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不許自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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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笙歌想著爬上去後身體肯定會暖和,點頭道,“好。”

    石梯兩旁的草叢中埋了路燈,幽幽的藍光照著路,茂密的樹葉子‘嘩啦啦’作響,他們一開始倒是爬得起勁,但到了半山腰後顧笙歌喘著粗氣尋到個石凳坐下來,擺著手,“哎…不爬了,不爬了,累死人了!”

    “這才半山腰,哪有不爬的道理,讓你歇會兒,再接著爬。”

    “你說得輕巧,多少年沒爬過這樣高的山,一會上去指不定就沒力氣下來了,我是不爬了!”她堅持。

    “還真是退化了,以前在S市爬山的時候沒見你這樣嬌氣過。”

    邱洋到她身邊坐下,把水遞給她,“人越大越容易健忘,許多事情都不會了,這幾天我總在想,小學時的手工課,初高時騎的自行車,現在都忘得幹淨,可你倒好,連自己最喜歡爬山都忘了,不過我現在會賺錢,會開車,也記得許多剛生的事,笙歌,你現在記得的是什麽?”

    他借著幽幽的光看了眼身畔的她,“也許是你現在有了更在意的,所以才會忘了以前,就跟我說說你現在在意什麽吧?”

    顧笙歌擰開了礦泉水蓋子,把瓶口送到嘴邊,聽到邱洋的話後卻沒喝,又放下來,凝思片刻,“我在意的恰好是別人不在意的,說了又有什麽意義?”

    邱洋掉開臉,望著蔥籠的樹林,“我也是!”

    “什麽?”

    他苦笑一下,“我說我也是,我在意的恰好正是別人不在意的!”

    他俯下身,手肘支在膝蓋上,手托著臉,望著她,“可我會說,不管有沒有意義,我還是會說,笙歌,我…”

    石梯上走來一行人,穿著單薄的休閑裝,步履生風,笑語不絕,打斷了他的話,等這些人走過後,顧笙歌晃了晃礦泉水瓶子,“你說得對,不能半途而廢,我們繼續爬吧!”

    她不是沒聽見邱洋的話,也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麽,但她不選擇聽下去,有種想逃避的意味。

    對於陸北辰,她是喜歡的,而和邱洋的過去也是忘不掉的,尤其是陸北辰不在她身邊的這段時間。

    糊裏糊塗的,她隻想順從自己的心,如同世上很多自私的人一樣,拖吧,拖到必須要麵對的那天,拖到必須得抉擇的那天!

    因為她清楚,邱洋和陸北辰,一旦她開口選擇了其中一個,另一個會毫不猶豫得放棄她!

    夏嵐嫉妒她迷倒了兩個男人,而事實上,這兩個男人,又有哪一個是能完完全全屬於她的?

    山頂的風刮得很猛,蓬蓬的風穿過身體,吹到身後的林子裏,觀景台上隻有她和邱洋兩人,B市的萬家燈火盡被踩在腳下,馬路像是長長的燈河在城市裏蜿蜒交錯,高樓頂上探射燈的綠光斜指天際,繁華絢爛的夜景,隻有費了力爬上山頂才能擁有。

    沒多一會,爬山熱起來的身體被風吹涼了,顧笙歌把解下的圍巾重新係上,邱洋幫她扯了幾扯,直到圍巾遮住了大半臉兒才問,“冷嗎?”

    她搖搖頭,把圍巾往下拉,露出凍得紫的唇,“不算很冷,還可以再待會。”

    “你冷了就說,我們馬上下山,別撐著凍感冒了。”

    顧笙歌應了,走到欄杆前倚著柱子問,“你當初為什麽會來B市?”

    “公司派我過來的,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如果可以我是不情願來的,你不知道,那時提起B市,我心裏有多痛!”

    他走到她身前弓下身,眼睛定定得看住她,“也幸好我來了,否則可能這一輩子都不知道過去發生的那些事兒其實都是誤會!”

    顧笙歌不習慣他專注得看,眨眨眼睛,“如果你不來B市,就遇不到我,也許你如今已娶妻生子,忘了我這個人了,這樣不是更好?”

    邱洋緩緩否認搖了搖頭,“如果最終得不到你,或許我會這樣想,但我們重遇了,現在我還可以更努力,我想我還是有希望的!”

    他的手撐在柱子上,臉離她很近很近,近到她都能看清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五彩顏色的光芒在密密的睫毛上跳躍。

    “努力過後總不會後悔,我是這樣想的,笙歌,記得你答應過我,契約結束後先考慮我,可我現在不想逼你,隻要你在想著他的時候,也抽空想下我就行,這樣你才能看到我為你做的,你才會現,我一直在陪著你,等著你!”

    顧笙歌聽他一字一句得說出這些話,聲音很平靜,但她還是聽出了被他刻意壓抑的痛楚。

    她驀然轉過身,額頭抵在冰冷的柱子上,輕顫,“你還說你不逼我,你說出這些不是逼我是什麽?邱洋,我們明明隻有回憶的,可你偏偏又做了那麽多,你叫我怎麽辦?我總不能連自己心意都還沒弄清楚的情況下就茫然接納你吧?我是自私,可你想想,如果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了,會幸福嗎?”

    “所以我隻是希望你眼下能偶爾也想起我,慢慢的,你會想他越來越少,我在你心裏的位置才會越來越重要!”

    他扳過她的身體,凝視她的眼睛,大聲了些,“你連試都不試,當然是忘不了他的!你想沒想過,就算你想跟他生活在一起一輩子,他也未必會如你所願,你們之間畢竟還夾了個他昏迷不醒多年的初戀,你一直是理智的,而今真的是被愛情衝昏頭了嗎?”

    他的話字字敲在她心上,那般沉重的痛,壓得她呼吸不過來,漸漸得,又好似被那痛給打醒了。

    顧笙歌隻糾結著他們愛與不愛,卻沒想過能不能愛,她隻糾結自己的心理包袱,卻沒有想過陸北辰身上的包袱——

    那顯赫的身份背景,比起邱洋,更是讓她難以逾越的!

    除非她仍願意默默無聞得當他名義上的妻子,否則一旦有了真實的婚姻,那勢必是遭人恥笑的事,一天兩天,陸北辰愛著她的時候能忍受,若時間長了呢?

    愛情沒有了,隻剩下平淡的生活,那時候的他還願意忍受嗎?

    而邱洋他又有何差別?

    若是自己日後跟他真結為了夫妻,指指點點他的人肯定也不會少!

    畢竟有哪個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曾是別人的老婆?

    而且還會常被人當成茶餘飯後的笑話,說他拾了別人不要的破鞋!

    顧笙歌用力按住跳得生疼的太陽穴,眼前黑了一瞬,什麽都看不見,就像她往後的日子——

    是不是這四年的生活,注定了她將來不會幸福吉祥?

    兩個男人,哪一個人是完完全全屬於她的?

    哪一個又能給她帶來幸福?

    這一個月很是難熬,顧笙歌工作上力不從心,同樣的事情總要花上多一倍的時間。

    而她的腦子每每一得空便琢磨起了陸北辰曾說過的話,她覺得自己的大腦是分兩個區域的,理智和感情涇渭分明,但讓她無奈的是,感情那個區域總是活躍了許多,而理智則是在邱洋的殷勤之下,才稍稍占了些上風。

    每當夜深人靜,她常有個瘋狂的念頭,便是隻要回到陸北辰身邊就好,哪怕繼續當他名義上的假妻子,她想著不管他回來會跟自己說些什麽,做些什麽,隻要他每夜還能抱著自己就滿足了!

    身體是最誠實的,疲憊過後但凡想起陸北辰,她便會想起從前他緊緊抱著自己的感覺,他抱得很緊很緊,緊到分開這麽久,她仍恍惚得感覺到有雙手無形得箍著她。

    越是這樣,她便越覺得自己是瘋了!

    舅媽去逝的內疚雖然漸漸淡了些,但她離開時留下的那幾行字卻如同耳邊放了個錄音機,時不時得回放一遍,字字若箭矢,將她和陸北辰的過去刺得千瘡百孔。

    可那樣的時候畢竟是少的,大部分時間,她還是會克製不住的去想念陸北辰!

    瘋了的人做決定往往很容易,她打算等陸北辰回來的時候跟他誠心談上一次,她會跟他說明說自己喜歡上他了,等往後的閑言碎語會影響到他,讓他不耐煩了,她再離開他!

    顧笙歌還是有幾分自暴自棄的,自己再小心謹慎又如何,反正幸福也輪不到她,還不如賭上一次,輸了,便失去邱洋,也失去了自己,贏了,卻能在好幾年內都能名正言順得繼續同陸北辰生活!

    可她怎麽都想不到,在自己好不容易下了決心要堅定不移的時候,命運又跟她開起了玩笑!

    於年初出國的張曼聽從她老公的決定移民海外,這個月她回來辦理相關手續時順道去找了顧笙歌,或許是因為往後的日子,兩人再見麵的機率等於零,這回碰麵,使兩個人都格外憂傷起來。

    在顧笙歌租下的公寓裏,張曼嚼著口香糖,望了眼窗台上的薄荷,嘴裏回味的也是那淡淡的清涼,“你跟邱洋似乎處得不錯。”

    她想了好半天,說了這樣一句。

    “嗯,還行,相敬如賓。”

    顧笙歌在沙邊上坐下,手托著側臉,“也幸好有他在,不然我是做不來那些事的,真羨慕你啊,有那麽豐富的工作經驗!”

    “別急著羨慕,我到國外就不會工作了。”

    張曼接著道,“我已經是三個月的準媽媽了,往後就等著老公養我呢。”

    聞言,顧笙歌驀然坐直,目光懷疑得往她小腹上掃了幾眼,才摸著下巴,“我就說你什麽時候戒煙了呢,恭喜你!”

    語畢,她手伸到張曼的肚子上,輕輕拍了兩下,末了又覺得自己唐突了些,幹笑道,“嗬,也恭喜我自己,即將要晉級當幹媽了。”

    “你倒是會順水推舟,孩子還沒出世就先強認下了,我看你不如先加把勁,等我孩子出世時,看看能不能見到他幹爹!”

    張曼笑著說,眼裏卻含了幾分傷感,她和顧笙歌心裏都很清楚,眼下說是要當孩子的幹媽,或許等她出國後,還指不定孩子將來的幹媽是誰呢。

    她眨了下眼睛,努力使自己正經些。

    “笙歌,跟邱洋好好過日子吧,他等你這麽多年也不容易,其實我次回來找你還有個目的。”

    她欲言又止,看著顧笙歌水盈盈的大眼睛,把視線調開,盯著自己的腳上的卡通拖鞋,“我想看你幸福,邱洋待你真的很好!而那個陸北辰,我無意間在美國的報紙上看到他與另一個女孩出雙入對的照片。”

    說完,她從包裏拿出一份英文報紙,遞給顧笙歌。

    張曼細心得把原文翻譯過了,顧笙歌望著那些扭曲的字母便頭皮麻,底下的那排墨藍色鋼筆小楷雖是清晰,卻也是她不願看的,不管如何,她還是讀進了心裏,連同他淡笑著的低看著那個年輕女孩的照片。

    待張曼離開很久了,她仍舊捏著那張報紙一動不動,像是剛從冰窖裏拖出來一般,全身都凝了霜,手臂也是僵僵得彎曲著。

    陳琳去廚房做飯時經過客廳,盡量輕手輕腳,仿佛稍大聲些,便會震碎了顧笙歌。

    她懷疑過這新聞的真實性,但報紙上他的笑是騙不了人的,那分明是含著寵溺和包容的笑!

    在後來他們相處的那段日子裏,每當他這樣笑時,下一刻便會把她攬入懷中,免不了逗弄她一番。

    她很喜歡他那關切的模樣,時常讓她覺得自己是被愛著的,被寵著的,盡管他嘴裏總是說不出好聽的話。

    就連他跟她說要離開的前一天,他也是這樣笑著跟她說,具體是哪天她也不太記得了。

    斜陽西沉時,陳琳將飯菜端上桌,自個兒坐在餐桌前,沒動筷子,也沒叫顧笙歌。

    客廳裏灰藍灰藍的,憂鬱的色調,並愈加暗沉了,報紙上的字模糊在暮色當中,她掉了滴眼淚在藍色的鋼筆字上,隨後起身坐到餐桌前。

    “姐,別想了,快過來吃飯吧。”

    吃飯時兩人沒有說話,她大口大口的往嘴裏扒飯,桌上的鹵牛肉,炒肉絲不停得往嘴裏送,奪眶而出的眼淚全給逼了回去,而陳琳卻是慢慢嚼,慢慢咽,不敢出點聲音來。

    吃完飯後,她瘋狂得撥那串熟得不能再熟的號碼,還有他助理金澤的,可那個號碼一直是關機,而金澤的撥通後也是吱唔兩句便掛斷!

    許是所有的痛在此刻都往下墜,再下墜,沉到了一處,她倔強得不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