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芬利用農忙的那些天給她一家人一人做了一身衣服出來，自己也做了一身結婚時候穿的嫁衣。

    嫁衣跟鄭丹丹結婚時候穿的衣服是一樣的，一身紅色的的確良，上下兩件套。

    林秀芬在出嫁的前一天還去縣城看望了蘇白，她想請蘇白在她結婚的時候用報社相機給他們拍個結婚照。

    蘇白覺得林秀芬想法挺超前的，她不光答應林秀芬結婚時候幫她去拍照，還特意給她拍了一張最後的單身照片。

    林秀芬開開心心的回去了，蘇白從她的臉上能看出幸福和甜蜜來，她也為她高興。

    次日傍晚，蘇白加班安排好報社第二天的工作才下班回去。

    一到生產隊，蘇白就聽到林秀芬出事的事情。

    林秀芬為了救落水的小路，淹死了。

    蘇白跑到林家，林秀芬僵硬的躺在涼床上，頭發已經半幹，緊緊的閉著眼睛，沒有血色的嘴唇，臉上煞白泛著死人才有的青色。

    大熱的天裏，蘇白卻覺得透心涼，涼的渾身發冷發顫。

    昨兒個還好好的人，怎麽就今天就沒了？

    “蘇姐姐……你回來了！秀芬姐走了！”鄭丹丹看到了蘇白，走過來眼眶紅腫的哭道。

    “怎麽會這樣……小路怎麽會掉到了河裏？”蘇白臉色蒼白的問道。

    “小路不會說話，也解釋不清楚，我聽說是小路渾身濕噠噠的去找人到河邊救人，李栓子去救得人，但救上來之後，秀芬姐已經沒了。”鄭丹丹哽咽道。

    蘇白強忍著淚水，明天就是林秀芬結婚的日子，明天她就要嫁人了啊！

    “秀芬啊！秀芬！你怎麽能走啊？你讓媽以後怎麽辦？”塗大娘歇斯底裏的哭聲從房裏傳出來。

    塗大娘之前哭昏過去，現在醒來還是接受不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劇。

    “林隊長呢？”蘇白心中難受的問道。

    “林隊長之前在高音喇叭裏詢問有沒有誰在河邊看到什麽，現在也不知道去哪裏了。”鄭丹丹抽噎道。

    “小路呢？”蘇白問。

    “塗大娘不想看到他，我把他寄放在邵衛國那兒。”鄭丹丹麵色糾結道。

    蘇白幫林秀芬整理了頭發才離開，她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出了林秀芬的事，誰都顧忌不到小路，他身上穿的還是之前掉到河裏的衣服，沒有換過，但現在已經幹了。

    邵衛國在家裏聽著收音機，小路坐在門檻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蘇白一進院子就看到了兩眼無神發著愣的小路。

    “小路。”蘇白來到他跟前，蹲下來，“告訴我，你為什麽去河邊？”

    小路看著她的唇形，呆呆的比劃：“有人把我帶去河邊，被人推到了河裏，林秀芬救了我。”

    “你是被人推到了河裏？”蘇白神色一驚，再次確認的問道。

    小路點頭，他當時也沒想到半大的孩子就敢膽大包天的把他往河裏推！

    林秀芬應該是看到了這一切，所以才會跳到河裏去救他，隻可惜她自己根本就不會遊泳，還愚蠢想去救他……

    “誰推的你？”蘇白抓著他的胳膊，急切的問道。

    小路一臉害怕的比劃了半天，但這次蘇白沒看明白。

    “有人把他推到河裏？真夠狠的，一個小啞巴也不放過！”邵衛國驚訝道。

    小路垂著眼簾，低著頭，眼中布滿了狠厲之色，刁得財和刁得住這兩個人，他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小路，我帶你去林隊長家裏跟林姐姐的媽媽解釋清楚好不好？”蘇白輕聲的問道。

    小路點了點頭。

    來到林隊長家時，塗大娘已經從房裏出來，在林秀芬身邊哭的傷心欲絕。

    “蘇白！我不想看到他！你帶他走！走！”塗大娘一見到小路，神色激動的喊起來。

    “塗大娘，我剛剛問過他，他今天是被人帶到獨木橋上推到河裏，應該是被秀芬看到，才會救了他。”蘇白將小路推到了塗大娘的跟前，解釋道。

    小路低著頭站在塗大娘跟前。

    蘇白按著他的肩膀，“跪下來！”

    小路沒動，蘇白以為他沒懂他的意思，便蹲到他的身邊，托起他的臉，讓他看著她的唇形，“跪下來。”

    小路看著她，還是沒動。

    蘇白再次重複了一遍，明知道他聽不到她說話，還是忍不住用了懇求的期望的語氣說道：“小路，跪下來。”

    小路收回目光，抿唇，垂著腦袋，膝蓋一彎，跪了下去。

    “塗大娘，秀芬救了他，以後他就是您另外的一個孩子，將來他會代替秀芬好好孝敬您的。”蘇白按著小路的頭，給塗大娘磕了三個頭，又按著他給林秀芬的屍體磕了三個頭。

    小路反抗的力氣在蘇白手裏根本不算什麽，他就這樣被動的磕了六個頭……他給兩個女人磕了六個頭？

    蘇白以為小路是因為塗大娘之前對他的態度，而有些排斥塗大娘，所以對於他的反抗，並沒有放在心上。

    “蘇白！你想的美！”林秀娥大聲罵道。

    蘇白有些不明白的看向她。

    “我姐就是因為救他才死的，你還要我家搭錢貼他養他？你安的什麽心？打的什麽主意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林秀娥憤怒的說道。

    “我沒有這個意思，小路以後的費用都由我來出，與林家無關，他隻需要替秀芬孝敬二老就可以了，不用林家貼補他任何東西。”蘇白保證的說道。

    “哈哈哈！真是好笑！天大的一個笑話！他一個殘疾！一個聾啞人！他拿什麽孝順我爸我媽？等他能自己養活自己都不知道等到哪一年！指望他孝順我爸媽得什麽年頭？指望他還不如指望我爸媽重新再生一個出來！”林秀娥目光冷嘲，似乎覺得自己已經看穿了蘇白打的什麽主意。

    “秀芬救他是出於一片善心，你不要把秀芬的善良踐踏了！”蘇白緊緊皺著眉頭說道。

    “善心？她的善心就是豁出命去救一個外人？然後讓我爸媽白發人送黑發人？你看看我媽！你看看我媽！她多傷心啊！她多難過啊！”林秀娥臉上的憤怒到了扭曲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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