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多具溫情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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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陣西風,卷了些落葉,顧笙歌冷得打了個顫,忙把窗戶拉攏,今夜該降溫了。

    轉了個身到浴室把洗澡水放好,溫度比平常稍稍調高了些。

    坐在浴池邊緣,她把手伸到浴池裏,指尖觸到暖暖的水,興許是剛才太冷了,她竟有些舍不得抽回手,任憑手掌在溫熱的水裏翻覆劃過。

    今天的他看起來那麽疲憊,泡個熱水澡再睡一覺,明天會精神百倍吧?

    照顧他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從一開始得察言觀色,為了討得他高興,到後來便是不知不覺地去做這些事。

    眼看就快要離開他,或許她做的,他隻會認為這是她應該做的。

    胡思亂想之際她聽到門柄旋轉的聲音,忙迎出去,從衣櫃裏拿出厚實的浴袍掛在手臂上,繞到陸北辰身後,脫下他的西服,“熱水給你放好了。”

    他悶悶不語,待她轉到身前,給他解襯衫扣子時,才以手托起她的下巴,眼裏全是困惑。

    顧笙歌驚訝向來喜形不怒於色的他怎會有抑鬱困惑的神情,心頭微微一顫,她忙垂下了睫毛,不敢再看。

    他極不喜歡她的逃避,鬆了手抱住她,頭埋在她的肩窩,懵懵低語,“今天我很累,這幾天特別累!”

    他這樣說,也不管她聽不聽得懂。

    “嗯,我看出來了,所以放好了熱水,你先去洗澡,再好好睡一覺。”還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卻是陌生的陸北辰!

    她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向她流露出真性情,卻沒想到在快要離開他的時候,他們之間竟多了些溫情,多了些依賴。

    或許正是因為要分開了,他們才竭盡所能得表達心中不舍的留戀。

    接過她手上的浴袍,他徑直走向浴室,臥在浴池裏,溫熱的水鑽進毛孔,腿上的酸痛得到些緩解。

    常年忙碌得工作,缺乏鍛煉,才奔走幾個小時便感到不適了,是不是該找個時間,放下工作出去轉轉?

    順便帶上她一起?

    他知道自己又在找借口,到底是誰遺留給他這種性格,連自己心裏所想的都要去推翻,都要去尋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不願承認是真的有了危機感,或許那是在靈魂深處蜇伏已久的,所以才在今天親眼目睹後,心如針刺,隻想著找個辦法留住她!

    原以為自己可以灑脫得放她離開,原以為這麽長時間的朝夕相處,她會愛上他,會舍不得離開。

    原來都不是!

    他灑脫不來,尤其是見她從舊情人的車裏出來後,才知道她根本沒把他當回事!

    縱使是任何一個女人都耍盡了心機要留住他,然卻隻有她仍依循著自己的原則生活,盡心盡力服侍,卻不愛他,也不糾纏他!

    如果年輕時討好夏靜姝不算,那麽這是他在發跡後第一次想去討得一個女人的歡心,而那個女人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子,就身份而言是最不需要他去討好的人才對!

    而對她產生不一樣的情愫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在意起了她的一顰一笑,一怒一悲,甚至幼稚得在言語上欺負她,挖苦她,又是什麽時候開始,習慣了看電視時她坐在一旁看書,玩手機遊戲,打毛衣?

    他的眼睛驀得睜大,她的每個表情都印在腦子裏,竟是那麽清晰,他甚至猜到了此刻的她應該正斜躺在床上翻書。

    想到這他起身一腳跨出浴池,擦幹溫漉漉的身體,披了浴袍開門,像是證實一般走到她臥室門口推開門,定睛望著站在窗前的她…

    顧笙歌從書裏抬起頭,便見他站在門口,而後她忙把書扔到一旁,走到他麵前替他係好浴袍帶子,又進浴室拿了幹毛巾,“咦…你今天怎麽沒洗頭?”

    她沒留意到他的表情,折回浴室掛好毛巾。

    陸北辰卻仍愣愣得站在那裏,似乎不知道該有什麽樣的反應,精明的大腦一片空白,隻想著證實,而結果卻是他完全應付不來的。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對彼此已熟悉到了這地步?

    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的自然而然?

    等到他回神時,她已站在他麵前,用手指戳戳他的胸口,“你杵在這兒是專擋路的嗎?”

    “你要做什麽?”‘門神’頗不自然地問,但還是側了身讓她過路。

    顧笙歌手指向藤篋子裏換下的衣物,揚了揚自己手上的浴袍,“我要去洗澡了,順便洗洗你的衣服,你一直杵在這,害我進出都不方便。”

    “你是瞧我不順眼吧?難不成你洗完澡後喜歡走來走去?”

    真是好心沒好報,若不是看他累了,想讓他早點休息,她才懶得提醒他別站著發呆呢!

    顧笙歌挫敗得垮下肩膀,她歎了口氣,“算了,你愛杵多久就杵多久,我不介意洗澡的時候門外站了個身家上億的保鏢!”

    說完,她轉身朝自己房間的衛生間走去,陸北辰跟在她身後,見她要進去之際忙忙伸了腿進去,隔著開說,“我沒洗頭,你先幫我洗。”

    嗬,還真是霸道!

    於是,他坐在浴池邊緣的大理石台上,她則站在浴池裏麵,雙手狠狠摳著他的頭皮,邊摳邊想著,怎樣抓掉他一把頭發還不會被他察覺她是故意的。

    陸北辰舒服得眯起眼睛,嘴仍是不閑,“泡沫掉我眼睛裏了…給我抓抓耳朵…你少噴點兒水,都滑到脖子裏了,喂!你到底會不會洗頭?!”

    顧笙歌悶笑,手裏抓著一小撮他粘了泡沫的黑發,語氣慢悠悠,“不會,而且你問得太晚了!”

    話落,她又凶狠在他頭皮上摳起來。

    陸北辰哼了聲,又眯上眼,這次是痛得眯了眼,“下個星期跟我去一趟北方。”

    “去北方做什麽?”

    “我想好好去去度個假。”

    頭皮又傳來一陣麻麻的痛,他蹙緊了眉,把頭扭開脫離魔爪,“顧笙歌,你存心的是不是?痛死了!”

    “哦…對不起。”

    顧笙歌忙回了神道歉,手的力度放柔了些,“為什麽突然想要去北方?”

    “正好可以順便到那邊分公司視察。”其實他的隻說了一半,另個原因是前幾天她有跟他念叨起北方該下雪了,有好幾年沒看過雪景了。

    所以他便決定帶她去看一看雪景。

    再說了,他若是不早點帶她離開B市,她的生日鐵定會跟邱洋那廝一起過!

    “度假還不忘了工作?陸總還真是個生意人!”

    她低低得咕噥一句,有些為難,“可是每年的生日我都是一個人過的!”

    “現在我想陪你過一次生日,不行嗎?”

    嗯?

    陪她過一次生日?

    他今天是怎麽了?

    不僅神色有些奇怪,就連說出來的話都很奇怪,完全不似他之前的風格。

    罷了,反正她也快要跟他離婚了,沒準可以趁度假的時候跟他提一下,索性也就依了他。

    於是她點點頭,忘了他背對著她,根本看不到,手仍是有一下沒一下得摳著,好一會兒,又聽到他的聲音,“往年你的生日我都送過你什麽?”

    “什麽都沒送過!”

    他倏然仰起頭,“一樣沒送過?”

    “都是每次我生日過了之後,你才想起來補張支票!”

    嗯,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兒。

    他仔細回憶,以前來這裏的次數不多,不太可能剛巧趕上她生日就來了這裏,過後說起,也是敷衍了事。

    “那我也送了你支票,也沒虧待你。”他為自己辯解,然後站起身。

    “好了,我自己衝水,你先去外麵待一會兒吧。”

    顧笙歌淨了手走到外麵,赤足踩在樺木地板上,腳板心有些發涼,驀然回頭,一步一個濕濕的腳印,斷斷續續地連到那扇緊閉的木門,一潑潑的水聲穿透那扇門,在空靜的房間裏隱隱約約地響起,她突然感到寂寞,希望那水聲能大些,再大聲些,她回走了幾步,幾近貼在門邊,直到水聲停了,才走回床邊開了電視,連續地換台,新聞,廣告,娛樂八卦…

    她隻想這屋裏有點聲音。

    “你可以去洗了,怎麽今天想到看電視了?”陸北辰用手撥著濕發,在對上那似被遺棄的眼神後,他心神一震。

    她怔怔得望了他很久,才在心裏問自己,怎麽突然想到看電視了?

    耳朵裏傳來體育台的歡呼喝彩聲,一浪緊接一浪,她蹙緊了眉頭,然後望向陸北辰,臉上漾起一抹舒心地笑意,“你也覺得開電視很吵吧?我剛剛也這樣想來著。”

    她關了電視機,他一說話,她就覺得電視是多餘的噪音。

    陸北辰見她又進浴室裏拿毛巾,要給他擦頭發,忙拉住她,“不用給我擦了,你回你房間洗澡吧,然後早點休息,我也該去書房看文件了。”

    “好,那你也別看太晚了,陸-總!”

    “嗯,知道了。”

    夜間降溫了,窗戶上樹影搖曳,冬寒的風嘶吼咆哮,暖暖的被窩逐漸升溫。

    陸北辰忙完公事後動作極輕的推開了她房間的門,然後一步一步的走到她床邊,躡手躡腳爬上了床,而後輕柔得吻住她的唇,愈漸熱烈,他感覺到擱在他腰上的纖手慢慢收緊,顧笙歌驚愕的睜大眼睛看著他,眸光震驚…

    在這個冬日寒冷的夜裏,陸北辰心裏沒有欲望,沒有發泄,僅是想將心口裏蘊藏了許久的柔情一點一滴得釋放罷了…

    仿佛吻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他才放開她,月色下她麵色緋紅,眸中滿是錯愕。

    “顧笙歌,我想…我是喜歡上你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在這安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顧笙歌仍舊驚訝的沒有說話,隻因她此刻腦袋一片混亂,心跳亦是跳得很快,快得好似隨時都會從口中跳出來般。

    而更讓她疑惑的是,她竟然對他的吻不反感,反而…

    反而還有種說不上來的羞澀…

    瘋了!

    瘋了!

    顧笙歌啊顧笙歌,你的腦袋一定是不清醒了,才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

    “睡吧,時間不早了,我什麽都不做就是想好好的抱抱你。”

    “哦…好。”

    翌日

    黑色的JaguaR豪華房車往別墅駛去,望向柏油路的盡頭,幾棟尖頂的歐式藍房子。

    顧笙歌隻瞄了一眼,便把頭轉向窗外,透過綠蔭蔭的玻璃窗膜,北方的海灘上隻遺留了幾串長長的腳印。

    當然這些都是她猜的,淺白色的沙灘上見不到個把人,但這麽美麗的海灘肯定是有人來過的,即便是冰涼的冬天,總有一些心懷浪漫的人無法抗拒藍色的海水,一人多高的浪花,和微紅的雲霞。

    聽著海潮的澎湃聲,車子很快駛進一幢藍房子院內,白色的鏤花大門,兩層的精致小樓,他們在底樓的大理石台階旁下了車。

    清洌的海風攏上身,她拉緊了豁風的大衣領口,挽著閑適的陸北辰進了新住處。

    在玄關處脫了鞋,她繞過紅木格子屏風,踩在光可鑒人的複合式木地板上,低頭看到自己蒼黑的影子,孩子氣般的將右腳在地板上來回磨蹭了幾下,抬頭赫然對上陸北辰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略微窘迫,“這…地板是熱的?”

    陸北辰看看她的雙腳,再把眼光移到她臉上,“要不要把臉也貼到地上測測溫度?”

    顧笙歌還他一個‘無聊’的白眼,“我不是沒見過嘛!”

    “北方的冬天除了暖氣就是地熱了。”

    陸北辰脫下外套遞給保姆,接著道,“我還有些工作要處理,你先休息會,晚點出去吃飯。”

    他上樓後,顧笙歌在屋裏兜轉,客廳不大,暖烘烘的,海藍色的沙一組靠牆,一組靠窗,與地板同一色的小茶幾,幾乎是貼到地麵的,果盤裏盛著幾串紫燦燦的葡萄。

    她盤腿坐在地上,摘了顆喂到嘴裏,眯起眼睛慢慢嚼,清涼的甜汁裏帶點微酸,把核吐到手掌心上,她從幾下麵找出幾張影碟,全是獲獎的大片。

    她一向自認是小市民,這些電影即使久負盛譽,她也鮮少去看。

    眼下恰好無聊,她隨意得抽了張《吹動大麥的風》塞進dVd機裏,又爬回原處,靠在沙邊緣,抱了方枕,抓了串葡萄仰頭咬下一顆,很有閑情逸致地欣賞起電影來。

    但她運氣似乎不太好,抽中的是一部催人淚下的影片。

    整部電影綠浪翻滾,綠色是愛爾蘭國旗的顏色,到了影片最後,這個顏色才被灰蒙蒙的塵霧漸漸淡化,直至消失,什麽都看不清了,茫茫的灰,她的心隨著顏色的淡化而失落,年輕的愛爾蘭戰士被處決,淚不可仰製得溢出眼眶…

    當陸北辰拿過她手上的葡萄時,影片剛好結束了。

    “來渡假還選這麽悲傷的影片看?”他坐到她身畔笑問。

    顧笙歌抹了抹眼淚,“我以為我不懂欣賞,所以應該也不會傷心,沒想到…”

    “你的意思是你還是有品味的?”

    他從藤製的小桌上抽了紙巾遞給她,繼而道,“比起你那些吵吵鬧鬧的搞笑片來如何?”

    “那是雅俗共賞的,再說了像我這樣的小市民本來就需要娛樂,生活中原本就有許多的心酸事,誰還會去看那些悲傷沉重,還要費神領會其深度的電影,不是自虐嗎?”

    陸北辰聽著她頭頭是道的辯解,不可置否。

    顧笙歌倏然驚道,“原來你也是會看電影的!”

    “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我就不能看電影?別忘了我也年輕過,也瘋狂的迷過電影和…電影明星!”說到最後,他的表情頗為不自然,聲音也小了些。

    顧笙歌察覺到了,不動聲色,“你的意思就是你也承認自己現在很老了?”

    語畢,她故作打量般得在他身上巡梭一番後,得出一個結論,“其實…其實你也不算是很老,就是跟我站起以前的時候顯得比我老了那麽一點兒而已,你不用過份自卑的。”

    聞言陸北辰眸光掃了她一眼,遂笑了笑,老氣橫秋,“你倒是會說話,老的是心,你自然看不出來,當人把許多事看得透徹時,心就老了,人也老了!”

    她凝視他額頭上淺淺的皺紋,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酸澀,想必他被夏靜姝的病情反複無常折磨得心力交瘁了吧?

    年輕時懷著熾熱的心去真心愛一個人,然後終於等到兩人好事將近卻突然發生了該死的車禍,想來他當時的心情也是興奮而喜悅的,隻是現實太殘酷,一點一點奪去他的興奮,他的喜悅,等到他從歲月的桎梏,生活的嚴刑中掙脫出來時,已是心如死灰。

    當人把許多事看得透徹時,心老了,人也老了!

    熱情沒了,追求也沒了!

    處處防備著,給自己的內心築起高高的城牆,深不可測的背後是竭力壓抑的寂寞!

    這一刻,顧笙歌突然想上前擁抱他,就像自己的孩子般擁抱他,溫柔得拍著他的背,輕聲說:不怕,我不是還在你身邊陪著你嗎?

    然她也開始這麽做了,當雙手不自覺的攀上他的肩時,陸北辰被她突如其來的溫柔嚇了一跳,緊接著她幹笑了兩聲,“我…我也是看得懂那部電影的!”

    他的身軀陡然一震,還未牽開的嘴角凝滯了笑意,電視機屏幕一片深沉的藍,裏麵沒有任何圖像,如同他暫時停擺的思緒。

    難道…

    她是在說…

    她是懂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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