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療養院裏的荊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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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巧雲的心悄悄提了起來,該死,她該不會把那件事給說出去了吧?那可是荊懷文千叮嚀萬囑咐不讓她說的,要是她真的說出來了,可就遭了。
“你說他受傷了,因為怕連累我,所以才編出跟戰友妹妹交往的事。”杜昕月提醒她,她雖然語氣平靜,但心裏已經煎熬得不成樣子。
自從昨晚從吳巧雲口中得知荊懷文受傷的消息,杜昕月的心便如刀割一般難受。她懊悔又自責,她一向認為自己在這個世界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然而卻對荊懷文的謊言信以為真。
她一向自以為自己是了解荊懷文的,卻不如他更了解她。如果不是這樣,她又怎會上了他的當?
杜昕月知道,荊懷文是個誠實的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是不會撒謊的。所以,他受的傷一定不輕,所以才編了這樣的故事,來讓她離開他。
想到這裏,杜昕月更加心急如焚。
如果可以,她真想馬上聯係到他,或者是飛到他的身邊去。
然而,深更半夜的,又是在這樣一個通訊和交通都極其落後的年代裏,這樣的願望,她是不可能實現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著吳巧雲醒來,她是眼下唯一的知情人,隻有她才能告訴杜昕月她想要知道的一切。
“我……我有說過嗎?”吳巧雲避開杜昕月的目光,心裏懊悔不已,心想肯定是她昨晚喝多了,說了不該說的話。
“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裏?傷得重不重?”杜昕月盯著她的眼睛,努力克製著內心的情緒問道。
“他現在在療養中心,我去看過他……他的情況不是很好。”吳巧雲知道已經瞞不過杜昕月,便猶猶豫豫地說。
“他到底怎麽了?!”杜昕月再一次問她。
“他……他傷到了眼睛,可……可能會失明……”
杜昕月感覺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幾晃。幾顆豆大的淚珠從她眼中滑落下來。
她兩支胳膊撐在窗台上,喃喃自語:“懷文,你怎麽這麽傻啊,出這麽大的事,也不對我說。”
“他也是不想你為他擔心,也不想你耽誤生意。”吳巧雲幫他解釋。
“他不知道,連我的人生都是他給的嗎?”杜昕月泣不成聲。
吳巧雲驚訝地望著杜昕月,沒想到荊懷文在杜昕月的心裏,有著如此重要的地位。讓她這個對感情從不報希望的人,也心生羨慕。
杜昕月這樣說,在吳巧雲聽來,隻當是因為荊懷文這一世給了杜昕月很多幫助,卻不知道在前世,荊懷文就已經在資助她了,是他的無私資助,讓她走出了陰霾,讓她在感情上牽絆半生……
陽光透過窗子,照進療養院的房間,照在靠坐在床頭的荊懷文的身上。一束陽光被玻璃窗反射到他的臉上,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他保持著一成不變的姿勢,紋絲未動。
有腳步聲輕輕地走進來,又在距他不遠處停下。眼睛壞掉之後,他的聽覺變得格外的靈敏。
“是周護士吧?我是不是該吃藥了?”荊懷文問。
“對啊,你的時間觀念還挺強的嘛。”護士小周跟他調侃道。
他心裏苦笑,每天早上八點鍾,護士小周會按時拿著藥瓶和水杯過來,幫他把藥喂到嘴裏。這樣的情形,從他住進這裏那一天起,就已經開始了,他怎麽能記不住?
和每天一樣,護士一樣一樣地將藥片倒在瓶蓋裏,送到他嘴邊,他配合著張開嘴巴,將藥吃到嘴裏,就著她同樣送到他嘴邊的溫水,吞到肚子裏。
“今天感覺怎麽樣?”吃完藥後,小周依舊笑盈盈地問他。
“很好。”他也依舊笑著回答她。
而在心裏,他已經對這樣的問答膩煩得不得了。他能感覺怎麽樣呢?是他們應該告訴他他怎麽樣才對吧。
這樣的日子,茫然沒有盡頭,他告訴自己,決不能消沉下去。
他已經做好了永遠看不到的打算。
他告訴自己,看不到也沒什麽關係,世間本來就是由身體健全的人和身體殘缺的人組成的,雖然失去了一雙可以看世界的眼睛,但他可以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他已經讓人幫忙請了老師,過些日子,他就開始學習盲文。
當然,這些都是他心裏積極的一麵,他希望積極的思想總是能占據他思想的上風。然而事實卻不盡然,因為消極的情緒總是無孔不入,總是在不經意間出來作怪。
此刻就是這樣,一些曾經的美好,一些一去不複返的美好,在他的心頭糾結,讓他痛苦不堪。
“咦,你今天的情緒好像不太好呢。”小周還沒有走,她站在不遠處問他。
“是嗎?可能跟天氣有關吧。”他淡淡地說。
小周向窗外望了一眼,愉快地笑了,說:“今天天氣很好呀,萬裏無雲,陽光很足。你沒感覺到陽光照在身上嗎?”
“哦。”他應了一聲,便閉上眼睛,不願再說什麽了。
早飯他隻吃了幾口粥,這讓護士小周很是為難,但不管她怎麽勸,他都不肯再多吃一口了。小周隻得將飯菜撤下去。
“你大概是胃口不好吧,待會兒我帶起出去走走,多活動活動,一會兒就餓了。”小周一邊嘮叨,一邊幹活兒。
她收拾好碗筷便推了輪椅進來,打算帶荊懷文出去走走,但進來一看,荊懷文竟自己摸索著回到床上去了。他正閉著眼睛靠坐在床頭,好看的眉頭微微地蹙著。
小周歎了口氣,走過去,說:“荊懷文,我把輪椅推來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荊懷文輕輕地搖搖頭:“我累了,不去了。”
小周剛要再說什麽,身後有人拍拍她的肩頭,回頭看到來人,她臉上立刻漾起笑容,在對方的示意下,她沒有出聲,而是悄聲地退了出去。
荊懷靈,輕輕地走到荊懷文的床邊,坐下去。她凝望著荊懷文愈漸憔悴的臉孔,心裏湧起一陣酸楚,不覺間,眼眶濕潤了。
這時,荊懷文抬起一隻手,他在床上摸索了一會兒,就碰到了荊懷靈的胳膊。
他把手縮回去,說:“小周,你怎麽還在這裏?我不是說了嗎,我不出去了,你忙你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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