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對方的異樣，顧筵歌才猛然驚覺，為何他會如此反常，怕是他也被自己舉止嚇到，不知該如何，麵對現在的局麵。

    頓了頓，她垂放在兩側的手緩緩抬起，卻在半空驟然停下，而後又慢慢放回原位。

    被困在他的懷裏，顧筵歌有些發悶，不禁暗想，他到底還想要抱多久？她本欲提醒他放手，但想了想，顧及到對方單純別扭的性格，若是她真的開了這個口，怕是以後，他會無顏再見她，直接對她避之不及。

    她無聲歎了口氣，隻能作罷。

    晦暗不明的情愫，若即若離，若隱若現，如千絲萬縷般，在兩人之間縈繞著糾纏。

    傅琛陌仍是維持著最初的姿勢，四肢僵硬不敢動彈半分，混沌的大腦終於有絲絲的清明，但心髒的瘋狂，卻沒有得到絲毫的緩解，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他毫不懷疑，也許下一秒，它會衝破所有的束縛，從胸腔中跳出。

    “我……你……”他喉嚨顫抖幾乎不成語，差點將他辛苦攢的勇氣，盡數摧毀。

    幸得對方仍在他的懷裏，看不見他的……狼狽，似是想到什麽，他本就火熱的臉頰，溫度更是節節攀升，仿佛要將他的臉燒熟。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他的聲音逐漸弱下去，摻雜著絲絲的委屈，差點湮沒在自責裏。

    聞聲，顧筵歌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應。她雖不解男人突如其來的行為，卻也知道他並無惡意，且不論現在說什麽，怕是他都隻會更加無措。

    靜了一瞬，她頗為無奈地說：“可以先鬆手麽？”

    傅琛陌一怔，本就僵硬的四肢，更顯笨拙，費了好些力才將手收回。而幾乎是瞬間，他急忙往後退了幾步，轉身背對她。

    沉默在空氣中發酵，零星的曖昧流竄於其中，讓局麵似乎變得更加尷尬。

    顧筵歌坐在原位沒動，眸中一片清明，看著前麵男人的背影，緩緩開口：“謝謝你，我沒事了。”

    “嗯。”他幾不可聞地應了聲，臉上緋色未退，踟躕要如何道歉。

    靜了一瞬，他仍是背對著她，語氣很是忐忑，斟酌著字句，“我會負責的。”

    “轟——”的一聲，顧筵歌被炸得直接死機。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知道他的脾性，暗想應該也就是道歉，她在順著台階往下走，這件事也算結束，可他……是她低估了男人責任心？

    顧不得心間的淒愴，她急忙說道：“擁抱也是一種社交禮儀，並且你剛才是在安慰我。”

    傅琛陌恍若未聞，隻鄭重向她承諾：“如果你還難過，可以告訴我，我陪你。”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隨時。”

    他說的負責……是這個意思？！顧筵歌微愣，不由鬆了口氣，正欲婉拒，未料他竟以落荒之勢，迅速逃離，而幾乎同時，她近乎出於本能地追了上去。

    玄關處，傅琛陌正在一絲不苟地換鞋，不見剛才的絲毫狼狽。她追出來後，才意識到這個行為有多蠢，頓時懊惱不已。停在距他幾米的位置，她猶豫著是否要上前。

    遲疑間，傅琛陌已換好鞋，卻是沒有離開。他站得筆直，依舊沒有轉身，“我回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

    “我今晚住在隔壁。”

    顧筵歌一愣，隨即說道：“稍等，我去切塊蛋糕，勞煩你帶過去給聶先生。”

    “不用麻煩，他不吃。”

    聞言，她邁出的腳步收回，沉默地看著前麵的男人，在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下，是怎麽都遮藏不住，紅得不像話的耳廓。不難想象，現在他的臉，是何等光景。

    流淌的空氣變得緩慢，仿佛將要有什麽破土而出，卻因自身與外界的因素，最終隻能擱淺。

    男人一直站在原地，沒有離開的打算，顧筵歌猶豫著要不要提醒他。

    忽的，他似是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語氣暗含羞怯，很是艱難地開口：“明天一起上班？”

    顧筵歌微微有些許怔愣，默了一瞬，而後答道：“好。”

    一刹間，本已恢複的心跳，又驟然失控，猶如最歡快的鼓點，激勵且不知疲倦地跳動著。

    他強烈克製著轉身的衝動，緩聲說：“明早，我來接你。”

    顧筵歌抿了抿唇，似察覺什麽，眉頭微蹙，潛意識裏想要拒絕，可理智卻容不得她反悔。靜默了片刻，她說：“麻煩你了。”

    “不會。”他仍是有些不放心，又說：“不要再失信。”

    顧筵歌一怔，想起上次的事，頓時有些心虛，“這次不會。”

    “嗯。”

    兩人之間，相距不過幾米，卻仿佛隔著幾億光年，遙遙隔望，隻餘光陰荏苒，鬥轉星移，無聲淌過歲月，留下蝸牛爬過的痕跡。

    “明天我再過來，再見。”

    “再見。”

    門緩緩被合上，她至始至終未向前一步，是不願，亦是不敢。前麵分明什麽都沒有，卻又像是萬丈深淵，隻要她邁出一步，瞬間就會殞命。

    耳畔傳來關門聲，她瞬間如夢初醒，無神的雙眼逐漸恢複聚焦。看著空蕩無一人的前方，緩緩蹲下，雙手環膝緊緊抱住自己。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那是她最害怕的事。

    ——

    逼仄的救生樓道，傅琛陌無措地站在牆角，進行深刻地自我反省，白皙如璞玉的臉頰，依舊紅得仿佛隨時都能滴血。

    他眉頭死死皺著，很是困惑，為什麽……他會突然失控？！

    那一瞬間，仿佛他不是他，行動完全不受自己意識地支配。在心底的最深處，有什麽蠱惑著，蒙蔽了他的心智，才會讓他這般的失控。但不管怎麽說，今晚都是他無禮了。

    隻要一想起剛才的畫麵，原本有所緩解的緋紅，霎時變得更加鮮豔，心髒的跳動，更是愈發地歡脫。

    “怦、怦怦——”靜謐的空間裏，他清晰地聽著自己的心跳，是如此的激動，不但沒有絲毫的羞愧，甚至還有可恥的喜悅，如瘋長的藤蔓般，爬滿他的心間。

    他是……瘋了麽？！這、這是登徒子，才會做的事！

    會被討厭麽？他有些懊惱，頹廢地靠著身後的牆，腦海被這個問題所侵蝕，卻得不出答案，於是他又重新思考，但依舊沒有結果。

    如此，周而複始，無限循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