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黑漆漆的，飄來一陣炒萵筍的香味。

    羅娟舔著嘴唇說：“我餓了。”

    張鵬飛摸著肚皮說：“我也餓了。”

    羅娟指使張鵬飛拿著五塊錢去買兩份炒粉來。

    拿著羅丹的錢買炒粉，但炒粉卻沒她的份？那怎麽行！“張鵬飛，我也要吃炒粉。”

    “你想得美！餓著吧！”

    張鵬飛揣上鑰匙，砰的一下把門關上，走了。

    羅娟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包鹵雞爪，鹵味的香和她嘴巴上黏著的那一層雞汁，叫羅丹食欲大開，很想立刻回家大快朵頤。

    可羅娟側身把雞骨頭吐到地上的時候，不小心掉在了床單上，她也懶得管，繼續啃食雞爪。

    在這樣髒亂的地方，羅丹剛冒頭的食欲被掐滅了。“羅娟，我這麽晚沒回家，我爸媽一定會出來找我的。你們把我綁架了，非但討不到錢，還會暴露身份。說得難聽點，我家人解救我的時候，就是你懷孕被曝光於眾之時。”

    羅娟噗的一聲將一小節雞骨頭吐到了地上，氣憤地說：“羅丹，你以為我真害怕被我爸媽和村裏人發現？不，你想錯了！我他娘的巴不得現在我爸媽就找上門來，把張鵬飛痛打一頓，再把我接回家去！”

    羅丹問：“那你幹嘛不回家去？”

    “我自己回家去？多掉價啊！”

    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掉不掉價！真是幼稚。

    羅丹凝視著羅娟，七個月前，羅娟是穿吊帶裙戴耳環的時髦女郎，現在的她，穿著一件寬鬆起球的毛衣，頭發亂糟糟的，沒有畫眉顯出兩道半截原生眉，嘴巴幹得起皮，臉皮因缺水脫皮和泛紅。如果說羅娟是被懷孕折磨得沒有精力打扮，因貧窮沒錢買適合孕婦穿的衣服，這都可以理解。可床單上那一團團油跡和不明斑跡，地上一地的瓜子殼和雞骨頭，簡直比三四十歲的婦女還要邋遢。

    從前的羅娟一去不複返了。

    羅丹扭過頭，望向窗外。對麵的樓，有人泡麵吃，也有人燒煤氣炒菜，還有一縷縷炊煙升起，普通人的生活那叫一個活色生香。而這間房，猶如一潭發餿的潲水。

    羅丹開口說：“羅娟，如果你現在給我解開麻繩，放我回家去或者跟我一起回去，我們之間的事情一筆勾銷。這種種事情，我一個字也不會跟外人提，包括你我的父母。”

    羅娟吃完了一整包鹵雞爪，將帶汁水的包裝袋丟到地上，怒氣衝衝地說：“放你回去？想得美！我好不容易演了一出苦肉計，換了一個敲那個大款竹杠的機會，怎麽能就這樣放棄？這是正經綁架，不是鬧著玩的，你別以為咱們熟就啥也不怕！”

    “若說怕，你懷有身孕，才該是最害怕的那一個。你以為你真的要到了錢，就能帶著錢和張鵬飛遠走高飛？別把所有人都當傻子。”

    “哼，羅丹，你嚇唬誰？我肚子裏有孩子，就是最大的籌碼！你們都得聽命於我！”羅娟喜滋滋地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包辣條，開吃。

    羅丹覺得非常可笑，羅娟好歹也二十歲了，怎會這麽天真！羅娟肚子裏的孩子，隻能要挾到羅滿全、黃麗珍、張鵬飛以及張鵬飛的父母，羅丹怎麽會受孩子要挾？

    聊了這麽多，羅丹算是明白了懷孕中的羅娟智商已降到三四歲的孩子一般大，多說無益。

    “辣條真好吃。羅丹，你想不想吃？想吃的話，求我啊。”羅娟笑哈哈地捏起一根辣條，送入嘴中。

    前世學醫的羅丹，本想告誡羅娟孕期別吃這些垃圾三無食品，可聽到那麽狂妄的話，所有好心的勸告都憋回了肚子裏。

    “開門！開門！”

    張鵬飛大力拍門。

    羅娟不耐煩地喊：“你拿了鑰匙，自己開門。”

    張鵬飛不聽，依然拍門。

    羅娟一邊下床開門，一邊罵罵咧咧，“帶了鑰匙也不開門，懶到這個程度了？張鵬飛，嫁給你這樣的懶漢，我和孩子遲早要跟你喝西北風。”

    “罵罵罵，一整天就知道罵，也不問問我為啥！”張鵬飛拎著一個一次性白色塑料飯盒進屋。

    “為啥啊？”羅娟一看隻有一盒吃的，又問：“怎麽隻買了一份？就算羅丹不吃，難道你也不吃？”

    “吃個鬼啊！我看到羅丹的爸和你爸兩人挨個問人，打聽羅丹的消息呢！我怕被他們發現，就趕緊回來了。”

    羅娟問：“你沒看錯？”

    “錯不了。”

    張鵬飛把飯盒放在床上，“娟，你把這盒炒粉吃了，等會我再下去弄點吃的。”

    “咱們一起吃。”

    羅娟和張鵬飛兩人坐在床邊，你一口我一口親密地喂食。

    羅丹懶得看兩人恩愛中帶著幾分作秀的樣子，看著窗外發呆。既然羅忠和羅滿全都出來找她了，可見就在這附近。她要不要大喊大叫呢？

    不，不能大喊。喊聲吸引到他們的可能性絕對沒有激怒張鵬飛和羅娟大，一旦把張鵬飛和羅娟激怒了，羅丹會有生命危險。為了保命，還得耐心等待好時機。

    一盒炒粉沒多少，兩人很快就分食完了。

    羅娟打了個嗝，說：“咱們吃飽了，該跟羅丹談談贖金的事情。”

    “贖金怎麽著也得一百萬！”

    在九十年代要一百萬？

    羅丹譏笑道：“張鵬飛，你想要的一百萬冥幣吧？”

    張鵬飛目露凶光，一拳砸在羅丹耳旁的牆上，“你他媽的胡說，我要的是一百萬人民幣！”

    羅丹絲毫沒被嚇到，輕飄飄地吐出三個字：“你做夢！”

    張鵬飛信心十足地說：“有你在，我怎麽可能是做夢？那個大款買得起十幾二十萬的桑塔納，怎麽會拿不出一百萬？”

    羅丹強調道：“張鵬飛，問題是我不值得他出一百萬。”

    羅娟覺得有道理，“羅丹要身材沒身材，要床上功夫沒床上功夫，確實不值一百萬，咱們要個五十萬就夠了。”

    “五十萬夠個屁？咱們人都綁來了，要幹票大的！哪能還沒給對方送信，就自降贖金？”

    張鵬飛不聽羅娟的，捏住羅丹的脖子，“羅丹，把那個大款的地址告訴我！”

    “我不知道。”

    “你再說一遍！”

    張鵬飛狠狠地抽了羅丹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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