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浴火成詩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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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辰國際酒店,4506號房間。

    言靳已經在窗前站了好久,臉色有點憔悴,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事實上,他已經持續幾個月沒有好好地睡一覺了。

    尤其昨晚,從隔壁4504號房過來之後,他連眼睛都沒闔一下。

    真的不困。

    不像那個小女人,前一秒還哭著跟電話那頭吵嘴,下一秒就窩在他懷裏睡成了可愛的小豬。

    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沒心沒肺吧!

    可是他不行,既沒有她那麽好的睡眠,也做不到不管不顧。

    他從天亮之後就一直守在窗前,想看看她究竟什麽時候離開。

    結果,十點鍾左右,妖嬈的身姿晃晃悠悠走出酒店,打了一輛車。

    上車的時候,她居然沒有回頭看一眼,——這個沒良心的女人,對發生過一夜情的地方毫不留戀。

    言靳一直目送那台出租車遠去,這才離開窗前,打電話給餐飲部,叫了一份午餐。

    沒多久,門鈴就響了。

    他去開了門,卻發現來人並非送餐服務員。

    “又是一個月沒見!你要躲我躲到什麽時候?”一身職業裝的年輕女人凝聲質問。

    言靳不屑地扯唇,“就算躲到天邊,你不是照樣有本事找到我嗎?”

    語畢,返身回房。

    女人跟了進來,隨手關門,落鎖。

    各自在沙發上坐好,保持著陌生人的距離。

    “你就那麽討厭我嗎?”她咬了咬嘴唇,眼裏盛著委屈,“枉我如此在乎你……”

    言靳馬上舉起兩個手掌,推著麵前的空氣,“停,打住!你的在乎,我擎受不起!”

    頓了頓,挑著眉毛寒聲詰問,“蔣知非,你是法律從業者,難道不曉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構成犯罪了嗎?”

    蔣知非的胸口劇烈起伏,麵色卻故作鎮定,“什麽犯罪不犯罪的,我不懂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言靳終於忍無可忍。

    他倏然起身,俯視著她,“是我胡說八道還是你胡作非為?別說你是我親妹妹,就算你不是,我也不可能喜歡你!別再執迷不悟了好嗎?”

    蔣知非也跟著站了起來,詫異地側頭仰望,“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言靳抿著嘴唇沉默不語,眼中有怒氣,更多的是痛心和無奈。

    “……,誰說我是你的親妹妹?誰告訴你的?到底是誰?”蔣知非忽然連聲質問。

    她好像為自己提了底氣,就是不知這底氣從何而來。

    “言靳,當初你窮困潦倒、流落街頭,甚至失去了記憶,是我好心把你撿回家的。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氣,知道嗎?你別不識好歹,要懂得珍惜才是!”

    越說越義憤填膺,就跟真的似的!

    言靳往後退了兩步,遽然搖頭,“我躲你,是不想鬧得太僵,畢竟我們是一母同胞……,可是你真的太離譜了!既然你這麽冥頑不靈,今天我們就把話說明白了。”

    “你想說什麽?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男人,你想說什麽?”蔣知非抖著發青的嘴唇,看起來很傷心。

    言靳舒了口氣,神色悲憫,語氣沉凝,“那類複明手術確實會傷到大腦記憶區塊,但這種傷害不是永久性的,你明白嗎?”

    女人聽了,一臉驚愕地頓坐在沙發上,“你、你恢複記憶了?怎麽可能!醫生明明承諾我,你會徹底失去記憶……”

    驚慌之中,居然說走了嘴。

    言靳登時怒火中燒,“認定我永遠都想不起過去的事情,所以你就肆無忌憚地趁我術後昏迷、讓人動了我的臉,對嗎?”

    幾近咆哮。

    蔣知非也怒了,大聲嘶吼,“對,沒錯!換了一張臉,你就不是蔣少恭了,所以我們也就不是兄妹,不必再受任何倫理道德的約束!”

    “肆意操縱、改變別人的人生,居然還理直氣壯!你真是瘋了!”言靳攥緊拳頭,卻克製著沒有打人。

    “對,我就是瘋了!”蔣知非狂亂地揮舞著雙手,“為了令你高看一眼,我拚命努力、成為帝都名律;為了讓你生出醋意,我假意愛上冷鐵那種低俗的雄性動物!可是又有什麽用?你先是娶了一個婊子,然後又跟個二手貨、騷舞娘勾搭到了一起!你把我置於何地?啊?”

    言靳在冷笑,“所以你的意思是,過去的大部分人生,都是為我這個親哥哥而活?”

    蔣知非又被“親哥哥”三個字給刺激到了,瞬間飆淚。

    “我的親哥哥蔣少恭已經死了,他的身份一年前就被注銷了!你現在的合法身份是言靳!作為言靳,你一文不名!你隻有依賴我,才能過上好日子,知道嗎?”邊哭邊說,仍不忘威脅。

    言靳微微翹起唇角,“知非,你太小看我這個親哥哥了!”

    “什麽親哥哥?去他媽的親哥哥!”蔣知非乍然跳起,往前撲過來,“你是言靳,是我男人,我們已經在一張床上睡過了——”

    “啪!”

    言靳終於出手,扇了妹妹一記響亮的耳光。

    “蔣知非,你還能有點廉恥嗎?那晚是你嚷嚷著怕黑,我才讓你上了我的床。我有碰過你嗎?有嗎?全程都是你在勾引,醜態百出!我告訴你,就算這世上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話音落地,怔了一下,恍然想起昨晚在酒吧裏聽過最後這句話,雖然並不完全一致,但是大同小異。

    蔣知非捂著腫痛的麵頰,流著眼淚發狠,“言靳,之前我對你就是太仁慈了!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對你客氣!咱們走著瞧,總有一天,你會跪著來求我!”

    語畢,哭著跑掉了。

    房門“哐啷”一聲響過,言靳拈起方幾上的水晶杯,狠狠甩了出去。

    “稀裏嘩啦”碎片滿地,心裏總算舒坦一點。

    隨後,他又把那三支形狀各異的錄音筆給找了出來。

    最先拿起口紅大小的那支筆,摁了播放鍵,裏麵的聲音緩緩流淌而出。

    “雖然醫生沒有跟我明說,但是我自己心裏清楚,這次手術可能會留下意想不到的後遺症。別的都不怕,我最怕的是忘掉駱駱……,為此,我要盡可能地把我跟她在一起的每個細節都記錄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駱駱全名叫駱心,也叫駱沁,但是我更喜歡叫她‘駱駱’或者‘小豹子’。前者是平常說話時慣用的,後者……是動情、動性時的專屬稱呼。”

    “駱駱比我小十一歲,但是她卻像個小媽媽似的照顧過瞎眼的我,還曾為了救我而挨了一刀,是在腹部那裏,差點丟掉性命……”

    ……

    這些已經聽過不知多少遍的音頻片段是言靳在三個月之前發現的。

    時間再往前推移七個多月,他從莫名的昏迷中醒了過來。

    那會兒他是一點原始記憶都沒有的,全部信息都是從蔣知非那裏得知。

    在她口中,他是“從外麵撿回來的無家可歸者”。

    他身上隻有一張名為“言靳”的身份證。

    ——當然,這都是蔣知非一手策劃並實施的陰謀。

    很久以後,他才得知這個名字居然是他自己取的。

    言靳曾經拿著身份證去警局求助,結果人家給出的答案是,他“父母雙亡,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結過婚”。

    作為一個沒了記憶的空白人,他不相信警察還要相信誰?

    遂,認下了“言靳”這個身份。

    實事求是地說,失憶這段時間,蔣知非對他很好,照顧得十分周到。

    在帝都養了幾個月身體,她把他帶到了涼城一個叫做“靳園”的地方。

    和豪宅撞名,他認為這隻是巧合,蔣知非則解釋為這是他們之間的緣分。

    可是一走進房子裏,就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總覺得自己曾經來過這個“靳園”。

    幾天後,他鬼使神差地走進三樓的某個房間,直奔一個不起眼的櫥櫃前,隨手打開上麵的暗格,從裏麵拿出三支錄音筆,還有一個U盤。

    幸好,他雖然丟了記憶,但還不至於真就變成了傻子。

    發現那些奇怪的東西,他沒有聲張,而是不動聲色地藏回原處。

    待到有一天,蔣知非去公司處理事務,他便跑到那個房間,再度拿出錄音筆和U盤。

    錄音筆甫一打開,三句話聽下來,他立刻斷定那是他的聲音。

    聽完一支筆裏的內容,就大概齊攏出了自己的身份,同時也拆穿了蔣知非的所有謊言。

    但他仍然裝作若無其事,又找了兩次機會,把另外兩支筆裏的音頻悉數聽了一遍。

    弄清楚來龍去脈,他開始擺弄那個U盤。

    在電腦上打開U盤的那一刻,言靳有點懵。

    裏麵存了幾百張照片,卻是同一個女孩的各種笑臉。

    梨渦淺笑,顧盼生輝。

    然,最後看到一張他們的合拍照時,他的情緒有些控製不住了。

    除了雙眼,他現在的樣子跟照片上的樣子幾乎沒有多少相似之處。

    內心好一番天人交戰,到底還是沒有去找蔣知非對質。

    ——盡管她動機不純,但他們畢竟是親兄妹,血濃於水,盡量還是不要撕破臉的好。

    他把U盤裏的照片都剪切到自己的手機上,拿了那三支錄音筆,離開了“靳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