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度假。”顧筵歌打斷他，拎起一旁的茶壺，往他和自己的杯中，添了些熱茶。

    顧餘笑有些不知所措，幾次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但又發現，不論說什麽，都太過蒼白無力。

    顧筵歌捧著新添的熱茶，輕啄了一口，緩聲說：“你知道我要做什麽。我不奢求你會幫我，但我也希望，你不要阻攔我，可以麽？”

    她蟄伏多年，靜待時機，等的就是現在。誰都不能阻止她，誰都阻止不了她。

    “我……知道。”他苦澀地點了點頭，而後低垂著眼眸，不敢去看她，近乎呢喃地說：“沒有兩全的辦法麽？”

    “沒有。”顧筵歌說：“早在當年，我就已沒有退路。”

    更何況，他們從來、從來就沒有，為她留過退路的打算呐。握著茶杯的手，不由間收緊，滾燙的茶水透過杯身，灼燒著她的掌心，隻是這點熱度，對身處冰天雪地的人而言，不過杯水車薪。

    顧餘笑目光哀涼，心裏一片悲戚，終是放棄了最後，一絲絲的掙紮。

    他知道，隻有他一個人知道，她沒有……說錯。

    昏暗的房間裏，淫靡的聲響不覺，間或穿插著他們的討論。

    “顧叔叔，讓筵歌去美國吧。那裏沒有人認識她，不僅她可以重新開始新的生活，而你和顧家，也可以全身而退呢。”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男人粗重的喘息聲，興奮地說道：“你還有什麽其他想法？”

    少女輕輕哼了一聲，勾人心魄，嬌媚的語氣，酥得骨頭都軟了，“唔，將筵歌送到國外後，顧叔叔就不要再和她有任何聯係，避免事情在有所擴大，鬧到國外去，給筵歌和顧家，再次招來禍患，違反初衷。”

    “哈哈哈，還是小尹考慮得周全。”

    “啊……顧叔叔，輕點呢，你弄痛我了。”

    “小妖精，再叫大聲點。”

    屋內，滿室旖旎，春光乍現；屋外，顧餘笑躲縮在門邊，瑟瑟發抖，滿眼驚恐。

    從房間裏傳出少女銀鈴般甜美的笑音，在他耳裏，卻是惡魔的叫囂。

    ……

    他們不僅沒有為她留過退路，甚至，還將她往絕路上逼。

    顧餘笑端起麵前的茶杯，一飲而盡，溫熱的茶水流經咽喉，淌過心肺，驅散了些身體的寒意。他穩了穩情緒，帶著些許決絕，問道：“我有什麽……可以幫你？”

    顧筵歌一愣，手指無意識摩擦著手中的杯壁，有些驚詫於他的轉變。

    默了片刻，她異常認真地說：“哪怕顧氏會因此收到牽連，你也願意，站在我這邊麽？”

    “我……”

    “餘笑，你做不到。”顧筵歌看著他，一字一字地說：“你不會棄顧氏於不顧，而我，也絕不會因為顧氏參與其中，就選擇放棄。”

    顧餘笑神色頓時變得僵硬閃躲，動作有些許的不自然，視線不由往她的方向瞟了瞟，為什麽他總有一種，她像是知道了什麽的感覺？會是，知道什麽？

    顧筵歌不動聲色將他的變化盡收眼底，心裏不禁生疑，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麽，但沒有告訴她。

    忽然，顧餘笑出聲質問，語氣咄咄逼人，“如果，當年的事，顧氏牽扯其中，你會對付我們麽？”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沒有！”他沒有任何的思考，飛快地答道：“當年我才多大，怎麽可能知道什麽！”

    話雖如此，可這孩子的神情反應，無一不在告訴她，他在說謊呐。是有什麽，不能說的原因，或是有別的忌憚麽？

    “姐，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顧餘笑忍不住提醒她。

    顧筵歌一驚，思緒稍稍回籠，看著對麵神色嚴肅認真的少年，放在身側的手不由緊握成拳。她緩了緩情緒，才回道：“這不是我個人的私事，而是關乎一樁命案。”

    言下之意，不問可知。

    室內再次陷入詭異的安靜，平靜的表象下，是波濤洶湧的暗流，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征兆。

    姐弟兩人對峙不下，誰都不願做出退讓。

    良久，顧餘笑說道：“我會保全顧氏，盡我所能。”

    “我知道。”

    他們各懷心思，都不再說話，卻也沒人說走，直至杯中茶水見底。

    “你現在住在哪裏？明天你還要上班，我先送你回去。”顧餘笑說。

    “暫時住在酒店。”顧筵歌沒有絲毫隱瞞，“我已經找好房子，等那邊收拾好後，我就搬過去。”

    聞言，顧餘笑有些許的驚詫，略帶試探性地問：“你……不回家住麽？”

    “嗯。我現在回去，”她低斂了眼眸，不在意地笑了笑，“怕是不合適。”

    有人，怕是也不會，允許她再回去呐。

    顧餘笑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隻在心裏悄悄鬆了口氣，“你回來的事，瞞不了多久，還是盡快回家裏來，免得到時，爹地媽咪……嘮叨你。”

    “我有分寸。”她起身，拿過一旁的包，“走吧。”

    晚上的翰林溪苑與白天有些許的不同，但依舊高雅閑適，若隱若現的琴音，飄散在風裏，無處可尋，無處可覓。

    兩人慢慢走著，顧餘笑忽然想起件事。

    “姐，你的車子不是出了點問題，不如先暫時開沈炎的車。”

    顧筵歌腳步忽的一頓，稍稍側頭看了眼旁邊的少年，淺淺笑道：“好。你幫我和沈炎說聲謝謝。我會盡快買車，不會耽誤太久。”

    “沒事啦。你想用多久都行。”

    她有點尷尬，“他的車太亮眼，不是我的style（風格）。”

    “……”好像是這樣的。

    “我送你回學校。”她抬手，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腦袋。

    “哎，姐，我都多大了，別揉了，我的發型都快沒了！”顧餘笑一邊護著頭，一邊隨口問道：“你送我回去，還認識回來的路麽？”

    顧筵歌不語，回應他的，是他的頭發更加慘烈的被蹂躪。

    “姐姐，我錯了，真的錯了，求你別再揉了！”

    少年反抗無果，隻能繼續抱著頭慘兮兮地求饒，奈何沒什麽效果，最後自暴自棄地隨她去。

    顧筵歌瞟了眼他故意誇大的表情，心領神會地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這個孩子，是擔心她會拒絕和顧家有關的東西，才想著拿沈炎的車子給她麽？

    真是，傻得可愛呐。

    夜風習習，這一晚的風波，暫時被刻意壓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