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你不嫌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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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等開口說話,我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醒來時已近黃昏。

    睜眼之前聞到了枕上的歐梨香,便能夠確定正躺在三叔床上。

    張開雙眸,果然,看見了他的帥臉。

    確切說,是受傷的帥臉。

    額頭上的紗布滲出了一絲血跡,令人心驚。

    “駱駱……”三叔沙啞地喚了一聲。

    我想笑,腫脹的雙頰卻不容許,隻能喃聲回應,“三叔……”

    抬手想夠他,驀然發現手背上紮著靜脈針。

    身上的運動裝也換成了三叔的真絲睡袍。

    許是輸液的緣故,耳鳴緩解了許多,左耳能夠聽見聲音了。

    三叔緩緩俯身,努唇啄了下我的額頭,一觸即回。

    “對不起,我的樣子太矬了……”我想用自嘲來換換氣氛。

    可是沒什麽用。

    男人的臉上浮起了寒氣。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身上怎麽會有那麽多傷?為什麽要讓阿鐵把我囚在房間裏?網上那段新聞又是怎麽回事?”語氣很急,問得無序。

    “別緊張,先給你看一樣東西。我的手袋呢?”我亟需“獻寶”。

    三叔撒目四周,喊了一聲,“阿鐵,有沒有看到駱駱的手袋?”

    “在這裏。”聲音落地好一會兒,冷鐵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的臉上也有傷,而且,一隻胳膊用繃帶吊在胸前。

    “鐵哥,你……”我沒有問出口,已經猜到是誰傷的他。

    “沒事,沒事的……”冷鐵把手袋放下,憨笑著,“三少,我回自己房間去,有什麽吩咐您就打電話。”

    然後,像往常那樣衝我點點頭,轉身走掉了。

    “三叔,你不該這麽對他……”我心存歉疚。

    “你不知道,這家夥倔得很!他說他答應了你,就一定要做到。”三叔用食指劃了劃濃眉,“我的脾氣一上來,根本不管不顧,就跟他對上了。偏偏他又不肯還手……”

    “他沒還手,你的額頭是怎麽回事?”我有點好奇。

    三叔皺了下鼻子,“自己弄的。不讓我出門,又不好報警,更不能打死他,隻得想辦法讓他心軟。結果,他還是不肯……”

    冷鐵果然夠冷!

    嗯,也夠鐵!

    “跟人家道歉了嗎?”是疑問,也是提醒。

    三叔又劃劃眉毛,“兄弟之間,不用道歉,我會用適合他的方式來補償的。”

    我不再拘泥這件事,顧自從手袋內層掏出了離婚證書,塞進他的手裏,“這兩天,我去辦這個了。”

    他打開來,一言不發,眉心豎起了“川”字。

    “把你困在房間裏,是怕你衝動;網上的新聞是我自編自導自演的戲碼,就為了給卓宵丟人、令他厭棄我、從而生出跟我離婚的心思;我身上的外傷,一多半是為了演戲而自己做的,一少半是演戲得來的結果……”

    沒說完,三叔放下離婚證,把我撈進了懷裏,“駱駱,你怎麽這麽傻……”

    我仰著腦袋哼唧,“疼,別用力……”

    他趕緊把我放下,“哪裏疼?都哪裏疼?”

    “渾身哪都疼……”我難得嬌滴滴一次。

    三叔眼圈泛紅,“你怎麽能對自己下那麽狠的手?臉,胳膊,大腿,膝蓋,哪哪都是傷……”

    “不這樣,如何能騙得過醫生的眼睛?沒有醫生的話,卓宵怎麽能相信我被辱?隻有我給他抹了黑,他才能下定決心跟我離婚……”疼得有點氣虛。

    三叔咬著嘴唇,溫暖的手指輕撫我的臉頰,“發現你身上有傷,我就讓冷鐵請了個女私人醫生過來。給你做完檢查,醫生說……,說你不止四肢有傷,那裏也有點撕裂,紅腫……”

    聽到這個,我心裏有點疼。

    ——做計劃的時候,就有過這樣的設想。

    如果三叔質疑我的清白,我就遠離他的世界。

    定定地看著他,我團起了冰涼的手指,“所以,你懷疑我真的被人給強暴了,是不是?”

    “我不會對你做無端的猜忌或者懷疑!”三叔鼓了鼓腮幫,眼冒寒意,“你隻管告訴我,有,還是沒有?”

    ——“有,還是沒有”,這幾個字像鋼鋸,在切割我的心。

    “如果有呢?”我的嗓音跟他的目光一樣涼。

    他微微側頭,臉色陰鷙,“如果有,我會把侵犯你的人碎屍萬段。不,還要挫骨揚灰。以我的能量,讓一個甚至是幾個人莫名蒸發,根本不是難事。”

    我的心打起了寒顫,“然後呢?”

    “然後,我就帶你遠離這個地方。”指肚摩挲我的腫臉,咬著後槽牙發狠,“我會把你拴在腰帶上,一分一秒都休想離開。下半輩子,你就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做我蔣少恭的女人,給我生一大堆孩子。”

    “你不嫌我髒嗎?”語氣有點硬,我知道,自尊心在作祟。

    他繼續咬牙切齒,“駱心,我現在第三次跟你說那句話:你是否已婚、是否生育、結過幾次婚、生過幾個孩子,這些我都不在乎。同樣的,就算你被人淩辱,我也不會有分毫的嫌棄。但,淩辱你的人,絕對不可饒恕。”

    我拋卻感動,輕輕歎息,“以此來證明你愛我,是嗎?”

    他怔怔地看著我,“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嫌棄我的肮髒,就是愛我,對嗎?”機械地問完,覺得自己好矯情。

    “駱心,”他抿著弓唇,深眸之中的寒氣化作了淡淡水霧,“告訴我,怎樣才能讓你感受到我的愛?”

    老實說,我不知道答案。

    “你說,怎樣才能讓你感受到我的愛?怎樣才能?”見我不語,他不迭地追問。

    目光遊弋的樣子,讓人心疼。

    我深歎了一聲,“三叔,對不起。是我太敏感了……”

    他捧著我的腫臉,“是不是我的話讓你不舒服了?嗯?”

    “有一點。”我沒有否認,不想扭扭捏捏地遮蔽自己的心思。

    “傻瓜!”他笑得很難看,“三叔隻是想懲處那些玷汙你的人,還沒有狹隘到用你所遭受的屈辱來對你進行二次傷害!”

    我用沒有紮針的手撫摸著他的眉心,“你這麽包容我身上的汙點,到底是喜歡我哪裏?”

    “最初是被你的身體吸引,漸漸就愛上了你的心。”他不假思索,“你的心足以讓我的心安穩。我愈發覺得,你的心淳淨得像一泓清泉。”

    “就算我被七個男人輪流強暴,你依然覺得我的心如清泉般淳淨嗎?”問完,我發覺自己絕對有精神施虐傾向。

    三叔聽了,黑瞳之中閃過一抹傷,旋即又燃起了熊熊怒火,“駱駱,我知道回憶對你來說是痛苦的。但是,你必須告訴我受辱地點和確切時間,我要盡早派人解決掉那個七個雜碎。”

    我吸了下鼻子,“前天夜裏,這張床上,七個男人同名同姓,都叫‘蔣少恭’。喏,我隻能提供這些信息,其他的就全靠你了。”

    絕對是一本正經的態度。

    三叔緊咬弓唇,緩緩噴了下鼻息,聲線極低,“駱心,這麽鬧很好玩是不是?”

    我躲開了目光,“也沒有多好玩……”

    “我剛剛真的很想殺人你知道嗎?”口吻淩厲。

    “知道啊!”繼續若無其事。

    “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被人欺負!”隱有怒火。

    我的睫毛忽閃忽閃,“不是告訴你了麽,前天夜裏,這張床上,唔……”

    嘴唇被含住,懲罰性狠吻。

    本就氣虛,這一吻差點讓我厥過去。

    吻罷,三叔瞪著我,“呼哧呼哧”大喘。

    我暈暈乎乎地回望著,之前那點鬥氣的心思已經被親得煙消雲散。

    喘夠了,他凝起了臉色,“好吧!隻要你沒有被人欺負,怎麽跟我鬧都行。”

    “除了你,誰敢欺負我?”好想笑,由衷地笑。

    三叔卻很較真兒,“現在回想起來,我前晚確實太畜生了。其實最後做那次,已經發現腫了,卻還是沒能克製住。駱駱,對不起……”

    發於內心的自責,並非浮於表麵,想演都演不出來。

    我的腫臉在他的掌心摩了摩,“不怪你的。我存心想要受傷,所以才厚著臉皮主動,一次次要個不停……”

    他低下頭,用嘴唇堵住我的話,啄了啄,“不要這麽說自己,三叔愛死了那樣的駱駱……”

    心髒,又開始“撲通撲通”。

    如果不是臉頰腫著,我能臉紅到耳朵根。

    親罷,三叔挪走嘴唇,跟我抵額相對。

    “怎麽辦,真的是太緊張你了。但凡你有點什麽風吹草動,我就想要人命。”無奈的言辭,強硬的語氣。

    “三叔,對不起哈!我不該用假設的東西來試探你對我的感情……”我終於道歉。

    他輕輕跟我頂著額頭,“別試探,會產生誤會。有什麽事情不妨直說,有什麽要求都可以提出來。三叔一定竭盡所能給你安全感,讓你體會到被愛的幸福。”

    我單手摟住他的脖子,“蔣少恭,你會把我寵壞的。”

    “哪有寵你?如果真的寵你,就不會讓你受這樣的苦了……”依舊在自責。

    “這不算受苦,頂多是……苦肉計!”我努力寬他的心。

    他輕嘖嘴唇,“駱駱,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來解決這件事?你知不知道這本離婚證的代價太大太大了……”

    我歎了歎,“那個人既自私又貪婪,好說好商量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如果要是讓你出頭,他指不定得坑你多少錢呢!一分錢都不該給他!可如果是我單方麵起訴,恐怕得拖很久,時間長了容易出岔子。”

    “萬一你把自己傷成這樣也沒能讓他下決心離婚呢?”他隱有怒氣。

    “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會走這一步。”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很忐忑。

    從昨天到現在,一直提心吊膽,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中度過。

    真的,萬一卓宵抵死不肯離婚,而是想盡辦法折磨我,後果將不堪設想。

    其實我就是在賭博。

    賭我對卓宵的人性到底了解到什麽程度。

    呼!不能把這些想法告訴三叔,不可以讓他痛上加痛。

    “駱駱……”他的鼻音有點重,“能不能答應我,從此以後再也不要擅自做主。任何事都要事先跟我商量,好不好?”

    “好……”我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

    兩天的殫精竭慮,終於得到了釋放。

    不成想,三叔的眼淚也跟著姍然落下。

    “駱妞,你傷成了這樣,三叔要疼死了……”哽咽聲起,如刀子在剜我的心。

    向來剛強堅韌的大男人,因為心疼我而哭泣,我的魂兒都被他的淚水給打濕了。

    抬起酸痛的手臂,我摟住他的脖子,柔聲喃哄,“傻三叔,駱駱這不是沒事麽……”

    相擁而泣,是真情流露,卻難免心酸。

    好不容易掃平了阻礙,我不要這樣不快樂。

    遂,抹了把眼淚,輕輕捏住了三叔的耳朵,“蔣少恭,你還有件事沒有解釋清楚呢!休想用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數來蒙混過關!”

    絕對有翻臉的嫌疑。

    他微微抬頭,淚眼凝視著我,“什麽?解釋什麽?”

    我吸了下鼻子,“那個給我開門的年輕姑娘是誰?長的還挺好看!口口聲聲說緊張我,轉眼你就金屋藏嬌,是不是太薄情了!”

    他竟然笑了。

    溫柔地用指肚幫我抹掉淚痕,然後又胡亂擦了擦自己的臉,“小豹子,你吃醋了?”

    我毫不否認,“就吃了,怎樣?”

    ——姑奶奶現在是自由身,吃個醋還不能光明正大麽?

    “咳……”三叔眼波亂竄,“要是想聽我解釋,你得把我的耳朵放開。這裏是敏感點,以你這個撫摸的力道,很快就會出事。你還傷著,是萬萬不能造次的,難不成想憋死我麽?”

    我被燙了似的鬆手。

    什麽跟什麽啊!

    明明是我要興師問罪,怎麽又扯到下三路了?

    剛剛還抱頭痛哭,轉眼間就撩雲撥雨,氣氛真是大起大落得太快了!

    要不要這麽戲劇化啊!

    還好,蔣某人及時刹車。

    “給你開門的姑娘叫知非。”他爬到床上,半躺在我身旁,長臂圈著我的頭部,“姓蔣。”

    “蔣知非?”我眨眨還有些隱隱作痛的眼睛,“你妹?”

    三叔被噎了一下,“……嗯,我妹。”

    還真別說,兩人的眉眼之間確有相似之處。

    “雖然別人都喊你‘三少’,但我一直以為你是家中獨子。”我往他身上拱了拱。

    三叔輕嘖一聲,“蔣家大排行,我行三。”

    “原來如此。”我仰頭看他,“你妹……知非呢?”

    “走了。”眼睛一直盯著上方的藥袋。

    “走了?哪兒去了?”我不解。

    “回帝都了。”頓了頓,“她在帝都做律師。”

    我還是不明白,“什麽時候來的?是來看你嗎?還是,接到你的求救、跑過來救你的?”

    “昨天夜裏來的。得知冷鐵被我揍了,特意打飛機過來找我算賬。看見我也受了傷,頓時氣消了大半。後來又發現你昏倒在門口,她說她不想搗亂,就走了。”說完,著手拔針。

    我很配合地幫忙摁著針頭,“如此看來,知非跟鐵哥,他們兩個有故事吧?”

    三叔睨了我一眼,“連你都猜到了,隻有冷鐵那個傻子還蒙在鼓裏。”

    “沒準兒鐵哥是因為自卑,故作不知。”我深有體會。

    三叔動作利落地拔掉針頭,“按住針孔,別揉啊!”

    我乖乖照做。

    收拾了藥袋,三叔又回到床上陪我躺著。

    “別人的感情我不方便也不可以插手。”他溫柔地幫我捋順亂發,“我自己的感情,是抓住就不會放手的。”

    我沉默不言,指頭拈玩著睡袍帶子。

    剛剛結束一段名不副實的婚姻,身心都有點疲憊。

    好怕他在此時此刻就提出什麽想法,諸如結婚之類。

    “駱駱,告訴三叔,你需要多長時間來平複心境?”他忽然喃聲發問。

    我愣了一下。

    這個男人怎麽可以這麽貼心!

    他是讀到了我的心思嗎?

    “三叔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但,你總要給三叔個時間,讓三叔有個心理準備。”姿態放得很低很低。

    我咬唇忖了忖,“至少,三個月吧!”

    “三個月……”他若有所思,“嗯,足夠用了。”

    “什麽足夠用了?”我一頭霧水。

    他森然一笑,眸子裏暗色湧動,“三個月,足夠讓那些有份傷害過你的人捶胸頓足、悔不當初。”

    我隱隱地預感到,未來三個月,桂城上流圈子將要因為一個舞娘而刮起血雨腥風。(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