

    邵淑雲當指揮，羅丹和劉德全當搬運工合力把八大框毛線抬到了指定位置。

    忙完這些的時候，晚霞染紅了半邊天。

    羅丹拎著六團毛線，和劉德全離開錦繡毛線廠，走在回鋼鐵廠的路上。

    壓在劉德全心中的疑問，讓他不吐不快，“羅丹，你為啥想要買這麽多毛線？你當真會認為好賣？”

    羅丹回道：“隻要價錢低，毛線質量好，何愁賣不出去？”

    劉德全說：“可現在時節不對。”

    “正是因為時節不對，才好賣。要是年前，那麽冷的時候，誰都買毛線，毛線緊俏價錢高，那才難賣。”

    好像挺有道理的，但劉德全認為還是要經過市場檢驗才行。

    他不想潑她冷水，問：“羅丹，你賣毛線要咋搞？”

    “走街串戶去賣唄。”羅丹隻能想到這種笨辦法。

    劉德全想著自己要上班，不可能每天請假陪羅丹去賣毛線，他能為她做點什麽呢？

    見劉德全沉默，羅丹自嘲道：“劉醫生，在你看來，我是不是有點自討苦吃？”

    “沒有，羅丹，你一個女孩子敢想敢幹，我佩服還來不及呢。那些毛線挺多的，你拎著走路賣很累，我把二八大杠借給你騎。對了，你會騎二八大杠麽？”

    要是羅丹不會騎車，他可以教她，如此一來，還能多一個製造浪漫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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