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紙用的照片應該是在關島醫院拍的。

    她睡在狹窄的病床上，沈旭粘膩地挨著她的肩，兩人都睡得正香。而沈彥柏，微微俯身，輕吻在她薄薄的眼瞼上。窗外的陽光堪堪落在他們三人的臉上，金色的光線裏是一派和和美美的三口之家景象。

    沈彥柏對自己的攝影技術相當滿意，此刻眼底全是掩不住的得意。

    “檢查下照片和通訊錄都在嗎？昨天折騰了一夜才把資料拷貝好。”說著，他半掩著嘴打了個哈欠。

    昨晚？桑雪的手在屏幕上頓住。

    “一整晚？”桑雪微微挑眉，兀自冷笑了起來。

    “心疼了？”沈彥柏不置可否，喜上眉稍，笑得幾乎眯成一條縫。

    桑雪麵上淡淡的，心裏卻莫名的肝火難抑。當她是聾子，是瞎子，難不成昨天晚上聽到的都是臆想？

    “會心疼的應該是你那位徐小姐吧？”桑雪吊著眼稍反問，語氣尖酸刻薄得連她自己也震驚。“碰到一個薄情的男人，到頭來既留不住人，又留不住心，白忙活了一晚上。”

    沈彥柏滿心困惑，明明剛剛她還是一副興趣滿滿的樣子，怎麽一轉眼就跟換了個人似的，還說起他薄情？

    他不解地擰眉，細細品咂她的話，以為是沒有事先知會她一聲徐洛洛在，惹她生氣了。

    “洛洛隻是恰好經過。”

    恰好經過會穿著睡衣躺在他家的沙發上？桑雪冷冷地瞥他一眼，懶得搭話。

    感覺到桑雪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沈彥柏刻意討好道：“你現在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她以後會注意的。”

    桑雪嗤之以鼻，沒好氣地將手機盒往他麵前遞了遞。

    “剛剛在你們家裏，如果我的意思沒有表達得很明白，我現在重複一遍，該走的人是我。”她比劃出一道線，口氣中略帶自嘲。“你和徐小姐是天作之合，一生良配。我們隻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還是劃清界線的好。”

    聽到她說這些，沈彥柏的瞳孔不悅地緊縮。他發狠地握著方向盤，並不打算接過。他用餘光略掃了她一眼，恨不能將她腦中對他的抗拒統統都刪除。

    沈彥柏突然踩下了刹車，輪胎摩擦著地麵發出刺耳聲音。副駕駛座上的桑雪隨慣性甩向擋風玻璃的方向，她緊攥住扶手，才得以穩住身體。

    她憤懣地抬頭，“沈彥柏，你是不是故意的？”這一句差點奪口而出，隻見一個人騎著電瓶車，從他們的車前飛馳而過，肆無忌憚地晃著車尾躥到了馬路對麵。

    “這人……”沈彥柏嘴上無奈，身上卻被驚出了一身冷汗，緩了緩神才謹慎地繼續往前開。

    意識到是錯怪他了，桑雪動了動唇，將手機放在膝上，沉默地將臉轉向窗外，目光卻忍不住緊盯著來往的車輛，生怕又有人突然出現在車頭前。

    沈彥柏心裏知道她依舊不打算收下手機，於是口氣略帶威脅道：“你太不懂人情世故了，送出去的哪有收回來的道理。我和爵銘的關係你不是不知道，你拒絕我，就是拒絕了爵銘，就不怕我回頭在爵銘麵前揭你的短，給你穿小鞋？”

    竟無賴起來，還生生地扯上了她的前途。

    桑雪哭笑不得地扭過頭來瞪著他，權衡了一番利弊，還是沒骨氣地決定順從。

    他的心情頓晴朗起來，躍躍欲試地慫恿桑雪點開桌上的綠色圖標。“我替你裝了必要的社交軟件，可以發語音，可以發照片，如果想我了，還可以直接視頻。”

    當他知曉桑雪對這些時下流行的智能軟件一竅不通時，他幾乎無法想象這幾年她在堪稱中國互聯網發展高地的墨城是怎麽以最原始的狀態生活下來的。但眼下看她在自己的指導下笨拙地擺弄著新手機，突然很有成就感。

    上一回有這種感慨，還是兩年前，親自教會沈旭騎自行車的時候。但那時，是作為一個父親的驕傲，而此刻，卻是不可名狀的竊喜。

    他自私地想，要是桑雪一直都這麽笨笨的該多好，事事都要倚仗著他，好讓他無時無刻不享受照顧她的樂趣。

    可他能夠依舊感覺得到，來自她內心的排斥與防備。他越是想溫暖她，越是能鉵到她心中築起的，如冰山般的心牆。

    他該怎麽做……

    沈彥柏在失落中再一次想起葉爵銘正在研發的芯片，若能順利植入大腦，便能將人腦重新格式化。回憶、脾氣，甚至是情感都可自定義。他在假想的世界裏越陷越深，恨不得立刻著手實施。他眼中滿是躍躍欲試的期待，忍不住笑出聲，直到桑雪向他投來探究的目光，他才不舍地收回漫想。

    他看似在認真找路，卻懷揣了小小的心思，等桑雪發現社交軟件裏的小秘密。

    她沒讓他太失望，很快有所發現，但她臉上的神情卻和自己想的有些差。隻見桑雪的眉頭擰成死結，幾乎是質問般地瞪著他。

    “沈彥柏，你更幼稚一點嗎？”

    他竟把自己的備注改成了“你在我心裏”，還把兩人的聊天框置了頂！

    “想不想知道我給你的備注是什麽？”

    桑雪一臉漠然，對沈彥柏幼稚的行為表示不感興趣。

    這個時候的沈彥柏倒是和沈旭一模一樣，孩子氣，更是一刻也藏不住秘密。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靈巧地解開手開鎖屏，調出社交軟件，遞到桑雪眼底。

    “是我睜眼想念的人。”他目不斜視地開著車，眼角眉稍處滿是難抑的得意，仿佛昵稱世界僅有他一個人能想得到。

    桑雪並未看到沈彥柏說的，她隻看到徐洛洛的頭像醒目地懸在屏幕左上方，備注僅一個親密的“洛”字。

    對話框前有個小小的紅色數字，刺激著她的視網膜神經。眼睛有些疼，她眨了眨眼，一抬頭便看到後視鏡裏映著一張醜怪般的臉。

    她定了定神，不敢相信那是她自己。唇線緊抿，雙眉倒立，鼻翼隨呼吸狠狠地扇動。那是張被嫉妒扭曲的臉，讓桑雪忍不住想起得不到因紫霞而變得麵目猙獰的牛魔王。

    明明不在意的，為什麽總是不經意地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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