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的上午八點，周衛東拿著一遝A4紙印出來的合同，要求羅丹簽約。

    合同一式三份，每份有三十五張，簡直多到令人發指。不過，身為學霸的羅丹，耐著性子一行行看完，遇到不懂的，還要指出來問周衛東。

    整份合同是周衛東委托律師起草的，他隻說了個大概，怎麽組織語言和相關懲罰措施，全是律師寫的，他本人好幾次被問懵了，答不上來。

    還得羅丹結合上下文條款，仔細揣摩。

    眼瞅著半個小時才看了一半，周衛東坐不住了，“羅丹，這合同絕對沒坑。你想想看你一分錢也沒投，以後廠裏生意好了，那是穩賺不賠的買賣。你還有啥看的？”

    羅丹捏著合同，鄭重回道：“周老板，話不能這麽說。我是沒投錢，可我不也買了五百塊錢毛線？也算跟你做生意了。身為一個老板，你手下曾有那麽多員工，你付給他們工資？那是為啥呢？流水線上的工人出賣苦力為您完成訂單，廠長督促工人順利完成訂單則是出賣腦力，好讓您無後顧之憂接單。您之所以肯費大力氣搞合同，不還是看中我有那個本事？這年頭，錢不是稀缺資源，一個好腦子才千金不換啊。”

    “得得得，我說不過你。早知道我把那位律師朋友請來，可巧他去出差了，得三五天才回來。你不一直催我搞好合同？你要現在不想簽，那就等他來了再說。”周衛東煩躁地點起一支煙。

    羅丹不想惹人嫌，可簽合同是大事，把所有條款看得清楚明白再落筆簽名，有利無害。

    四十分鍾後，羅丹看了合同，再將其他兩份合同比對無誤後，分別簽字。

    早已簽字的周衛東，拿走兩份合同，“羅丹，你自己留一份，我拿走兩份啊，以防以後扯皮。對了，你這一個禮拜都幹了啥？該不會天天悶在廠裏沒幹活？”

    羅丹回道：“我每天都有出去賣毛線。”

    周衛東有點吃驚，“賣了多少了？”

    “我買下的五百塊錢毛線，已經賣掉了一大半，快要收回本了。”

    “哈？你怎麽賣的？”周衛東真不相信羅丹有法子賣出去。

    羅丹說：“周老板，我之前不是跟你說毛線燈罩可以賣給飯館、舞廳等地方？我去那些地方上門推銷，他們需要什麽形式的毛線燈罩，我就給他們現場做。除了圓形燈罩，我還做了仿紅燈籠款式、各式動物等款式。”

    周衛東聽完，一邊分析一邊說：“縣城裏就那麽幾家裝修講究的飯館子，舞廳、卡拉OK房、溜冰場等娛樂場所也才幾家，就算你每家都賣了點，也賣不了那麽多。”

    羅丹賣毛線燈罩確實不多，她另有辦法。“周老板，您真是精明。光靠賣毛線燈罩，是消耗不了那麽多庫存。我還挖掘了一門生意，您別傳出去。”

    話到最後，羅丹壓低了聲音。

    “難道見不得人？羅丹，你該不會做毛線褲衩了吧？毛線好是好，可貼身的話，還是不太舒服，你做了也沒人要。”周衛東沉聲說完，哈哈大笑。

    羅丹笑了幾聲，止住笑聲後才說：“周老板，您說得不錯，做毛線褲衩沒用，我做的是毛線吊帶衣和毛線裙。現在正值春末，愛美的年輕女孩早就急著脫掉臃腫的冬衣，換上輕薄的衣物。咱縣裏服裝店裏的衣服高度雷同，傳出去很容易撞衫，而我織的毛線衣，花色和樣式皆不一樣，可謂是獨家定製，能賣得起價錢。”

    周衛東犯糊塗了，“羅丹，咱們縣裏很多打扮時尚的姑娘麽？我咋沒見幾個？”

    “周老板，您去老街轉一圈就知道了。”

    周衛東恍然大悟！

    縣城老街就是西街，七八十年代是縣裏最熱鬧的地方，買什麽都方便，可後來政府規劃建立東街強製商戶入駐，好多商鋪都搬到東街去，西街就慢慢衰落了。現如今，西街成了“美女一條街”，稍微有點錢的男人都去那裏找樂子。他也曾多次路過那裏，每家俗氣又誘惑的店，裝修出奇一致，左邊留著一大扇落地窗，裏麵拉著薄薄的粉紅色窗簾，白天的時候她們打著哈欠聊天，晚上霓虹燈開起來，她們穿的那叫一個衣不蔽體。

    “哎呀，羅丹，你一個好女孩，去那種地方做什麽？你知不知道她們來錢快，但身子髒啊，好多得病的！就算要掙錢，也別那種肮髒地方。”

    羅丹會去西街賣毛線也是偶然。

    六天前，她吃過早飯後，便沿途叫賣，誰知路過西街的時候，一個三四十歲的女人叫住她，問她能不能織摸胸及臀緊身針織裙。確認毛線裙顏色和樣式後，對方開出五十塊錢一件的高價，她當即答應。

    女人要羅丹在店裏織毛衣，可她受不了那濃烈的香氣和過於魅惑的裝修，回到錦繡毛線廠趕工後下午再把織好的毛線裙送過去。

    女人當即試了，身姿婀娜又有女人味，欣然付賬後，在店裏走來走去，惹得其他女人紛紛找羅丹買毛線，還要完全不一樣的款式。

    誰能想到前世學醫慣會畫人體圖的羅丹，竟然開發出設計毛線衣的副業來！

    羅丹絞盡腦汁把前世看到時髦又性感的衣服給畫了一遍，有最普通的上身吊帶毛線衣下身毛線裙，也有連體長裙在腹部挖了個洞露出小蠻腰的，還有大麵積露背的，甚至還有露背款式是心形的。總之，她一連設計了十幾套供客人挑選，她們選定款式和顏色後，付了一半定金。羅丹承諾一周之內必定趕出來，迄今為止，還有三套毛衣裙沒織出來。

    “周老板，感謝您的提醒，我自有分寸。”耽誤將近兩個小時弄合同的羅丹，不欲多說，轉身去倉庫拿出自己的毛線和棒針，坐在椅子上，開始織毛衣裙。

    “得，那你繼續織你的毛衣，我去接淑雲的牌友去。”

    羅丹忙於織毛衣裙，可對周衛東和邵淑雲對錦繡毛線廠不管不問有點不滿，衝著周衛東的背影說：“周老板，雲姐打完牌後，麻煩你們回來一趟，咱們得商量下一步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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