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兒子一口氣堵住了。他看看米喜說：“我不是沒有家麽，隻有先去住旅館！以後再打算。”

    胡炸炸氣了：“混賬！住旅館幾天把錢花完了，你還能有什麽打算？”

    他兒子說：“那你等兩天！我去租房子！”

    “租房子也不便宜！一個月房租水電算下來夠嗆！”胡炸炸不太樂意。一般租房子的年輕人居多，哪有老了還去租房住的，和一群年輕人在一起，他們吵到半夜三更還不睡，老人受不住。

    做兒子的說：“那你要我怎麽辦？我沒有錢買別墅給你住！”他抱怨自己放下工作回來看父親，還被父親從頭罵到腳。父子兩又要吵上了。老人們已經從院子裏上來，圍在他們門口。胡炸炸回頭看看他們，不說話了。

    大家對胡炸炸的事情不是很清楚，顧忌著他的自尊心，李站長不怎麽透露。但是兒子每來一次，都要和他吵一次，在大家麵前，把他的臉皮撕一層。

    米喜說；“你還是把他留在這裏吧！”她這樣一說，大家都齊刷刷的看向他。唐正禮也回頭看她。

    米喜笑笑，說：“留在這裏，給他治病也方便些。我們都舍不得他走。”米喜不說你要是沒有辦法了，就把他留下，我幫你照顧他。她說我們都舍不得他。宛若陽光般溫暖的話。她彎腰看看胡炸炸，問他說：“爺爺，你看怎麽樣？留下來吧！”

    胡炸炸隻是抬頭看著她，沒有回答。大家起嘴八舌的開口了：“留下來吧！孩子忙，剩下你一個人有什麽意思，就在這裏吧！”

    “在這裏多好啊！有什麽事情大家可以互相照應！”

    “就是，有什麽事我們都會幫你的！”

    胡炸炸沒能再說什麽，暖暖的陽光穿透窗子，映在他臉上。他臉上的神色是從來沒有過的緩和，沒有了之前的憂鬱和煩躁。他的兒子靜靜的站在他身後。

    兒子陪了他一天，晚上去小旅館休息。胡炸炸怕他去遲了，沒有房間，夕陽還在就讓他走了。吃過晚飯，老人們都到院子裏麵活動。金色的夕陽，涼爽的風，茂密的古木，樹下的石桌，胡炸炸站在樓上，扶在欄杆上往下望。唐正禮在他身後說：“爺爺，下去活動一下啊！”

    胡炸炸伏在欄杆上，整個人都壓在上麵，露出一雙帶著笑意的眼睛，沒有說話。他病了以後就這樣，很少說話了，不像原來有什麽想說的，啪啦啪啦就出來了。就連眼光也是小心翼翼的，不像原來那樣銳利。神情沉默了下來。

    唐正禮看看他，轉身進去醫務室，坐到桌子後麵，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臉色一樣的蒼白。米喜在桌前抬起頭來，有些擔心的看他：“你很累嗎？昨晚你睡得太遲了！”

    “嗯！”他閉著眼睛應了一聲。

    米喜說：“我幫你按按肩！”要是在家裏，不用說，早就上了。米喜懂一點按摩，穴道摸得很準，給唐阿姨、費教授、服務站的一些老人都按過，幾乎身邊的人都享受過她的服務。

    唐正禮當然也享受過，是在床上，米喜非常有耐心，一遍一遍的他很喜歡，最後，硬是按得他舒服的忍不住出聲。在外麵米喜就有顧忌了，讓老人們看著不雅觀。雖然很想幫他，還是算了。

    唐正禮已經淡淡的笑了，睜開眼看她。她笑著，坐在椅子上沒有動。唐正禮看了她一會，笑笑，說：“我抽支煙！”

    “抽吧抽吧”米喜連忙說。不能給他按肩膀，讓他抽支煙，也算彌補一下。米喜把煙灰缸拿到他麵前，就差給他點煙了，隻是煙盒和火機在他身上。他找了一支煙點燃，慢慢的抽著。“好些了嗎？”米喜問他。

    他吐出了淡淡的煙霧，笑著應了一聲：“嗯！”米喜看著一點青煙在眼前漫漫飄散。時間長了，也不那麽討厭他的煙味了，還覺得他抽煙時很夠味。吸煙有害健康，但是累了，這煙還真就是個好東西。她站起來，倒了一杯溫水放到他手邊。他一手拿煙，一手端起杯子，慢慢的喝著。他說：“你有沒有覺得他有點……奇怪？”唐正禮偏頭往窗外示意。

    米喜回頭看。胡炸炸還是站在外麵，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沒有移動。米喜說：“我想一下……他今天很喜歡站在這裏，昨天也是！兩天都沒有下樓了！”

    唐正禮說：“他其實很想下去！”正是酷暑天，在院裏樹下坐著多舒服啊，他肯定想下去。

    米喜說：“他是不敢下去！”這兩天肯定是情況不好了。老爺子自己知道，腳長在他身上，活動不靈便，他自己心裏有數。已經不敢下樓了，怕跌倒。其實他想下去，隻是不好說。米喜抬頭看看唐正禮，目光在他臉上流連，沒有說出什麽。

    唐正禮笑了，帶點揶揄的看著她，說：“等一下，我把煙抽完！我可以背他下去！”

    “老公……”平時不叫的，忽然就叫了出來。米喜被他的笑晃了眼。她目光閃開了，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這裏雖然還有男員工一個是廚房的大師傅，一個是駕駛員小李，李站長不在。哪一個都做不到。隻有唐正禮。又要麻煩他，隻有他，還是他！米喜說：“對不起……”

    唐正禮還是笑著，沒有回答。他吸了最後一口煙，緩緩的吐著煙霧，手上卻是非常利落的一下，把煙頭按在煙灰缸裏，伸過去握住她的手。飯後他的手比平時溫暖，達到了一種舒適迷人的溫度，手上的皮膚比一般男人細滑。米喜看著他。眼前一點青煙漫卷，隔在他們中間。他站了起來，往外麵走去。米喜趕快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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