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他腦海裏躥出一個念頭，流氓都是她這樣的麽？還是她比較特殊？

    細碎昏黃的光落在她眼裏，讓他可以清晰地看見裏麵的誠懇與真心，她並不是在敷衍他，可那又怎樣？

    顧筵歌見他一直沒有回應，思索著是否需要再次致歉。這時，一直坐著巋然不動的人，忽然抬手，端起麵前有些涼了的茶水，輕啄一口，紅著臉，一本正經地說道：“不必道歉，我沒有打算原諒你。”

    顧筵歌：“……”

    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多少年了，沒有再遇到過這麽樸直的人了。雖然對方有些讓她下不了台，但她不怒也不惱，甚至淺笑著：“我沒想過你會接受。”

    同樣，也沒想到他會直接說出類。

    傅琛陌眉微蹙，眼神有瞬間的變化，但很快恢複如常。她果然是一個比較特殊的流氓，他如是想。

    “既然你不接受我的道歉，那你，”顧筵歌輕聲笑道：“想怎麽解決，這件事？”

    “取消這次合作。”

    “抱歉，這個不行。”

    “你退出。”

    “抱歉，這個也不行。”

    “……”

    她詢問的意義，到底在哪裏？

    傅琛陌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一點都不想在和這個流氓談下去。沒有羞恥心的流氓，是不會知道什麽叫羞愧的。

    顧筵歌忽視四周越來越低的溫度，言笑淺淺：“我想，關於這個問題，我剛才已經表達得非常清楚，我們沒有必要，再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麵。”

    “為什麽，如此執著？”他的視線並不犀利，卻仿佛能直達靈魂的深處，能輕易將人看透。

    顧筵歌任他看著，不愧不怍，不躲不閃，答：“理由我之前已經說過了。如果傅先生忘了，我可以在重複一遍。”

    傅琛陌眼色微沉，黝黑深邃的眸子裏，沒有丁點的怒氣，隻靜靜地看著她。

    她沒有說假，但也不全是真。

    “放棄和傅氏的合作。”他正色道：“我可以幫你，得到你真正想要的東西。”

    他說……真正想要的？他知道，那是什麽麽？

    顧筵歌有瞬間的怔愣，隨即輕聲一笑，低斂了眼眸，遮住眼底最真實的情緒，答道：“抱歉，我仍舊不能答應。”

    這個條件比起之前，實在是太誘人了，差點……她就忍不住答應了。

    她持壺，往他杯子裏注入些許滾燙的茶水。傅琛陌看著升起的嫋嫋熱氣，忍不住問道：“為什麽？”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已經動心，但卻又堅定地拒絕。為什麽這麽矛盾？

    “那你，又為什麽如此執著，一定要取消合作？”顧筵歌不答反問，好奇地看著他，“隻是因為我無意的冒犯麽？”

    傅琛陌默了一瞬，才答：“嗯。”

    看著對方原本褪下了一點色的臉，再次恢複如初，顧筵歌默默歎了口氣，難怪他堅持取消合作，那件事對他的影響，不是太小。她有錯在先，應該退讓的，可是，她也有自己要堅持的信念。

    傅琛陌，真的很抱歉。

    她適時地停止了這個話題，問道：“傅先生怎麽會在這裏？”

    “我大姐讓我來的。”

    顧筵歌微微有些詫異，如果她沒記錯，她拒絕了傅君瀾的邀請，之後她們也沒有聯係，且這間包廂時榮槿涵訂的，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傅琛陌記錯了包廂。

    “我今天和傅總沒約見麵。”她委婉地提醒他。

    傅琛陌眉輕蹙，思索片刻後，起身走到一旁，撥通了傅君瀾的手機，“大姐，你現在在哪裏？”

    “我已經到今朝了。”傅君瀾問：“你還有多久到？”

    傅琛陌一怔，疑惑道：“不是在翰林溪苑麽？”

    “不是。”傅君瀾有些哭笑不得，“你快過來，我們都在等你。”

    我們？除了傅君瀾，還有誰？傅琛陌微微沉吟片刻後，答：“好。”

    收了手機，他折身返回到桌邊，歉意地看著顧筵歌，“抱歉，剛才打擾了。”

    “沒關係。”顧筵歌微微抬頭，看著他的眼。

    臨走時，他忽然說：“我之前說的話，你可以在考慮一下。在合作正式開始之前，它都有效。”

    顧筵歌隻笑不語。

    傅琛陌也不強求，說了聲“再見”後，徑直離去。

    房門輕輕被合上，顧筵歌還來不及鬆一口氣，門忽然又被推開，她以為是傅琛陌去而複返，連忙收拾表情往玄關看去，頓時，整個人都僵住。

    光影交接處，熟悉的麵容不期而入，她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澀，竟生出了些許回家的感覺。

    她似有所悟，原來這就是回家的感覺，與故地重遊的傷感不同，它洗去歸人滿身的風塵，從心底深處冒出一股神秘且強大的力量，流經四肢百骸，如春日陽光照耀大地，溫柔和煦，讓人卸下所有的防備與偽裝。

    不必苦苦死撐，不必處處提防。真是不錯呐。

    榮槿涵隨手關了門，疲憊急切的臉上，盡是濃得化不開笑意。顧筵歌看著她，溫和的容顏，也綻出明亮清揚的笑意。

    在榮槿涵邁步的瞬間，顧筵歌幾乎同時站起，大步朝著她走去。兩個女人在對方麵前站定，麵上皆鎮定無波瀾，情緒卻激動且複雜。

    榮槿涵忽的抱住顧筵歌。良久，含笑的嗓音微微有些哽咽，“終於回來了。”

    “是呐，我終於又回來了。”顧筵歌回抱著她，輕輕闔眸，激蕩的心情，在慢慢平複。

    短暫的相擁，足以讓兩人將情緒收拾好。

    重新落座，榮槿涵打量著顧筵歌，比起半年前，她似乎又有些不一樣了。與外在無關，是從內裏浸透出的從容，整個人也更加穩重持成，心思內斂。

    榮槿涵眼裏滿是讚許，以及深深的笑意，“盼了五年，終於把你盼回來了。真是不容易啊。”

    “時機沒到，我不能輕易回來。”顧筵歌眉眼異常溫和，眼底深處，像藏著什麽。

    榮槿涵靜了一瞬，輕聲道：“回來就好。”

    顧筵歌微微頷首，持壺倒了杯茶水，放至榮槿涵麵前：“槿涵，謝謝你。”她笑得清淺，語氣溫和，“你懂的，對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