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雲中她寄錦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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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用鼠標刪除一個院子,一樹梨花,一段旅程,和閃光有關的記憶。我想用忙碌掩蓋一個身影,一頓晚餐,一首音樂,和過往有關的印記。鉑金漢宮不是宮殿,和加州旅館一樣,進進出出的是不同的人。——張緘《忘記》。
張緘把信寄出後,從滿懷希望到惴惴不安,上課的時候老是走神,在想燕子收到信後的反應,一個一個假設的場景在他腦海裏閃現,仿佛都在爭論自己才是最終的真相:
她收到信後會有什麽樣的表情,高興,驚訝或者平淡?
她會不會把信看完,或者隻看一點、甚至直接夾在一本無關緊要的書中看也不看。
她即使看完信她會不會記得有張緘這個人,畢竟除了在遊戲機室,張緘的存在感是很低的。
她記憶裏有張緘這個人,他在她心裏又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她會不會回信。
……
“你屁股上長牙了,板凳被你啃得吱吱響。”胡東在課間揉著睡意朦朧的眼不高興的說。
“好好睡你的覺或者好好發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我忍你兩堂課了,你到底怎麽了?”
“對呀,張緘,你兩堂課都在出神,是不是有啥心事。”坐在後麵的高小丫關心的問道。
“有心事可一定要跟我們說,不然會出大事的。”劉一鳳微瞪著雙眼,一臉的嚴肅。
“我能有啥心事,你不要嚇唬人,那你眼睛瞪的,跟要吃人的似的。”張緘被人看穿,急忙掩飾。
“你羨慕我眼大,趕緊把頭伸過來,我來詳細跟你講,這個事情你來的晚不知道,可邪乎了。”劉一鳳神秘的說道,說完還四處張望了一下。
張緘本來心煩意亂的,見劉一鳳又招手又擠眉弄眼的,也來了興趣。
“我們班有個叫高立標的,就是做最北邊那排倒數第二位靠窗的那個瘦吧拉基的那個小夥子,你現在不要回頭看他,他在初一和初二上學期成績在我們班都能排前三名,可是自從遇見了隔壁二班叫娟子的,你猜怎麽了?”
“怎麽了?”
“變成鸚鵡了。”胡東笑眯眯的說道。
“你一邊睡覺去,別插話。”
“你接著講,到底變成什麽了。”張緘被提起了興趣。
“暈死,什麽變成什麽了亂七八糟的,剛講哪了?”
“遇到娟子了。”
“對,高立標遇到娟子後,被娟子迷上了,等你見到娟子就知道了,她長的真一般,甚至比高小丫還醜。”
“我生氣了,你會不會講話。”高小丫假裝生氣,嘟著嘴,陽光照在她整齊的流海上,像渡上一層金黃色的光邊。
“迷上之後,高裏標就像變成了一個人,平時熱情好學,突然就沉默寡言了,坐在教室了發呆,就像你前兩節課一樣,在發呆的過程中時而高興,時而難過,麵部還不是抽搐,就像臉皮下有一條遊走的蚯蚓一樣,想想都恐怖。”說著劉一鳳還配合自己打了一個哆嗦。
“是不是這樣?”張緘不停的抖動這臉皮。
“哈哈,不像,你那是羊角風的前兆,就差口吐白沫了。”高小丫笑著說。
“都別打岔。高立標這樣的情況持續一周後,所有老師都發現不正常,紛紛找高立標談話,他開始還爭辯說是因為心情不好,最後再問就什麽都不說了,後來學校專門派的老師到他家了解情況,他家人說沒有什麽異常呀,吃飯正常,睡覺正常,連上廁所也正常,每天早晨七點鍾準時去,跟定了鬧鍾一樣。”
“到醫院檢查了嗎?”
“去了。連鳳城縣醫院都看了,什麽也查不出來,說可能是到了叛逆期,這樣持續幾個月後,高裏標的成績一落千丈,他也基本不和我們班同學交流,上課發呆,下課看著窗外,娟子經過的時候,他的眼裏才會從暗淡變清澈。”
“這哪是病,這不明顯的單相思。”
“我們一開始都這樣認為的,老師還找了娟子談話,問她高立標是不是給她遞過紙條或者說過什麽話,娟子講他就之前根本都不認識他,和她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更沒有收到過紙條。”
“那怎麽證明高立標就是被娟子迷住的呢,也許是被你迷住的呢?”
“張緘,你不光熱愛學習,還獨具慧眼,你是有前途的人。這個問題很好回答呀,看眼神,他隻有看到娟子的時候,才有正常的眼神。”
“後來呢?”
“後來高立標的家人還請人做了法,找了黃袍道士,殺了公雞,灌了符水,也不見有什麽好轉,他曾經學習那麽好,老師本想把勸退的,也不忍心,就把他安排到後麵坐了,反正他也不影響別人學習。”劉一鳳說完搖了搖頭,低著頭剝瓜子去了。
“結束了?”
“不結束,等我請你吃瓜子呀。”劉一鳳的畫風轉變也太快了。
張緘還是沒有忍住好奇心,轉過頭看向那個叫高立標的同學,那個他來了幾個月從沒有關注過的瘦弱的男孩。
他是個瘦小的男生,皮膚黑黑的。他就那樣安靜的坐著,手托著下巴,頭發淩亂,眼神麻木且空洞。
他到底是在想什麽,真的是因為一個叫娟子的女孩嗎?
人生自是有癡情,此恨不關風與月
…………
高家村中學,胡家小院。
清風徐徐,月落芭蕉,
“你是坦白還是自己交代?”用右手支著頭側臥在床上的胡東問正在寫日記的張緘。
“你講什麽我聽不懂。”
“我就喜歡看你認真撒謊的樣子。”
“你想知道什麽?”
“她叫什麽,長什麽樣,我可是和你分享過的。”
“是你主動的講的,又不是我問的。”
“你這是偷換概念。”
“等我想講的時候,我肯定和你說。”
“等你憋成高立標那樣的時候,你不要怪我,我是為了你好,你不會看上高小丫了吧。”
“你這是血口噴人,褻瀆友誼。”
“在教室裏沒少見你們倆眉來眼去的,你借她橡皮的時候,她的手直接放在你手心裏了,怎麽樣,感覺如何?”
“你不要胡說八道,早點睡覺吧。”
“到底是誰,你現在不講,回頭想講我還不聽了呢。”
“你不聽最好,你還是想你的王倩去吧。”
“她可有王倩漂亮?”
“王倩隻能用身材好來形容她,和漂亮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你這赤裸裸的妒忌我的眼光。”
“你看我的眼。”張緘轉身翻了個白眼。
“你不去演僵屍都可惜了,我要睡覺了,你想講的時候隨時喊醒我,我洗耳恭聽。”
“別洗耳了,你都三天沒洗腳了。”
…………
張緘是五天後收到燕子的回信的。
燕子的字體和他印象中的一樣,清新、娟秀。
收到信的那天下午,張緘感覺自己身體內的血液都沸騰了,那種發自內心的狂喜,讓他感到生活是那麽的美好。
她感覺整個高家村中學都親切起來了,頭頂的天空是藍的,空氣中彌漫著桂花的餘香,每個路過的人都麵色祥和。他想大聲的呼喊,讓所有的人、動物、植物都知道燕子給他回信了。
他們不認識燕子沒有關係,認識還不放心呢。重點是燕子的回信了,是對他的認可,那個他魂牽夢繞的燕子,那個在她腦海裏盤旋不可觸及的燕子,因為一封回信變的真實,不再是隻屬於記憶。
在張緘的記憶裏,那天他是帶著一身陽光的光輝,全身散發著青春的味道,從傳達室出來,一路打著小跳回到了住處,向經過的每個老師和學生報以最真誠的微笑。
多年後,當張緘坐在胡東的淩亂的工作室時,胡東依舊很瘦,站著的時候依舊習慣將手放在兜裏。
張緘和胡東談到了高家村的青蔥歲月,談到了高小丫。劉一鳳,談到了高立標、娟子,最終還是談到了王倩和燕子。
胡東說張緘收到燕子的信的那天,並沒有披著陽光的金輝。那天秋雨綿綿,張緘從傳達室出來,對著天空就是一聲低吼,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幾名目擊人在事後閑談的時候,非常肯定的表示曾親眼看到一個學生在下雨的時候,對著天空就是一聲狼叫,叫聲雄厚,幸虧不是月圓午夜,不然真讓他變身成功了,那就是腥風血雨了。
不管是那種情況,燕子回信是毋庸置疑的。
“燕子給我回信了”回到住處的張緘激動的對胡東說。
“燕子是誰呀,心上人呀,還是沒忍住呀,快求我,讓聽你的故事。”胡東一臉無所謂的說。
“求你個大頭娃娃,給你五塊錢,趕緊你給我消失一小時。”張緘掏出一周的零花錢甩向胡東。
“謝謝老板,再送你半個小時。”胡東接過錢一溜煙的走了。
張緘深吸了一口氣,壓抑著激動的心情,緩緩的拆開了燕子的回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