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雪支著下巴自言自語。“他明明叫我全權處理……”

    “爵銘知道你一個人應付不來，需要有人幫襯。作為你的老公，我自然是合適的人選。”沈彥柏得意地挑眉，很快給出合理的解釋。

    桑雪想起先前在關島，休假都不忘公事的沈彥柏，有時吃著飯也要停下來敲代碼。夢雪公司這般離不開他，沈彥柏怎會安心放手。

    “你不在，夢雪豈不群龍無首，就不怕有人趁機造反？”桑雪嘴角一勾，笑容嘲弄。

    “你是在關心我？”沈彥柏微彎脖頸，嗬氣在她的耳廓。“沈太太放心，就算公司倒了，我也養得起你。”

    桑雪咬著舌頭，止住電流般躥向全身的麻酥感。她憤憤地扭過臉去，迎臉襲來陣陣寒風。

    今日多雲，淺灰的雲層鬱鬱地籠罩在城市上空。隆冬尚未過去，初春又未來臨，放眼望去不見一星綠色，頓有種淒愴感。也不知是霧還是霾，遊走在水泥森林裏，鬼魅一般。風一起，滿耳都是悲戚的嗚咽聲，直叫人一怵。

    桑雪並不迷信，但見這天色，莫名地心慌起來，直覺得不是好兆頭。

    “養兵一日，用在一時。高薪不是白拿的，自然有人能把公司的事處理妥當。”沈彥柏撥弄著手旁一株女貞黯綠的葉，自信地抿唇一笑。“放眼國內，有幾家同行能與夢雪公司相提並論？再者……”

    他頓了頓，繼續道：“創立夢雪的初衷是為了思念一個重要的人，但現在，對我重要的人正活生生地站我眼前，觸手可及。夢雪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如果真的有人動心思，要出賣公司，我也不會覺得有什麽遺憾。”

    他深情款款地朝她望來，微抬的眼皮底下是絲緞一般柔軟的目光。她恰轉過頭來，差點跌入那眼波裏，萬劫不複。

    她自然聽得懂他話中的意思，卻鑽了牛角尖，他思念的是故人，與她何幹。

    桑雪輕咳一聲質疑道：“葉教授研究的是人工智能與生物醫學，夢雪公司卻一直專注於AR技術的研發，完全是兩個不同的領域。你來這裏無異於一個外行，葉教授怎麽可能……”

    “你老公的實力不可小覷，想當年，我還不是從外行一步步變成AR行家的。”他點了點自己的腦門打斷她，臉上滿是誌在必得的神情。“我這裏，足夠強大。”

    他自然不會告訴她，為了勝任葉爵銘的這個角色，他通宵研究葉爵銘曾研發的產品。隔行如隔山，加上葉爵銘編寫的代碼有很濃重的個人特色，一時半會要完全弄懂不太可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來的目的可不是顯示自己多有才能，他要的是找到那塊芯片！

    他想起情人節那天晚上說好要陪她吃飯，卻放了她鴿子。又想起前一天替一個從未謀麵的女人戴上了戒指，雖然隻是幫個小忙，沈彥柏對隱瞞了這件仍心存愧疚。但此時卻不是說出真相的好時機，他張了張嘴，終是忍住了心中的千言萬語。

    桑雪忍不住衝他翻白眼，心裏暗想，先讓他高興一時半會，回頭被客戶的刁鑽需求嚇住了，肯定主動撒手不幹。

    “既然是葉教授的主意，做下屬的自然沒什麽好說。不過有件事必須約定好，公是公，私是私，我不想惹麻煩，所以我們的關係，請你務必守口如瓶，不準透露一個字。”

    “哦？”沈彥柏摸了摸下巴新長出的胡渣，滿臉困惑。“你能不能明確下是什麽關係，我說話時也好注意。”

    桑雪知他是故意，氣得狠瞪了他一眼。

    “桑雪……”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也因此愈發低沉動人。他低喃著她的名字，如微風拂過她的心頭，蕩起片片漣漪。

    “你在怕什麽？”

    他直勾勾地望向她，眼底的盡現血絲讓她頭一跳。

    桑雪淡淡一笑，反問：“我能怕什麽？”

    “你在怕愛上我嗎？”他唇邊綻開浮花般的笑意，輕淺優雅。風將他的低語送至她耳邊，舔舐過她的耳垂，她莫名地心跳如雷。

    桑雪緊抿住唇，驀地好笑地嗤了聲。“以為這樣激我就有用？”

    激將法被識破，他微怔，爽朗地笑了起來。桃花眼微揚，投來一個勾魂攝魄的眼神。“老婆，能不能給你老公留點麵子？”

    老婆那兩個字聽得桑雪耳朵火辣辣地疼，她緊握住拳，指甲嵌入掌心，才勉強忍住內心的波瀾起伏。

    她不願跟他再扯皮下去，甩下他先一步下了天台。

    沈彥柏微眯起起望向那個氣極敗壞的背影，像是青春期懵懵懂懂的男孩子，明明對暗戀的女孩喜歡得不得了，卻總是想方設法捉弄對方，非要把對方氣哭才覺得鞏固了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位置。

    不過這一回，不是他有意要氣哭她，實在是天意。在他們說話時，他眼風掃到亭子那邊躲了個人，大約是跑上來偷懶的。那人偏巧聽到他們談話中最關鍵的部分，早就掩著一臉驚訝下去散播八卦了。

    沈彥柏腦補出桑雪窘迫的樣子，竊喜地暗自掐算時間，嗯，是時候輪到他出場了。

    果不其然，他回到辦公室便見一臉菜色的桑雪杵在門口，而圍成一團太過投入的同事們全然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那些閑碎的議論不需細聽，也知道他們在說什麽。有人翻出了幾天前的那條熱搜照片，對比後發現確實與桑雪的身影有幾分相似。好幾位女同事傷心欲絕地悄聲嘀咕，論相貌，她們哪裏輸了桑雪。

    興許是因為話題的主角之一是沈彥柏，墨城IT界的標杆人物，連平素不問世事的技術宅男們都蠢蠢欲動，紅光滿麵地加入了討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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