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斷情難安(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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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在這裏,又會在哪?

    沈彥柏有些絕望地閉上眼,大腦在黑暗飛快旋轉,驀地,他似想到了什麽一般,猛地睜開眼來。

    天光透過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落在他臉上,輪廓分明地切割出他臉上的疲憊與孤注一擲。他勾了勾唇,嘴角滑過一抹不易覺察的甜暖。

    “沈先生……”

    沈彥柏步伐愉悅地往外走,緊跟在身後的祝緯欲言又止。沈彥柏停下來望他,目光落在祝緯的手上,他這才發現,祝緯拿著一套西裝禮服。

    “今天有什麽重要行程嗎?”沈彥柏皺了皺眉問。

    祝緯略欠身,小聲提醒道:“今天是成小姐結婚的日子。”

    “成小姐?”沈彥柏擰眉望向祝緯,疑心他是一晚上沒睡糊塗了,他哪裏認識什麽成小姐。再說,那位成小姐要結婚,跟他有什麽關係?

    他撇了撇嘴,一副與我何幹的表情。

    祝緯上前兩步,湊近沈彥柏的耳朵說道:“昨天送桑小姐的那束花,就是成小姐訂的。”

    祝緯這一提,沈彥柏倒是想起來了。他當時腦子昏熱,想著在桑雪麵前賣力表現,不顧後果地答應了對方的要求。現在想起來,對方的要求對他來說實在是強人所難。

    有沒有人觀禮他不在乎,對方會不會把這場扮家家酒似的婚禮當真,他也不在乎。讓他假扮新郎,他從心理上便過不去這個坎。他此生已為一個女人揭開過頭紗,再不會為第二個人做同樣的事。

    於是沈彥柏冷眉望向祝緯,丟下一句寓意不明的話。“自己看著辦。”

    祝緯一臉難色,抿了抿唇,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將對方的情況告訴沈彥柏。

    如果對方是個普通人,祝緯就粗暴解決,死不認帳,頂多給點經濟補償。畢竟隻是一束花,對方要想蹬鼻子上臉,那就過分了。但對方是個身患絕症的病人,餘生的時光有限,這也許是她最後的心願了。拒絕這樣一個人,祝緯實在於心不忍。

    祝緯將他知道的情況簡短地說了遍,沈彥柏聽完,沉默地皺起了眉頭。

    那位叫薑澄的女子,半年前被查出患有罕見的惡性腫瘤。當時她和男朋友的婚期已定,婚戒、捧花,甚至舉行婚禮的禮堂都選定了,然而病情剛一確診,她的男朋友便借故和她分了手。隻是一個不幸的女子遇上負心漢的故事,沈彥柏卻莫名地觸動。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接過祝緯手上的禮服,囑咐道:“注意做好現場的保密工作。”

    祝緯連忙應道:“都已經部署好了,禮堂也按成小姐的意思布置好了。”

    祝緯說完,覺出這話有幾分先斬後奏的意思,頓神經緊繃。但見沈彥柏點了點頭,麵上並無太多的不悅,祝緯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沈彥柏往前走了幾步,似想起什麽一般,停下步伐,對祝緯說道:“你不用跟去了。她今天可能要回公司上班,你去接送下。”

    祝緯怔了怔,旋即反應過來,沈彥柏說的“她”是指桑雪。以往沈彥柏口中的“她”代指的都是徐洛洛,突然換了個人,祝緯一時有些不習慣。他忙低聲應了個“是”。

    沈彥柏到達約定的禮堂時,薑澄已經早早到了。他推門而入,看到等在紅毯步入處的女子頓滯住了步伐。盡管沈彥柏已經從祝緯口中大致了解了薑澄的身體情況,但真正見到她時,他還是沒能掩住臉上的震驚。

    纖細的脖頸和露出少許的後背瘦得仿佛隻剩骨架,虛弱得不足以支持起她的身體,她坐在輪椅上,身形微微佝僂,如同一個滄桑的老人。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薑澄控製著電動輪椅的方向,轉身麵向沈彥柏。

    她臉上有明顯的浮腫,手指卻枯瘦得如竹枝。她身上穿的那件婚紗,應該是生病前便訂好的,如今穿在她身上鬆鬆垮垮,沒了形狀,好像隨時都會從她身上滑脫下來。她沒戴頭紗,而是戴了頂淺咖色的羊絨帽,上麵別了幾朵白色狀如蝴蝶的小花。

    後來沈彥柏才知道,那叫薑花。

    沈彥柏盯著她頭上那頂帽子略久,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抬手輕輕撫了撫帽子上的花。這細小的動作,竟撫下一朵落花來。他眼疾手快,花落的那刻便探出手去。花在好他掌心旋了個圈,穩穩停住。

    花落在掌心,他的心跟著柔軟起來。於是他輕聲道“別動”,爾後動作溫柔地替她將那朵花重新別上。

    她始終低垂著眼眸,彎起的嘴角漾起淺淺的笑意。

    沒有賓客,沒有神父,流程相當簡單。他推著她,踏著紅毯一路到了花架前。剛走兩步,頭頂金色的圓球似被觸動了機關,啪地一聲裂開,從裏麵撒落五彩繽紛的花瓣來。

    薑澄微仰起臉,如受幸福洗禮般,任花瓣滑過臉龐。

    終於到了花架前,她麵向沈彥柏,拿出預備好的戒指,交到他手中,示意他替自己戴上。

    戒指的碼數意料中的不合適,戴在她的無名指上晃晃悠悠的。她卻滿心歡喜,將手放到眼底,左瞧瞧,右瞧瞧,仿佛戴上的不是一枚戒指,而是這宇宙中最閃耀的星星。也許是因為喜極而泣,也許是因為有感而發,她看著看著,突然落下淚來。

    “你會好起來的,會如願以償,有個愛你的人陪你走完幸福的紅毯。”沈彥柏絞盡腦汁,才想出這幾句安慰的話來。

    薑澄胡亂地抹著臉上的淚,明知道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還是很努力地點下頭。她哽咽著說道:“謝謝你,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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