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正耀和潘圖強。

    翟正耀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和駝色皮鞋，西裝裁剪恰到好處，沒有一絲褶皺，隻有西褲居中的兩條折痕，顯得他身材頎長，一雙腿高又直。他平時穿得很考究，但鮮少這麽正式的打扮，一下子就能看出他體態良好，身姿提拔，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幹練和冷酷氣息。

    潘圖強也換了一身衣服，上穿一件灰色v領毛衣，內搭一件藍色長袖襯衫，下身是一條藏青色西褲，與昨日發病時判若兩人。他腳下擱著四個紅色塑料袋，裝了許多東西。

    兩人皆是很正式的穿著打扮，一下子讓年久失色的老屋都增色不少。

    羅丹有點露怯，她穿得太普通，還戴了一副掉皮的黑色皮袖套，簡直是土掉渣了。

    翟正耀大闊步走過來，“都到自己家門口了，還發什麽呆？是不是不歡迎我們來？”

    說完話，他左手拿木製搓衣板，右手拎一桶濕衣，“謔，有點沉。”

    反客為主？

    羅丹反應過來，拿著小板凳和棒槌走到家門口，“強叔，耀哥，我真沒想到你們會來。”

    潘圖強說：“羅丹，昨天你救了我，今天我是專程來道謝的。”

    翟正耀見門前的空地上有一根竹竿，便問：“羅丹，你家有沒有衣架？”

    “有的。”

    “快點拿來。”

    翟正耀要求羅丹拿衣架，表示他要幫忙晾衣服？那哪成！“耀哥，你把那一桶濕衣服擱那就行，先進屋喝點水。”

    羅丹推開老屋的門，洗了兩個搪瓷茶缸，為他倆倒了兩杯熱茶，再拿了一把木衣架，忽聽房裏的羅建國哼哼唧唧，她隻好把衣架塞給翟正耀，回房伺候羅建國小解。

    房裏傳來淅淅颯颯的撒尿聲。

    潘圖強端著搪瓷茶缸，坐在八仙桌旁的木椅上，打量著這個家。老屋子是五六十年代做的黃土磚老屋，家裏沒有任何值錢的擺設，他抬頭往屋頂上看，稀疏的瓦片露出一條條瓦縫，陽光透過瓦縫灑進堂屋裏。

    在潘圖強的印象裏，他年幼時住過這樣的屋子，這些年走南闖北見慣了高樓大廈和寬敞明亮的房子，乍一進屋還以為回到了小時候。他實在是沒料到在1993年，改革開放已經十五年了，竟然還有這麽窮的人家。既然羅丹救了他，那他也必須為幫助羅丹家脫貧出一把力。

    當羅丹走出房間，一眼望見八仙桌上擱著四袋吃食，忙說：“強叔，你來就來，買這麽多東西幹什麽？難不成你的公文包找到了？”

    潘圖強照實說：“包還沒找到，找正耀同誌賒賬買的。”

    “嗐，那更不用買了！等你們回去的時候，拿回去。”

    “羅丹，這些東西是買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你必須收下，不然我就欠你一條命了。”

    羅丹隨手救人，在她看來隻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何必他專程上門感謝？況且，她沒跟家裏人昨晚的遭遇，父母回家看到這些吃食必定又要問她，實在是有點小煩惱。

    這時，她看見高大的翟正耀，彎身拎起一團很小的紅色東西，糟糕，那是她的小褲衩！

    她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翟正耀身邊，“那個……耀哥，我來晾，你去喝水。”

    “就剩最後幾件，我晾完算了。”

    羅丹臉紅得就像熟透的西瓜，她伸手捏住那團東西，“耀哥，真的不用你晾，你是客人，去歇著。”

    “羅丹，我是客人，那我想吃一碗麵，麵上有一個煎雞蛋，你是不是該滿足我的要求？”翟正耀對劉德全吃過羅丹做的菜有點耿耿於懷，今天中午他不會留下吃午飯，但吃了她煮的麵，也算是嚐過她的手藝。

    煮澆頭麵是僅次於端茶倒水的待客之道，羅丹自然會滿足翟正耀的要求，可眼下，她得把小小褲衩搶回來，晾到後院去！“耀哥，剩下這些小物件，我們家一般晾在後院，煩請交給我。等我晾好後，絕對給你和強叔煮麵吃。”

    翟正耀一本正經地說：“羅丹，你搞錯了。貼身小物件，更該在陽光下暴曬，後院的陽光哪有這裏的陽光好？”

    羅丹沒法反駁，“那我自己晾。”

    身為男人，翟正耀看見她臉那麽紅，早已猜到那團紅色的東西是小褲衩，但是他不打算放手交給她曬。剛才他已經曬過兩個文胸，雖然沒有精致的繡花，也不是什麽大牌子，好在沒有變形、沒有斑點，應該還行。他有點擔心羅丹苛待自己，穿著貼身的東西都很隨意，甚至會穿著破洞的小褲衩。如果真是那樣，那他就有必要采取點行動。

    翟正耀說：“羅丹，我和強叔早上沒吃東西就出來找你，路上還有點堵車，這會兒很餓了，你還不趕緊去煮麵？”

    “哎呀，你們怎麽不吃早飯就來了？人必須吃早飯，特別是強叔心髒不好，更要一日三餐照常吃，保證供血足。得了，不跟你說了，我煮麵去。”

    羅丹轉身進灶屋忙活。

    翟正耀抖開那團小褲衩，純正的紅色三角褲，沒有任何花邊，也沒有破洞，彈性十足，應該是新買沒多久。他真沒想到羅丹還挺懂得愛自己的，穿在外麵的衣服看著不咋樣，裏麵的小衣服還是挺講究的。

    晾完所有衣服，翟正耀把桶裏剩的一點水倒掉，準備進灶屋看羅丹做飯的場景，卻被潘圖強拉住，“正耀同誌，羅丹家裏這麽窮，我得好好幫她。可眼下我這腦子有點糊塗，想不出啥好辦法來，你跟我一起捋捋？”

    翟正耀放下桶，搬了一條條凳，與潘圖強一齊坐下曬著太陽，商量著幫助羅丹的大計。

    兩人都認為跟羅丹合作沒問題，但潘圖強考慮到更多現實問題，“正耀同誌，你們縣裏太靠內陸，要是我國外的客人買羅丹的貨，拖車費太貴，成本就上去了，沒有競爭優勢。”

    “起初單子小的話，拖車費我來負擔，讓她報市場價。”

    “正耀同誌，你這財大氣粗啊！到時候我一定跟她說你的好。”

    “千萬別說，不然我把你趕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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