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渾噩的思緒終於恢複清明，身體抑製不住地顫栗，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仍是笑意妍妍的少女，紅腫的雙眸由陰鬱逐漸轉為憤怒，但更多的，是不願相信。

    往日相處的情形，如膠片式的老電影，一幕幕地在她腦海中緩慢地放映，或是嬉鬧，或是賭氣，或是鼓勵。

    它們定格成一幅幅溫馨搞怪、包容默契的畫麵，浮現在她的四周。忽的，一聲清脆的破裂聲，猶如蝴蝶輕輕煽動的翅膀，引發了連鎖反應，周遭的畫麵紛紛破解，刺耳的破碎聲此起彼伏，幾乎一瞬間，所有洋溢著幸福的畫麵變得支離破碎，伴著光亮，如砂礫般逐漸消失。

    黑色籠罩下，各式各樣的詆毀詛咒、謾罵指責，須臾間從四麵八方湧來，如洶湧的潮水，將她淹沒。

    她愣愣地看著宮伊尹，又有淚水從眼角流出。她張了張嘴，微微顫抖著，啞著嗓子，問：“為什麽？”

    “當然是為了我自己呢。”宮伊尹心疼地看著她，再次抬手溫柔地擦去她臉上的眼淚，體貼地說：“筵歌，別哭了，眼睛會哭壞的。現在結局已定，哭是沒用的呢。”

    突然，顧筵歌猛地推開她的手，從床上彈跳起來，就地直接將對麵的少女撲倒，狠戾地掐著她的脖子，沙著嗓音尖聲厲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啊？！”

    “顧筵……歌，你、你快放手！你想……幹什麽！”

    宮伊尹被掐著脖子，呼吸變得困難，稚嫩的臉漲得通紅。她猙獰地看著上方的人，雙手拚命拉扯著她的手，想要製止，但不知道為什麽，對方力氣卻出奇的大，不管她怎麽掙紮，她都巋然不動。

    “放……手！”她激烈地抵抗著，但始終不敵對方。

    顧筵歌將她按在手裏，不斷加力。她仿佛魔怔了，什麽都聽不見，也什麽都看不見，隻有心底一個聲音瘋狂地叫囂著，都是她在陷害你，殺了她就能解脫了。

    殺了她，殺了她！

    宮伊尹呼吸越來越困難，嚴重的缺氧讓她瞳孔渙散，嘴唇發紫。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僅靠著心底最後一絲求生的欲望掙紮，“快、快鬆手……啊！你是……真、真的想坐實……殺人的罪名麽？！”

    殺人？她殺人了？！

    顧筵歌瞳孔猛然驟縮，神色慌張，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覺鬆了些，宮伊尹立刻抓住機會，使出全身最後的全部力氣，終於將她推開。

    她狼狽地滾落跌坐在地上，心髒瘋狂且劇烈地跳動著。剛才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要死了。

    她雙手捂著脖子不斷咳嗽，生理淚水不受控製地往下落，狠戾地瞪著癱在床被之間，失魂落魄的人，氣急敗壞地厲聲質問：“你瘋……咳咳、瘋了麽？！”

    “瘋了？嗬，伊尹，我們兩個，究竟是誰瘋了？”顧筵歌緩慢地爬起來坐著，猩紅的雙眼微微含笑，滾燙的淚水簌簌而下，嘶聲力竭地大聲吼：“我們不是朋友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為什麽！”

    “朋友？”似是聽到什麽好笑的詞，她哈哈大笑起來，跌跌撞撞站了起來，但不敢在靠近床上的人。她退到一個安全的位置，諷刺地看著她，問：“什麽是朋友？在我眼裏，隻有價值和利益，其他的，什麽都不是！”

    “宮伊尹！”她暴嗬一聲，強行打斷對方誇張且猖獗的笑聲，怒吼道：“你有沒有心的？”

    “心？要那個東西，有什麽用？是可以換取價值，還是能得到利益？既然都不行，我要它來做什麽？”宮伊尹嘖嘖兩聲，同情地看好她，“筵歌，你有時候，真的天真得愚蠢呢。”

    顧筵歌大腦一陣暈眩，身體軟綿無力，雙手撐著床麵，憤恨地看著她，一時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氣得短時間失語。

    宮伊尹笑靨如花，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樣子，心情很是不錯。她抬手摸了摸仍是有些作痛的脖子，忽然覺得都可以原諒。

    目的及已達到，她不願在多呆，以免顧筵歌再次發狂。

    她理了理略顯淩亂的衣服和頭發，神色忽然變得嚴肅，鄭重地說：“我今天來，不是和你爭吵的呢。你不日即將前往美國，那天我不會去送你，所以我今天特意來和你道別，這可能是我們之間，最後一次見麵了呢。去到那邊，你自己多加保重。再也不見，顧筵歌。”

    顧筵歌沒有任何動作，似雕塑般一動不動，好像沒有聽到對方說的話。宮伊尹看了眼她，也不強求，嘴角掛著抹愉悅的笑意，輕快地向著玄關走去。

    “等一下，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仿若已經石化的人，突然出聲叫住對方。她遲鈍且緩慢地轉過身，再次麵向她，抱著最後一絲絲的希望，“怡緋的死，和你有沒有關係？”

    宮伊尹有些許驚詫，未曾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麽快。

    笑了笑，她頗為神秘地說：“還不算笨到無可救藥。你說呢？”

    所有的希冀在瞬間覆滅，棱模兩可、似是而非地回答，卻真實殘酷地揭開掩蓋，在意外之下罪惡醜陋的麵紗。

    “啊——”她猛然一聲大叫，神情扭曲凶暴，好似從地獄爬出的厲鬼，獰惡地看著她，淒厲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那是怡緋，沈怡緋啊！你……你就不怕有報應麽？！”

    “報應？”宮伊尹神色異常冷靜，冷哼一聲，最後忍不住譏誚地笑了起來，隨即眼神分外陰狠，咬著後槽牙，一字一字地說：“如果這世界，真有報應，為什麽還會有這麽多不公？如果這人間，真有因果，為什麽還會有那麽多怨憤？什麽報應，什麽因果，不過都是弱者自欺欺人的借口！”

    她忽而一笑，甚是張狂地說：“我不怕！”

    “宮伊尹，我要殺了你！殺了你！”顧筵歌情緒瞬間再次被刺激，猩紅著雙眼奮力想要掙紮站起來，卻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導致大腦缺氧，渾身戰栗不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