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為自己挖了個天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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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多月後,4504號公路上,我駕駛著房車,一路向北而行。
耀揚仍在副駕駛位,不過,並不是坐著。
他永遠地躺在了天青色瓷壇中。
十天前,他在我懷裏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我沒有哭天抹淚、悲痛欲絕,——既為他臨終前的囑托,亦為了腹中的孩子。
八周大的胎兒,好小一顆,卻承載了他父親對這個世界的所有眷戀。
耀揚生前給孩子取了小名,叫pony。
他說我們倆都屬馬,所以,孩子就是一匹小馬。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將要不久於人世。
我以為有了孩子的激勵就能夠延長他的生命,老天卻偏偏不肯成全。
耀揚是笑著閉上眼睛的。
他舍不得我和孩子,心裏定是藏了一萬個不甘與不願。
之所以笑著離去,是怕我過於傷心難過。
這個愛了我十二年的男人,即使生命走到了盡頭,依然顧念我的感受。
按照當初的打算,接下來,帶耀揚回家。
孩子很體恤我,早孕反應幾乎沒什麽感覺。
我也不曾虧待自己的身體,無論怎樣,吃飯、睡覺一點都不含糊。
路過岑香山的時候,我帶耀揚在那兒住了一晚。
春天的風吹綠了山野,跟當初的滿目褚紅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樣子。
抱著瓷壇在暖陽下坐了半天,我也絮絮叨叨地跟他說了半天悄悄話。
翌日,繼續上路,往桂城進發。
有耀揚和孩子相伴,我不覺得孤單。
車子停在“心舞”工作室前,是個下雨天。
濛濛細雨落下來,如絲如霧,漫天淒愁。
我解開副駕駛安全帶,把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瓷壇抱在懷裏,下車,進門。
明明是上課時間,卻沒有音樂聲。
異常安靜。
當我嫋著腳步推開接待室的房門時,沙發上坐著的人聞聲望了過來。
是陶重。
“姐——”他驚喜地喊了一聲,三兩步就跑到我的麵前。
我眯眸淺笑,“臭小子,變壯了啊!”
他猶豫了一下下,然後便不管不顧地把我抱在了懷裏。
“姐,這小半年你去哪兒了?怎麽不跟我聯係?不知道我惦記你麽?”大男孩拖著哭腔問道。
“傻小子,姐這不是回來了麽!”我單手推開他,環顧四周,“為什麽沒有人上課?工作室倒閉了嗎?”
陶重皺著鼻子點點頭,“前幾個月,附近連續新開了兩家舞蹈工作室,把我們的客源都給搶走了……”
“等等!”我打斷他,“前幾個月?你每月三十號都有轉賬給我,數目跟我在的時候是持平的啊……”
“唔……”他咂咂唇,目光落在了瓷壇上,“姐,你抱著的是什麽?看起來有點沉,先放下吧!”
明顯就是打岔。
我撥開他伸過來的手,“沒事,不沉。”
他一愣,再次支開話茬,“姐,你從哪回來的?累不累?去舞室休息一會兒吧!我在那裏搭了一張超舒服的床……”
說著,搭住我的肩膀,帶我去舞室。
“你住在舞室嗎?為什麽不回家?”我十分不解。
“哦……,家裏有點擠……”他支支吾吾地回答。
我強行止住腳步,逼視著他的雙眼,“你養父母早就過世了,家裏就剩下你自己,偌大的三居室怎麽會擠?陶重,扯謊有意思麽?”
他的腦袋都快要埋進胸口了,“姐,我不能說……”
“工作室早就關了是不是?每個月的收入都是蔣少恭讓你轉給我的是不是?他要你住在這裏守株待兔、等我回來是不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別的可能。
陶重聽了,立刻抬頭,“姐,這可是你猜到的,不是我說的……”
我重重地喘了口粗氣,抱緊瓷壇,向外走去。
“姐,姐,你好不容易回來了,又要去哪兒啊?”陶重繞到我麵前,擋住了道路。
抿唇盯著他看了片刻,我左手抱緊瓷壇,右手伸過去,五指張開,糊在他臉上,往一旁扒拉著,“如果不希望我跟你斷交,最好什麽也別問,更不要把我回來的事情告訴給任何人。”
收手之後,抬腳就走。
“姐——”他在後麵大聲呼喚。
我腳步未停,“閉嘴!別跟著我!”
“姐,你總要把聯係方式留給我吧——”臭小子不敢追上來,隻有扯著嗓門兒大喊。
我沒理他,徑直出門。
回到車上,把瓷壇放好,去租賃公司退車。
將近半年的租金,幾乎快趕上一台新車的價錢了。
清了費用,銀行卡餘額隻剩了五分之一。
抱著瓷壇,拖著行李箱,我到附近的商場買了新手機和電話卡。
從商場出來,在街邊猶豫片刻,打車去了旅館一條街。
無家可歸那段時間,我經常在一家名為“潔雅”的小旅館裏落腳。
老板娘已經熟識,錄了身份信息,沒用交押金,直接給了我一把鑰匙。
房間就在二樓最裏側,挨著消防樓梯,蠻清靜。
把瓷壇安放妥當,我躺在尚算幹淨的雙人床上,給桂城公墓“永思苑”打了個電話,谘詢在我養父母的墓地附近還有沒有可購置的墓穴。
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預約了看墓時間。
收線沒多久,女人虛情假意的吟叫和男人虛張聲勢的低吼交織著穿過薄薄的牆板,清晰地傳了過來。
房間隔音不好,這是常事。
聽的次數多了,完全能夠通過聲音分辨出叫床的人到底是為情瘋癲發狂還是為利逢場作戲。
今兒這聲音,絕壁是買春的產物。
我拿了一床棉被,密不透風地將瓷壇裹好,不希望耀揚被汙了耳朵。
再回到床上,困乏勁兒襲來,蓋上被子昏然入睡。
天剛擦黑時,我被餓醒了。
外麵還在下雨,並且雨勢大了許多。
出去吃是不可能了,隻好叫外賣。
在手機上點好想吃的東西,隨後便開了電視消磨時間。
一個梳著短發的女播音員正在播送桂城新聞,內容大致是幾家財團在激烈地競爭西海度假村的開發權和經營權。
“最後,來自涼城的‘蔣氏’財團拔得頭籌,成為西海度假村的主人……”播報這句話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鏡頭前。
俊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就仿佛全天下都欠了他似的。
我怔了一霎,在他講話之前,及時換台。
沒過一會兒,有人敲門。
我摸摸平坦的小腹,細聲碎念,“pony哦,咱們的飯飯來了……”
拔了門鎖,打開門板,最先映入眼簾的居然是一雙單扣孟克鞋。
惶然抬頭,方才在電視裏看見的那張臉就在眼前。
比鏡頭裏俊朗,也更真實。
“頭發濕了,給我找條毛巾……”他凝著聲線說道。
原本不想讓他進門的,卻因為這句話,我轉身回了房間。
他默然跟在身後,把什麽東西放在了桌上。
我找到自己的毛巾,遞了過去。
“給你帶了蝦餃和參雞湯,趁熱吃吧……”他的聲音依舊無喜無怒。
“我……訂了外賣……”話雖這麽說,卻吞了下口水。
他擰眉看過來,沉聲詰問,“外賣那東西能吃麽?”
想想肚子裏的pony,我沒有耍骨氣,快步到桌前坐下,開始吃東西。
這個男人真的很會買吃的,好簡單的兩樣食物,搭在一起真可謂是絕配。
正吃著,又有人敲門。
這回應該是送外賣的。
沒等我起身,男人走過去,開門,甩給外賣小哥一張大鈔,吼了句“幫我扔掉”,“哐”一聲關上房門。
我見怪不怪,又低下頭,繼續大快朵頤。
終於吃飽喝得,我心滿意足地摸摸pony,緩緩起身,去門口拉開了門板。
“蔣先生,謝謝你送來的美食。天兒不早了,我想休息,請你離開吧!”
“撂下筷子就趕人,還真是翻臉無情!”他晃晃悠悠走了過來。
然,卻不是出門,而是,關門。
不甚結實的門板經受了第二次凶狠的震蕩之後,闔得十分牢靠。
與此同時,我的身子被男人毫不遲疑地裹在了懷裏。
“蔣先生,我現在是紀耀揚的女人,請你自重。”我冷起了臉色。
他輕哼一聲,扭頭看向蒙著被子的瓷壇,“你應該說:不要當著紀耀揚的麵抱我!”
這句話,如一柄鋼刀,紮進了我的心裏。
“我應該說:不要當著紀耀揚的麵抱他的女人和孩子!”疼痛之下,我隨手撒了一把“毒針”出去。
沒管用。
男人皮糙肉厚、抗紮抗刺,根本不打算放開我。
修長的手指甚至得寸進尺撫上我的肚子,喃聲乍起,“如果之前我不戴那玩意兒,你懷的就應該是我的種。明明是疼惜你,卻為自己挖了個天坑,嗬嗬!”
我撥開他的手,“我跟你隻是逢場作戲,腹中的孩子則是我跟耀揚的愛情結晶。”
男人冷笑一聲,“駱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肚子裏的小東西是怎麽來的!”
“你什麽意思?”我竭力穩住心神,“我跟耀揚的孩子,當然是同床共枕、翻雲覆雨得來的!”
攬在我腰上的手臂緩緩發力,令我不得不貼到他的身上。
“駱心,你把我當成了什麽?嗯?你到底把我蔣少恭當成了什麽?”他咬著後槽牙,雙眼血紅地質問。
我寒起了嗓音,“你在我心目中,曾經是提款機,是報複工具,還有,是泄欲利器。”
他聽了,竟然朗聲大笑。
笑罷,攔腰抱起我,往雙人床走去。
“提到泄欲,老子還沒有跟孕婦做過呢!來來來,現在就試試……”咬牙切齒,狠厲邪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