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他可真夠邋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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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她還真是惡毒!

    咒完後,顧笙歌極有自知之明的開始在心裏慚悔,然後轉身走到水龍頭前,清洗某人這輩子的內褲。

    陸北辰走到三樓的客房,一進門便迫不及待地除去了衣物,衝到浴室嘩嘩的搓洗全身,心裏還直想著:髒!真髒!

    洗了三遍後他才從浴室裏出來,瞪著地板上的內褲,那是他昨天新買的,緊接著便想到顧笙歌的話…

    被多少雙手摸過?

    他不禁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忽然有個不詳的預感,在未來很長一段日子裏,穿內褲都會有心理障礙!

    沒洗的新內褲是不能穿了,那怎麽辦?

    如果她哪天離開了,難不成他要自己動手洗?

    想著,陸北辰一屁股坐到床上,從上衣口袋裏摸出煙來,一陣吞雲吐霧後,他身體上的不適減輕了些,想到還在衛生間裏給他洗貼身衣物的她,不禁黯然,縱使他萬貫家財,富足半生,但他卻從不願讓別人洗他的貼身衣物,就連夏靜姝也未曾讓她洗過,目前隻有她一個!

    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顧笙歌洗完所有的衣服,提了桶到天台上逐一晾起來。

    遠處的海麵銜著半輪紅日,風吹過棕櫚樹林,層層綠浪微微起伏,鐵欄杆前是她種的香草植物,檸檬香蜂草的濃香隨風四溢,她抱起幾個小小的花盆,耗費心神養活這些植物,該放進臥室去,日夜聞香才不負了心血。

    弄完後她下了樓,站在拐角處的陸北辰才從拐角處走出來,空曠的小天台上,晾在竹竿上的背心如白幡飄揚,那竹竿是她去後山的竹林裏親手砍下來的,記得當時她還跟他抱怨:豪華別墅裏什麽都有,卻找不到一根可以晾床單、曬被子的竹竿!

    手撫過光滑的竹竿表麵,滑過一個又一個竹節,他看向欄杆前一排沒有抽芽的小花盆,裏麵裝的是她半夜去花園裏偷偷撬來的土,如果她離開了,花盆裏裝的永遠是幹土,長不出薰衣草,也長不出薄荷跟迷迭香。

    她曾對他說過:你工作太忙,需要緩解壓力,我種這些植物都有這功效。

    從未要求她做這些事,但她卻細心地為他做了。

    他曾想,是她自己願意的,但如果她離開了,還有誰願意為他做這些事?

    又有誰跟他說這樣的話:最讓人舒心的就是有個依山傍水的家,工作累了,有這樣一個地方,不是很好?

    陸北辰緩緩蹲下身,那個舒心的家是為了夏靜姝而建,然而他卻從沒想過讓提議的人住進那裏。

    抓了把褐色的土在手裏,捏成粉末,真要放她離開,讓這一切都徹底粉碎,成一場泡影嗎?

    他倏然起身,拍淨手上的塵土,幾步跨下樓梯,在浴室裏找到正在給花草澆水的顧笙歌,有如一個衝動莽撞的少年,用力抓緊了她的雙肩,脫口喚道,“顧笙歌!”

    而喉嚨像是突然卡了根魚刺,痛得不出聲音,他咽了咽口水,從她的眼睛裏,他看到了自己慌張的臉。

    他在慌張什麽?

    自己要跟她說什麽?

    “嗯?”她輕輕地應了聲。

    他緩緩鬆開手,麵容鎮定,仿佛這個空間裏原來是三個人,而那個急切莽撞的少年已經離開。

    “那個…茶葉你放在哪裏的?”他問。

    顧笙歌蹲下身給草噴水,“你怎麽又忘了?在一樓儲藏室靠牆的那個櫃子裏,從下往上數,第三排左手邊的抽屜。”

    語畢她偏頭看了他一眼,又道,“你現在想喝茶?等會吧,等我澆完水後去摘幾片薄荷葉給你泡茶,你看你嘴唇都裂開了,要敗敗火才行。”

    她繼續埋頭噴水,灰蒙蒙的水霧噴到綠葉上,凝成了一粒粒晶亮的水珠,陸北辰心裏一揪,胸口熱乎乎的,轉瞬又涼了下來,濕濕的涼爽,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感動,感動得心落了淚,像葉子上的水珠,晶瑩透亮。

    他啞聲,“顧笙歌…”

    “嗯?”她心不在焉得回道。

    他沒說話,她好一會沒聽到回應才抬起頭,問,“什麽事?”

    “沒…沒事!”他結巴了一下,掉過臉。

    “沒事?沒事你一直杵這幹嘛?”

    “我…我就想站在這,不行嗎?”他語氣僵硬,臉色很不自然。

    什麽叫就想站在這兒?

    這算什麽回答?

    這廝的心思還真是讓人捉摸不定!

    “行啦,沒人管你,這房子本來就是你的,你愛呆在哪就呆在哪,我想管也管不著。”

    你真想管也不是管不著!

    他在心裏暗暗腹誹,但沒說出來,隨即轉了個身走到窗邊,望著初亮的路燈,和遠處黑靄靄的大海,‘沙啦沙啦’的樹葉聲,在黑夜的掩護下,顫顫微微地低哼著,像是在提醒他:別隻顧著想自己的失常,顧笙歌雖是體貼,卻已經不若從前般處處讓著你了!

    翌日

    私立醫院

    走廊上許多排隊等候的人,問診處一扇扇門敞開著,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坐在白簾子前,準病患的臉色各異,緊張兮兮,顧笙歌在喧鬧的走廊飛跑,‘噠噠噠’連串的腳步聲,和病患或病患家屬擦肩而過,顧笙歌跑的度算很快了,為什麽總有種看不到盡頭的錯覺?

    直到衝到盡頭的手術室,她才停下腳步,王銘暄嘴上叨了根沒點燃的香煙,和所有病患家屬一樣,蹙緊了眉頭,臉上寫滿不安。

    她手撫在胸口輕輕喘息,原來不是她看得清楚,而是她對醫院太熟悉,自她舅媽生病後,她仿佛就生活在醫院裏,消毒水的味道,潔白的簾子,鐵架子鋼絲床,就像是她的另一個世界,她習慣了卻深惡痛絕的世界。

    可有人,還偏偏要把自己送進這裏!

    “夏嵐她怎麽樣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她仰起臉急急得問走到她身前的王銘暄。

    “隻是個小手術,縫上幾針就應該沒事了。”他偏過頭,看了眼手術室前亮起的紅燈。

    “小手術?縫上針就沒事了?”顧笙歌瞪著他,雙眼恨不得在他臉上灼出兩個洞,捏緊了雙拳,她大叫,“夏嵐是割腕自殺!”

    他竟然還能說出縫上針就沒事了?

    居然還能這麽輕描淡寫的說出來?

    仿佛此刻在手術室裏被搶救的是大街上隨便一個女人!

    這個男人還真是無情!

    顧笙歌不敢相信王銘暄竟會淡漠到這種程度,她還清楚記得,三年前他當著很多人的麵與夏嵐喝交杯酒,說會愛夏嵐一生一世!

    而現在夏嵐被他傷透了心,連寶貴的生命都放棄了,他怎麽能沒人性到說出縫幾針就沒事的話?!

    夏嵐為他付出的感情是縫幾針就能補得回來的嗎?

    為他浪費的青春是縫幾針就補得回來的嗎?

    為他放棄了事業家人朋友是縫幾針就補得回來的嗎?!

    “笙歌,你別激動,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擔心,嵐嵐會沒事的,肯定沒事!”王銘暄急急擺手澄清,一雙虎目睜得滾圓,揮動的手在空中劈來劈去,那樣子像是要劈開顧笙歌的腦袋,好把他澄清的話灌進去。

    向來八麵玲瓏的顧笙歌隻冷漠得瞥了他一眼,繞到他身後才頓下步子,不摻雜任何情緒得背對他,“王銘暄,你該關心的不是我怎麽想!”

    他移步到她麵前,顧笙歌卻不想看他那張俗不可耐的臉,這讓她覺得惡心,她低頭望著鞋尖,在王銘暄說出又一個借口前,煩悶得搶話,“你要是怕麵對嵐嵐,就先走吧,況且如果她手術結束,看到你的話會影響她的康複!”

    王銘暄怔住,他沒想到一向溫和的顧笙歌會說出這種不留情麵的話,但礙於陸北辰,他也隻能先壓下火氣,聲音幹癟,“這…哦…嗬嗬,那我到樓下抽支煙。”

    等他閃人,顧笙歌才抬起頭,望著手術室亮起的紅燈,眼睛裏閃爍著淚光。

    夏嵐怎麽那麽傻?

    為這樣一個渣男放棄生命,值得嗎?

    因失血過多,手術完畢後夏嵐被轉到普通病房繼續輸血,醒來時已是紅霞漫天傍晚。

    顧笙歌看著眼神空洞,臉色慘白如紙的夏嵐,柔聲問,“還疼嗎?”

    夏嵐短短得吐個兩個字,“不疼。”

    “想不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你看你一天沒吃東西,一會兒連路都不動!”顧笙歌見她望著手腕上的繃帶出神,忙找話岔開她的注意力。

    “笙歌,別小心翼翼的,我犯傻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我要是還想死,就不會給他打電話要他送我來醫院了!”她語氣很是虛弱,眼神仍是空空洞洞,那裏麵什麽都沒有,連眼淚都不找出來一滴。

    “離開他吧,嵐嵐!”

    夏嵐虛無苦澀得一笑,“這次不離開也不行了,你知道他是怎麽對我的嗎?那天他來我這裏開了一張支票給我,說是分手費,叫我拿了錢走得越遠越好,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夏嵐語氣滿是絕望和失望。

    真是個沒良心的牲口!

    顧笙歌在心裏罵了句,繼而心疼道,“那就離開他吧,離開他了照樣能活!”

    夏嵐的神色很是淒涼,“說來你不相信,跟他在一起這三年,除了生活費之外我沒要過他什麽值錢的東西,而他也不曾用錢來侮辱我,我也沒問他要零花錢這些,你想想,我該怎麽生存?我往後要怎麽過日子?”

    若換做是她,她可不會像夏嵐這麽傻,隻顧著一味付出沒有結果的愛情,什麽都不求回報,顧笙歌覺得,但她也沒勸夏嵐拿上王銘暄給的分手支票,隻說,“你可以找工作,以前你在王銘暄的公司不是做得很出色?”

    夏嵐抬起打針的手,覆到她的手背上,語氣無奈,“同行業的很多人都知道我跟王銘暄的關係,要進了那些公司,怕還沒開始工作就被別人戳穿脊梁骨了,而其他行業的,因為我年經太大,幾年沒有工作,也不會接收我這個沒經驗的。”

    顧笙歌聞言神色一凜,是啊,夏嵐已經快29歲了,沒有管理經驗,又搶不到年輕女孩兒的工作,在B市這個人才濟濟城市要找份工作比登天還難!

    她不禁暗自歎息,夏嵐跟王銘暄在一起的時候年齡與她現在差不多,怎麽還會幼稚到以為愛可以戰勝一切,現在落得人財兩空,傷痕累累,結婚成家立業至關重要的三年白白蹉跎了去,直至被逼到絕路上。

    她隻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年紀一大把了還把愛情當成唯一,傻得不存點錢給自己留條後路,到今天這步田地,隻能怪她的假精明,腦袋裏裝的全是豆腐渣!

    但想到夏嵐曾經幫她舅舅找到工作,顧笙歌又忍不心看她自生自滅,咬了咬下唇,她猶猶疑疑得開口,“那…我去找陸北辰幫幫忙吧。”

    夏嵐聽了猛然搖頭,“陸北辰那裏是大公司,很多高層都認識我,人多嘴雜,算了,讓我自己再想想辦法。”

    顧笙歌想想也是不妥,要是日後陸北辰突然跟她離了婚然後也不給錢的話,到時她倒是可以去邱洋的公司。

    倏然她眼睛一亮,忙握住夏嵐的手,“我有辦法,我一個朋友是外企高層,晚點我去找他說說看!”

    “跟王銘暄沒有關係?”夏嵐不敢置信,顧笙歌除了陸北辰哪來的人際關係,更何況是外企,說進就能進的嗎?

    顧笙歌飛快得點點頭,“沒有關係,他是陸北辰的客戶!”

    她見夏嵐眼裏有了希望,接著說,“我還不知道行不行,但我試試看!”

    前陣子邱洋跟她說起過他工作上會繁忙一段時間,因為他之前的一個助理因為家裏有事辭職了,目前還沒找到合適的人選當他的助手,憑夏嵐的能力應聘這個職位應該是沒問題的,於是她爽快的應下來,不過外企畢竟不像國內的企業,不是哪個人說進就能進的,麵試考核的程序一樣不能少,由於夏嵐是總經理親自引薦的,也是在他手下做事,想來也是一路暢通無阻,直接上任進入試用期。

    翌日

    顧笙歌去找了邱洋,並把夏嵐的大致情況跟他說了下。

    邱洋握著她的手,“別擔心,她養病這段時間我會教她些東西,好順利地通過麵試。”

    “不會給你惹來什麽麻煩吧?萬一有人說你徇私舞弊呢?”她有些擔憂。

    “她要是在麵試和筆試時取得好成績,不就沒人說閑話了,我隻是引進門而已,她如果做不好,通不過試用期的考核,照樣要離開!”

    是啊,那時候不管夏嵐是去是留就不關她的事了,她已經做到她該做的…

    顧笙歌低頭攪著杯裏咖啡,看著漾起的褐色旋渦,想著還了夏嵐一份工作,算是報答了,以後還得靠她自己。

    “對了,程軍他最近怎麽樣了?”顧笙歌驀然想起B市還有個青梅竹馬的朋友,不覺慚愧,起初隻顧著躲他,到現在也對他不聞不問,好像過份了些。

    邱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自從上次兩人將話攤開來說後,因為怕蘇穎尷尬,他也沒去找過程軍,隻偶爾的從電話裏得知他的工作還算穩定,和蘇穎仍是曖昧不清,也沒聽說他們正式交往。

    “好像他工作挺忙的。”片刻,他含糊以對。

    “嗯,隻要他過得好就行。”

    她看看表,起身說,“我該回去了。”

    “這麽快就要回去?現在才十點鍾。”他實在不願讓她繼續回到陸北辰的身邊,這就像往他心上戳了一刀,然後提醒他,眼下她還是陸北辰的妻子!

    而他要真正得擁有她不知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他知道,這四年來顧笙歌希望跟他無任何關係,她不想自己當個很不像話的女人,同時與兩個男人糾纏不清,而他也想完完全全地擁有她,所以寧願忍耐,哪怕每日每夜都得承受心如刀絞般的痛苦!

    “我要是回去晚了,他會發火,他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那…你還要陪在他身邊多久?難道真要等到夏靜姝醒來?萬一她一輩子也醒不過來了呢?”邱洋很是擔心道。

    聞言,顧笙歌微愣了下,片刻回道,“放心,我不會讓你等很久的,我會選個好的時機跟他提早些離婚的事,大不了離婚費那些我不要了。”

    聽到她的回答,他懸起的心終於落下,“好,離開了她,我養你!”

    東郊別墅的牆角陰影裏,陸北辰疲憊得倚著牆,陰沉得看著從跑車裏下來的顧笙歌,再看著她進門,如鉛沉般的腿微微挪動。

    找了她一晚,擔心了一晚,原來是跟另一個男人約會了!

    他諷刺得冷哼,隻覺得此時的自己無比可笑又愚蠢。

    從傍晚得知夏嵐自殺的消息後,他便推卻了所有的應酬,他太清楚夏嵐的悲慘能給顧笙歌造成什麽影響!

    以往隻是些小事情,她都會失神哭上很久,陷在自己的世界裏自哀自怨。

    而這次夏嵐自殺更是非同小可,隻要想到顧笙歌難過驚駭的樣子,他怎麽也無法安下心,尤其是到醫院聽說她離開了,不知道有多恐懼她受了刺激,而在外麵出什麽事。

    是的,恐懼!

    一整晚心懸得老高,焦慮得滿世界找她,可笑的是,當他真的找到了,看到的卻是她神情自若地從另一個男人的車裏走出來!

    而他,卻隻能窩囊得像隻老鼠躲在角落裏。

    臥室裏有點兒清冷,窗外的風吹進來,臉上的皮膚寒絲絲的,顧笙歌忙去關窗戶,正好瞥見陸北辰從大門外走進來,小徑上的落葉沒來得及清理,他仍是單手抄在西裝褲袋裏,皮鞋踩過黃葉,有些漫不經心,步子邁得緩慢而沉重,他好像很累,好像是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