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那時候不在意你，恨我沒有保護你……恨我……”沈彥柏一度哽咽，“我一直在等你回來，不想再一次錯過你……留在我身邊，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好嗎……”

    雨絲適時地飄落下來，融入他眼底的一滴淚。眼眶裏充盈的淚水溢出來，隨綿綿的雨絲一同落在她臉上。她未覺察，他眼眶紅了。

    折騰了大半夜，卻依舊在這場貓鼠遊戲中敗北，桑雪身心俱疲。這一晚，她竟不需要依靠藥物，臉一貼上枕頭，便迷迷糊糊睡去了，嘴裏還不忘咕噥：

    “怎麽可能……”

    “一定是你下咒了……”

    其實哪有什麽咒，不過是他動了些小心思。

    沈彥柏輕輕撚動手上戒指，皮膚上的刺痛感終於漸漸消失。

    他手上的戒指與桑雪手上的是一對的，看似普通的戒指，實則暗藏玄機。戒身內嵌入了精密的定位係統和傳感係統，一旦桑雪離他超過一定的距離，他手上的戒指便會發出脈衝波，令皮膚產生疼痛感。

    當年沈彥柏構思這兩枚戒指時，葉爵銘曾作為技術支撐一同參與。葉爵銘連最低限度的脈衝電流都受不了，沈彥柏卻一再要求將電流調大。葉爵銘相當不解地搖頭，這和自虐有什麽兩樣。

    那時的他望著自己親手畫的設計圖紙，笑容落寞。

    “如果有機會戴上，痛一點又怎樣……”。

    痛嗎？

    自然。

    難以言說的灼痛感自皮膚滲透到骨髓，痛到恨不得剝皮削骨。

    但蝕骨之痛遠不及思念之痛。

    這痛提醒著他，如果還能相愛，萬不能再辜負她。如果他還能與她並肩，他一定陪伴在她左右，她在哪，他便在哪，永不相離……

    桑雪又在夢囈，他湊近她，才勉強聽清她在說什麽。

    “你明明喝下去了……怎麽會……”

    沈彥柏一怔，身形微晃，唇邊泛起陣陣苦澀。

    回想起來，在那杯酒下腳之後他確實感覺有些不對。當他被指尖的痛喚醒時，頭沉得厲害。以為是自己酒量變差了，才會突然喪失意識，沒想到……

    他沒有料到，她為了從他身邊掙脫，竟在酒裏下藥……

    為什麽……

    她是有多討厭他，才會這麽做……

    密密麻麻的疼自心髒漫開，他擔憂地望著眼前熟睡的臉，情緒複雜。

    她不知道，他被痛醒的那瞬有多恐懼，有多絕望。戒指傳達著她離開的訊息，他一刻不敢耽擱，趿著拖鞋便衝出門去找他。當他發現門是反鎖的，而陽台上的門卻是洞開的時，心髒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他害怕她突然發現了藏在戒指裏的秘密，害怕她會不惜傷害自己也要摘下戒指扔掉，遠遠地逃離他，他更擔心她從陽台逃走時受傷。

    還好她什麽都沒發現，也沒有受嚴重的傷。

    憑著定位很快他找到了她的所在，不然茫茫人海，他又該去哪找她……

    “你回來就好……”沈彥柏低聲呢喃。

    隻要她回來，就算她會在他酒裏放毒藥，就算她拿著刀子往他胸口捅一刀，他也會義無反顧地接受。隻要她回來，那些懲罰他都願意毫無怨言地接受。

    倘若他曾虧欠她的彌補不了，奉上他的性命也好。

    沈彥柏動作溫柔地撩開她額頭擋住眼睫的一支劉海，看千萬遍也不夠地凝視著那張臉。

    推心置腹地評價，桑雪長得並不驚豔，眉眼素淡得甚至讓人過目即忘。

    年輕的時候，他喜歡張揚的長相，總覺得女孩子要塗脂抹粉，打扮精致才夠入味。後來遇著她，一開始是提防的，甚至是生厭的。他那時認定是她設了圈套，擺了他一道，處處為難她。

    再後來，他鬼使神差地陷在這段感情裏拔不出來，她一離眼，他便坐立難安。隻是當時他傲驕得很，顧及麵子，打死也不願承認對她心動了。等他終於願意放下身段，想表明心跡的時候，她卻從墨江大橋上一躍而下，決然地離開他了。

    如今再看這張臉，即便是臉上的點點瑕疵，也成了他心馳神往的念想。他想要霸著她，誰也不準碰，不準瞧，隻屬於他一個人。

    目光觸及桑雪臉上的傷口，沈彥柏頓呼吸一滯，恨不得將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中，與他同呼吸，共命運。

    “知不知道你今晚的舉動多危險，這裏是三樓……”

    她當然不知道，難得有一晚不用依靠藥物入睡，此刻的她已呼吸綿長，進入了深層睡眠。她睡得出奇好，沒有紛亂離奇的夢驚擾她，她甚至很快發出了低淺的鼾聲。

    沈彥柏取了棉簽細心地處理好她臉上的傷口，轉頭又瞧見她髒兮兮的腳，又心疼又無奈。她逃得慌不擇路，連鞋子都跑丟了。

    他取來打濕了毛巾給她擦腳，擦到一半才驚覺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給女人擦腳。不，應該是說給除他自己以外的人擦腳。

    他向來心高氣傲，再喜歡也不願意放下身段。別說擦腳，就算是給戀人打傘這樣的小事，他都不曾做過。若是被小報記者知道了，娛樂頭條標題大概會是——霸道總裁不惜屈尊紆貴給夫人擦腳。

    他握著她的纖足，臉上寫著窘迫，嘴角卻樂不可吱地揚起。側頭見她睡得安然，嘴角的笑意頓更盛。

    沈彥柏單手支在床墊上，轉頭望著已經素白幹淨的那張臉，心滿意足地笑了。他保持著凝視著她的姿勢不知多久，手臂發麻也渾然不知。

    天光漸亮時，他想抓住黎明最後的機會輕吻她的額頭。隻是額頭，他卻害怕這夢會像肥皂泡，一觸即破。

    最終，他什麽也沒做，隻是維持那個姿勢，仿佛要這麽看一輩子。

    他在心中默想，如果能夠發明出時光機，他會回到他們相遇的那天，從頭好好愛她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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