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道別後，顧筵歌準備退回房間，卻見對麵的仍是站在原地，並沒有離開的打算，似是還有話說。略略想了想，她止了後退的步伐，靜待對方開口。

    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他有所動作，她無聲地歎了口氣，不得不打破這份尷尬的平靜，“還有其他事？”

    “沒有。”他搖了搖頭，而後在她困惑的視線中，清泠的嗓音如夏夜的涼風，徐徐散開，“我說的話，隨時有效。”

    沒頭沒尾地話，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懂了。她心中久聚不散的陰霾，卻在這一瞬，逐漸消散。

    她微微頷首，麵上的笑靨終是有了點點生氣，說：“我知道。”

    他的嘴角，忍不住也揚起淺淺的弧度，“明天見。”

    “明天見。”

    這次他終於轉身離開，顧筵歌目送了他些許距離，而後退回屋內。

    走廊上的人，聽著身後傳來的關門聲，腳下的步伐，不由變得輕快了些。

    ——

    相同裝修的套房內，看著應是滿載而歸的人，聶易昀笑得很是揶揄。

    他將腿上的筆電合上，往放在一旁，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優哉遊哉地問：“怎麽樣？”

    聞言，正在掛外套的人動作一僵，嫌棄地說：“你什麽時候，又做回狗仔？”

    “剛才。”聶易昀不在意地笑笑，能得這棵萬年老枯木的八卦，做一回狗仔又何妨？

    放下茶杯，他瞟了眼對方眼角如何都壓不住的笑意，興趣更濃了，出去的時候還是副生人勿近的狀態，回來卻變成了怎麽都暗藏不住的歡喜。

    這反差，可不是一點兩點。對方對他的影響，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說說？”看著走近的人，他挑了挑眉，顯然沒有放棄。

    傅琛陌眼神都沒分他一個，徑直拿過他旁邊的筆電，攤在腿上打開，認真地看著上麵的內容。

    “就是這些？”

    “暫時就隻查到這些。”頓了頓，聶易昀又說：“近期我準備去一趟瑞士。”

    聞言，傅琛陌抬頭看向他，問：“和這份名單有關？”

    “算是，也算不是。”他理著袖口，漫不經心地說：“刀疤三我已經審了幾次，但他什麽都不肯說，像是賭死了我們會保護他，態度十分堅決。總要找點什麽，讓他開口才行。至於名單，或許我們撬開刀疤三的嘴，也就大概知道它的用途。”

    靜了一瞬，他問：“找到了？”

    “不確定，先去落實。如果屬實是最好的，如果不是，我們隻能另謀出路。”

    傅琛陌不語，眉頭微蹙，視線重新回到筆電的屏幕上，若有所思。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說道：“暫時不必，再去查這份名單。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去瑞士。”

    聶易昀抿了抿唇，顯然不是很讚同這個決定，皺眉反問道：“不去瑞士，你知道我們什麽時候，才能讓刀疤三開口？”

    “知道。”他合上筆電，放置旁邊，嚴肅且認真地說：“我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隨意打擾他人平靜的生活。”

    “我不會對他做什麽，隻確認他的身份，以此增加刀疤三開口的砝碼。”

    傅琛陌依舊不同意，堅持己見，“不行，風險太大。”

    “少爺呀，我也知道隨便打擾別人的生活不對，但是這份名單牽扯的人數之多，涉及的地區之廣，單憑我們的能力，根本查不出什麽。”聶易昀很是無奈，歎了口氣，繼續說：“現在我們所知道的，除了這些家庭都有一個非常聰慧的孩子，有的失蹤，有的卻相安無事之外，其他一無所獲。這樣的局麵，於我們沒有絲毫意義。而目前作為唯一突破口的刀疤三，卻極不配合，如果他一直如此，我們會非常被動，可能又陷入另一個死局。”

    “不會。刀疤三的態度，取決於我們掌握的情報。”

    聶易昀微怔，不確定地問：“你是……想和他互換資源？”

    “不是。”傅琛陌拿過身旁的筆電遞給他，而後不疾不徐，緩緩說：“我圈出名單其中的一部分，已劃為兩組，我們各查一組。”

    聶易昀狐疑地接過筆電，打開翻看對方所說的分組，仍是不明所以，“這有什麽用？”

    “欲先攻其事，必先利其器。”他淡然的語氣裏，盡是嫌棄。

    聶易昀聽得一噎，默默合上筆電的蓋子。他看了眼時間，發現還算早，伸了個懶腰，連忙將東西收拾好，隨便說了聲，丟下傅琛陌一人，急忙趕去海灘。

    聽說今晚海灘上有一個大型活動，很是熱鬧，他怎麽能錯過？至於那棵萬年老枯木，某人都留在酒店，他更加不會去。

    伴著關門聲落，沙發上的人忽的起身，心不在焉地來到陽台，俯視著不遠處的海灘，神思恍然。

    二十三樓的高度，看不清樓下的情形，也聽不明人潮的歡呼，隻依稀看到點點燈火。

    他想，應是很熱鬧。

    她會不會喜歡？應該是……喜歡的吧。

    腦海裏不禁浮現她言笑淺淺時的模樣，他的唇角微微上揚，眼裏有星星點點的笑意沉浮。

    自再次遇見以來，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如跑馬燈般在他眼前浮現，從最初的抗拒反感，到現在的默契融合，一切仿若縹緲虛無不切實際，卻又似在情理之中。

    他靜佇不動，抬手輕輕覆在胸口位置，感受著它昂揚的活力，心間仍是一片茫然。

    未曾有過的情緒，一次又一次出現，他似懂非懂，不能詳盡，隻知道，於他而言，她是特別的。

    忽的，畫麵定格在兩人初次相遇的場景，他的臉“轟——”的一下，瞬間變成火燒雲。

    終於第一次，他願意直麵多年來的困擾：為什麽當初僅一麵之緣，且是在如此糟糕的環境下，但這些年來，他卻對她一直……念念不忘？

    究竟，是因為什麽？

    海風吹來，帶著鹹腥的味道，是大海獨特的氣息。

    他負手而立，靜靜地看著外麵的燈火闌珊，心緒萬千。

    她現在，在做什麽？

    ——

    之後的時間裏，榮嘉琳乃至宋茜薇和宮伊尹，再也沒有出現，曾讓顧筵歌一度懷疑，這三人是否真的出現過？但不管怎樣，這次的百鷗之行，仍是一個讓人愉快的旅程。

    隨著眾人遺憾中帶著的滿足，這次的出行，逐漸接近尾聲，再有一晚，就是歸期。

    傍晚的海灘，比起白天，少了些許喧囂，多了幾絲寧靜。

    廣袤無垠的天幕，被緋紅攻占，猶如印象派中，肆意潑灑的顏料，隨性卻美得驚心動魄。在水天相接處，垂暮的夕陽，昏昏欲睡，浸染著湛藍的海水，不遠的海焦上，偶有幾隻海鷗，拍打著翅膀飛起。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也許，就是這般景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