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追問對方的突然到來，他頗為無奈地說：“去吃飯吧。”

    傅琛陌維持著坐姿不變，撚著手裏的攤子，緩緩搖了搖頭，視線一直在小徑入口徘徊。

    歎了口氣，傅言祈忍不住扶額，不得不說：“Sophia和其他同事先去吃午飯了。”

    午飯？他眉頭皺了皺，顯然沒想到自己會睡這麽久。他抬手看了看時間，隨即利落地疊好身上的毯子放置一旁，簡言意駭地說：“走。”

    傅言祈沒什麽意外，理了理衣服，不緊不慢站了起來，溫言問：“想吃什麽？”

    “樓下的餐廳。”

    “樓下？”傅言祈微微吃驚。

    傅琛陌對這些雖然不挑剔，但也沒有這麽隨意。他心思微轉，而後了然一笑，大致猜到原由，一時不知是該擔憂，還是該欣慰。

    看了眼對方，他不動聲色地故意說：“我和大姐前兩天去了一家餐廳，也在附近，去那家怎麽樣？”

    “不必。”傅琛陌幾乎不假思索地拒絕，“早點回來，辦理交接。”

    靜了一瞬，傅言祈含笑點了點頭，接受他的建議。

    ——

    下午上班時間快到時，顧筵歌才姍姍來遲。

    當她看見仍坐在自己辦公區沙發上的人時，心跳以一種不可擋的趨勢，猛然加速，快到她措手不及。

    他怎麽……還在這裏？！

    短暫失神後，她神色迅速恢複正常，克製著心底漫過澀苦的情愫，笑了笑，問：“醒了啊，吃飯了麽？”

    “嗯。”沙發上的人應了聲，依舊是不疾不徐的語氣，“我回來了。”

    她神色微頓，笑容有些僵硬，也不知道為什麽，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忽然前所未有的慶幸，之前見到他的時候，他是睡著的，不管她如何失態，都不必擔心，他會看出什麽端倪，也不用像現在，每一個表情，每一次回應，都如履薄冰，小心謹慎，生怕露出一絲的破綻。

    腦海裏一直緊繃著一根弦，她不敢有絲毫的懈怠，時刻警醒自己，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四肢有些僵緩，她盡量協調著，使動作顯得自然。走到辦公桌前，她終於能鬆口氣，放下手包，而後坐下，轉動著椅子麵向沙發處的人，淺笑道：“怎麽隻有你，Jason呢？”

    “回去了。”傅琛陌說。

    聞言，她微微有些驚詫，“這麽快？”

    他眉頭幾不可聞皺了皺，心裏有些許異樣的情緒升起，直白地問：“你不想他離開？”

    一瞬，她表情僵住，心裏似有海嘯席卷而來，且不給她任何準備，打得她措手不及。胸腔不斷傳來咆哮怒吼，似要將她撕裂開，想要解釋的話語堵在嗓子口，怎麽也說不出。

    解釋了有什麽用？她又為什麽要解釋？

    怕他誤會？他誤會什麽？就算他誤會，又和她有什麽關係？

    她緊緊攥住拳頭，鑲在掌心裏的指甲，刺激著痛覺神經，以此保持僅剩的理智。

    不動聲色地吐了口濁氣，她穩了穩情緒，稍稍低頭，避開對方的視線，含笑緩聲調侃：“Jason還是一如既往，來無影，去無蹤。”

    “你很了解他？”他忽然問，眉頭在不知不覺間微皺。

    顧筵歌一愣，有些猝不及防。她的本意是想將此事掀過，找了一個相對安全的答案，但對方的關注點，似乎還是在她和傅言祈的關係上。

    有的事，沒有勘破前，可以不多思，不多慮，但一旦明了，再想如往常，就是癡心妄想。

    思索了片刻，她斟酌著語句，謹慎且客觀地答：“我們合作過幾次。”

    傅琛陌眉頭未鬆，心裏似有什麽在攪動，讓他很是煩躁，還想再問，卻又不知道要問什麽。

    兩人毫無預期安靜下來，詭異的尷尬在他們之間跳躍穿梭，似空間的分割者，將他們的之間的距離，逐漸拉遠。有人想要打破，卻不知該怎麽做；有人想要靜觀，隻能按耐不動，什麽也不做。

    沉默持續發酵，向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沉默的氣息仿若水底的海草，纏住水中人，一點又一點，將僅剩的希望，抹殺耗盡。

    顧筵歌始終微低著頭，有意避開對方投來的視線，害怕壓不住眼底翻湧的情愫。緊握的拳頭還在收力，胸腔裏被壓製的躁動瘋狂叫囂著，頭疼得更似要炸裂開來，腦海裏紛繁雜亂的畫麵接踵而至。

    有一瞬，她仿若置身於百老匯歌劇院，激昂沉重的音樂交織，舞台上的演員已經走到末路，屬於他們的結局到來，最後謝幕。

    她的心緒逐漸平複，暗暗吐了口濁氣，餘光瞟了眼沙發處失神的人，思慮了片刻，仍是選擇沉默。

    不說不錯，以不變應萬變。

    屋內仍是一片寂然，細微的塵埃在空中沉浮，流淌的時間悄無聲息，幾乎看不出任何變化。

    傅琛陌靜坐不動，異樣的情緒若隱若現，且似曾相識，讓他既困惑又好奇，為什麽他會因她對傅言祈的態度，而心緒有所起伏？

    一瞬，他似乎抓住心中所念，但下一刻，卻又消失殆盡。

    周而複始，循環不止。

    忽的，他認真且嚴肅地問：“你是否願意，繼續與我合作？”

    “嘣——”的一聲，顧筵歌腦海裏一直緊繃的弦瞬間斷裂。她猛地抬頭，錯愕地看向他，剛平複不久的心境，瞬間又似大軍逼境，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在做什麽？！

    願意如何？不願意又如何？

    看著他磊落坦蕩的神色，她隻覺一口氣堵在胸口處，悶得生疼。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可以毫無負擔地將選擇權交給她，可以毫不自知地逼迫她，胸腔裏似有不甘怒吼著，憑什麽要她假做沒有勘破？又憑什麽要她一人獨自承受？！

    憑什麽？憑她甘之如飴，飲鴆止渴。

    穩了穩思緒，她淺淺笑著，亦是認真且嚴肅的問：“你是否願意，繼續與我合作？”

    傅琛陌一怔，眉頭微皺，緩聲道：“你不能耍賴。”

    聞言，她神色怡然，不疾不徐地說：“當初拒絕的人，是你。”

    確實是他，但……事出有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