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浴火成詩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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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舞台上,蔣知非孑然而立。

    更令人意外的是,她穿著一身兒雪白的長擺婚紗。

    天這麽冷,居然還是抹胸的款式,看著都想打哆嗦。

    不過,瞧那裙擺上綴著密密麻麻的水鑽,應該不是便宜貨。

    言靳原本鋪滿喜色的麵龐頓時變得異常寒涼。

    “這才是真正來砸場子的!”駱心扭頭看他,擰眉發問,“是你前女友嗎?”

    敢在她的訂婚儀式上鬧騰,這女的也是夠可以的!

    “當然不是!”言靳搖頭,對小媳婦兒耳語,“駱駱,這邊交給我處理,你去隔壁包房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他擔心蔣知非鬧起來會驚到她。

    更怕待會他發起瘋來會嚇到她!

    駱心不置可否地望著未婚夫,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有問題!

    但是今天的女主角是她誒!

    怎麽可以遇事就逃?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慫!

    “我是不會躲出去的!有什麽事就攤到桌麵上來說,休想瞞著我!”態度堅決。

    言靳咬著弓唇,不忍心強迫她,更不舍得讓她跟著不開心。

    就在踟躕不前的當口,隻聽有人尖聲嚷了一句最低俗的國罵,是那種恨到極致的口吻。

    緊接著,在場的幾十個人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梳著漂染短發的女人從台下竄了上去,一伸手便揪住蔣知非的頭發,瞬間將其撲倒在地。

    隨即,拳打腳踢,厲聲辱罵。

    “你特麽還找上門兒來了,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的男人你也敢惦記,就問你扛得起揍嗎?啊?”

    “賤貨,別以為多讀幾天書便能被他高看一眼!我告訴你,就算你脫光了躺在他麵前,他都不會把你當個女人來看待……”

    台下的蔣屹尊一看姑姑吃了虧,有心上去幫忙。

    可是,剛剛抬腳就被眼疾手快的二叔給攔住了。

    蔣宇崇隱隱地覺得事情不簡單,便對侄子耳語道,“你小姑姑死不了,先靜觀其變吧!”

    做侄子雖然忍住了上前施救的衝動,可是不忍再看,一屁股坐下,喝起了悶酒。

    還有人想上去拉架,但,一瞧見短發女人挽起袖子的手臂上滿是刺青,便紛紛駐足,止步不前。

    事實就是如此,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沒人性的。

    駱心揉揉眼睛,看了又看,終於確定施暴者是狄芸。

    嗯,那個無所畏懼的大芸姐又回來了。

    不過,駱心搞不懂狄芸為什麽這麽憤怒地出手。

    聽口風,挨打那女的好像有勾引過冷鐵?

    可是她怎麽感覺那女的跟言靳有關呢?

    駱心轉頭睨了未婚夫一眼,他的冷漠是發自於心的,目光寒得幾乎結冰。

    她便又把目光投到了小舞台上。

    隨後,幾十號人就像看話劇似的,默默地望著。

    期間,冷鐵跑過來跟言靳耳語。

    “靳哥,狄芸以為知非是來勾搭我的,所以才怒火中燒動了手。我們是將錯就錯還是上前拉架?”

    言靳沒作聲,不著痕跡地暗示冷鐵先不要管。

    ——狄芸再瘋狂也是個女人,她那個打法兒,是不會出人命的。

    知非的所作所為太離譜,是該受點教訓。

    小舞台上,狄芸踢打累了,屈膝蹲下,揪著蔣知非的頭發,咬牙詰問,“小婊子,還敢再覬覦我男人嗎?啊?”

    麵目全非的蔣知非大概被打懵了,居然啐了一口血唾沫,囂張還嘴,“你男人?別做夢了!他是我的男人!我們在一張床上睡過……”

    搓火成功!

    話音尚未落地,大芸姐揚起巴掌糊上了那張血絲呼啦的臉。

    蔣知非居然笑了起來,笑聲裏摻雜著藐視一切的鄙夷。

    狄芸用染了血漬的婚紗把手掌擦幹淨,歪著腦袋起身,舉手投足間,痞性展露無遺。

    “倒驢不倒架的賤人!”罵了一聲,繼續踢打。

    畢竟才生過孩子沒多久,體力不如從前,終於喘籲著停下。

    蔣知非像一堆爛泥似的躺著,眼睛睜開一道縫,在圍觀的人群中尋找她參與設計的那張臉。

    終於,她看見他就站在正前方。

    玉樹臨風的男人也在看她,冷漠的眼神宛若冰霜。

    她挨打,他不止不來搭救,甚至沒有流露出半分憐憫之情,這令她無比心傷。

    “哥……”

    模模糊糊的一個字,隨著嘴角的鮮血流淌而出。

    言靳沒聽見她的聲音,但是讀懂了唇語。

    他依舊不為所動。

    不,他有所行動,——伸出強壯的手臂,將身側的未婚妻攬在了懷裏。

    小女人偎在他的胸口,始終望向小舞台。

    嫉妒霎那間侵襲而來,蔣知非又變得狂熱不已。

    她掙紮著坐起,喘息著,積攢力氣。

    抹胸禮服在挨打的過程中脫落了一點,露出貧瘠的事業線,還有大半個矽膠文胸。

    這個不體麵的樣子又惹惱了大芸姐。

    “賤人,都到了這種時候還不忘用你的平板身材來勾男人!”辱罵的同時,抬腿就是一腳。

    好不容易才坐起來的蔣知非又重重地躺在了台上。

    這時,狄風終於看不過眼。

    他走上小舞台,拉著妹妹的胳膊,往台下拖她。

    狄芸雖然餘怒未消,但還是隨哥哥走了下去。

    途經冷鐵身邊,憤怒地衝他獅吼了兩句,“看什麽看!再看就把眼珠子給你剜出來!”

    真狠!

    冷鐵的腦袋立刻耷拉下來,像隻沒脾氣的小綿羊似的,亦步亦趨跟在老婆身後。

    從他們談戀愛到現在,這是狄芸第一次發飆。

    有點嚇人。

    但,他喜歡!

    天知道他有多麽迷戀她的野性、她的粗暴,還有她一身的刺青和金屬環。

    別說靳哥之前透露過蔣知非對他的曖昧都是假的,就算蔣知非真的愛他成狂,也絲毫無法令他心動。

    他冷鐵的菜,就是大芸姐這一款。

    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他都情願死在大芸姐身上。

    冷鐵跟著大芸姐走到言靳和駱心麵前,老婆止步,他也趕緊刹車。

    “沁兒,實在對不起,姐把你的訂婚宴給攪了!”大芸姐摸摸駱心的臉,抱歉地說道。

    誰知,小孕婦居然抿唇笑著,衝她豎起了大拇指。

    大芸姐歪著腦袋挑眉,“妹,你肚子裏藏著一個呢,不要這麽崇尚暴力,會把娃帶偏的!”

    駱心掙脫了言靳的懷抱,上前摟住大芸姐的脖子,低噥道,“跟你說實話,如果不是懷著孩子,我早就上去跟你一塊揍她了!”

    大芸姐爽朗地笑了起來,想要拍拍妹妹的後背,終是忍住了,隻輕輕摩了摩。

    姐妹倆擁抱之時,言靳走向了小舞台。

    狄風衝冷鐵使了個眼色,暗示他照顧駱心,然後便跟著言靳走了過去。

    兩個男人上了小舞台,矮下身子查看蔣知非的傷勢。

    “哥……”她喃喃地喚了一聲。

    很輕,隻有他們三人能聽見。

    言靳麵無表情地低聲詢問,“你自己感覺一下,有沒有傷到骨頭?要不要去醫院?”

    畢竟是血親兄妹,她再十惡不赦,他也不想讓她死。

    然,一隻染著血汙的手卻爬上了他的臉頰。

    就在她想要溫柔撫摸的時候,他猛然扭頭,甩脫了她的手。

    蔣知非一臉受傷神情,目光變得渙散不堪。

    “為什麽……?為什麽你連摸都不能讓我摸一下?要知道,在你術後昏迷那段時間,我早就把你的身體摸了個遍……”

    “啪!”言靳忍無可忍,揚手扇了她一記耳光。

    全場嘩然!

    眾人都懵了,不知道這女的緣何犯了眾怒,被一個又一個人毆打。

    老祝雖然也一頭霧水,但他無法再耐著性子看個究竟。

    之前畢竟隻是兩個女人之間的戰爭,且並沒有牽扯到今天的主角。

    眼下自己的準女婿也出了手,這個影響就太大了。

    遂,他讓狄芸陪著駱心,然後把冷鐵招呼過來,跟他一同恭送各位賓客。

    左不過都是些關係比較好的親朋,即便有心笑話這場鬧劇般的訂婚儀式,也不會表現在明麵上。

    當然,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勢必會傳揚出去,倒也不用試圖去挽回什麽了。

    老祝和冷鐵引著賓客們往外走,蔣宇崇和蔣屹尊叔侄倆則來到了駱心和狄芸身邊。

    他們幾個一同望向小舞台,密切關注事態的發展。

    言靳打了妹妹一個耳光,還是無法消氣。

    “蔣知非,從今天起,你我之間永無瓜葛!如果你再執迷不悟,我會讓你名譽掃地,變得一無所有!聽見了嗎?”他恨聲說道。

    語畢,迅速起身,往小媳婦兒這邊走來。

    他不想離開她和孩子太久。

    駱心看見言靳走過來,便衝他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與此同時,她的餘光看見蔣知非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緊接著,駱心、狄芸、蔣宇崇和蔣屹尊都看見蔣知非腳步蹣跚地追趕言靳。

    路過一張桌子的時候,她隨手操起了切重奶酪蛋糕用的長尖刀。

    就在她緊握刀子衝向言靳之際,狄風飛快地追上來,一個閃身,擋在了她的麵前。

    “哥——”

    “哥——”

    駱心和狄芸異口同聲尖叫嘶吼,然後齊齊狂奔過去。

    言靳反應過來便立刻轉身,卻看見狄風倒向了地麵。

    而蔣知非手中的尖刀還在“哩哩啦啦”地滴血。

    言靳想都沒想就衝過去,一腳踢飛尖刀,揮拳砸向瘋女人的腦袋。

    蔣知非登時倒地昏迷。

    幾個人圍在狄風身旁,蔣屹尊掏出手機撥打了120,言靳則脫掉外套捂住狄風的傷口,可還是有大量鮮血滲了出來。

    狄風遊離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最後落在了言靳臉上。

    “你和冷鐵,照顧好……我的……兩個妹妹……”

    說完,闔上了雙眸。

    “哥——”狄芸撕心裂肺地吼叫,把空氣都給扯碎了。

    駱心張了張嘴,沒等出聲,卻眼睛一翻,倒在了狄風身旁。

    “駱駱!”

    “沁沁!”

    “沁兒!”

    各種呼喚此起彼伏。

    老祝聽見有人在叫喊女兒的昵稱,趕緊和冷鐵一起從大廳門口跑了過來。

    “沁兒,沁兒,你醒醒啊……”六神無主的父親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言靳始終緊緊抱著駱心,滿心懊惱,自己為什麽要對蔣知非心慈手軟。

    現在不止害了狄風,也害了自己的妻兒。

    蔣宇崇是較為理智的那一個,他沒有憤怒,亦來不及傷心,而是張羅著自主送駱心和狄風去醫院。

    畢竟外麵冰雪寒天,等救護車來了再回去,很耽擱時間。

    遂,言靳抱著駱心、冷鐵和蔣屹尊抬著狄風,把兩個失去了神誌的人送上了蔣宇崇的保姆車。

    老祝、言靳和狄芸夫婦,四人隨保姆車去醫院。

    蔣屹尊回酒店把依然昏迷不醒的小姑姑抱出來,單獨載往醫院。

    蔣宇崇親自帶了兩台越野在前麵開道,加快了行進速度。

    跨年夜,暴風雪,一群人奔波在路上。

    駱心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甫一睜眼,就憶起了狄風被刺的那個瞬間。

    “哥……,我哥……,他怎麽樣了?”失水的嗓音,沙沙的。

    守在床邊的言靳趕忙俯身捧住她的雙頰,喃聲安撫,“狄風搶救過來了,沒事了,沒事哈……”

    她能想起狄風,這叫他無比欣慰。

    他真怕她睜眼之後就什麽都想不起來了,他真的怕死了!

    駱心的眼前又浮現出狄風闔眼的樣子,便忍不住追問,“真的?他沒死?他真的沒死?”

    “沒有,沒有!”言靳心疼得蹙起眉毛,“狄風就是失血過多,內髒什麽的並無大礙,隻要好好休養,很快就能康複。”

    當然沒有他說的這麽輕鬆,天知道狄風在生死線上掙紮得多麽辛苦!

    “言先生,我哥是為了救你才被紮了一刀,我們得好好感謝他……”駱心喘了喘,“你帶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言靳決然搖頭,“不行,你不能動。等狄風好一點,我推他過來看你。”

    “我不能動?”駱心一愣,轉而瞥向自己的肚子,“孩子……,我們的孩子……,是不是我們的孩子不在了?”

    “不不不,不是的!”言靳急得都結巴了,“不是的,我們的孩子還在!隻不過有先兆流產的症狀,你得老老實實躺在床上保胎。”

    駱心無力地抓住言靳的胳膊,“真的在,是不是?”

    言先生眼含熱淚頻頻頷首,“在的,在的,真的在!隻要你安心養胎,我們一定能生下一個健康可愛的孩子!”

    他的內心一直被懊悔和歉疚折磨著,此刻看到小媳婦兒楚楚可憐的樣子,更叫他百爪撓心。

    這時,祝瑾年走了進來。

    當爹的瞧見女兒的蒼白臉龐,心疼得猶如刀絞。

    “沁兒,你再也不可以有任何差池,聽見了嗎?若是再有一次,老爸就得下去見你媽媽了!”

    老祝的話並不誇張。

    ——今天清晨,醫生陸續告知駱心保住了肚子裏的孩子、失血過多的狄風也脫離了危險期,殫精竭慮了一個晚上的祝瑾年便捂著心髒倒了下去。

    搶救過來之後,他告誡所有人都不可以把此事透露給躺在病床上的兩個孩子。

    甚至於,稍微能夠活動之後,他就換回了自己的衣服,為的是隨時去看望蘇醒過來的女兒、又能避免被她瞧見他穿病服的樣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

    而將為人母的駱心,也開始了艱難的保胎之旅。

    言靳把公司交給冷鐵打理,自己則全身心地陪伴著妻兒。

    在此期間,駱心曾經幾次問起蔣知非的身份以及現狀,他都含糊其辭地敷衍過去了。

    小女人再也經不起任何打擊,不可以跟她說實話。

    那麽蔣知非的現狀到底如何呢?

    嗬嗬,她瘋了。

    跟被強行鎖在瘋人院的關雪饒不同,蔣知非是真的瘋了!

    原本精神上就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她才會拿刀刺向言靳。

    而言靳那一拳,直接打壞了她的腦子。

    從昏迷中醒過來的蔣知非認不得任何人,隻是安安靜靜地微笑著。

    這個樣子的她,比神誌清楚的時候多了幾分恬靜。

    言靳抽空去看過她一次,那會兒經過了司法鑒定,她已經被轉到了精神病院。

    他的出現絲毫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她還像往常那樣,默默地坐在小床上,對著一支金筆發呆。

    ——院方怕出事,早就把那支筆裏的純金筆尖兒給拔掉了,並且用膠水把筆帽粘得牢牢的。

    言靳認得這支筆,它是蔣少恭在很多年前獎勵給蔣知非的小禮物。

    由此,他決定從今以後永遠不見蔣知非。

    涼城蔣氏財團沒了掌舵人,蔣屹尊便暫時把擔子接了過來。

    他打算等駱心生完孩子之後再找個合情合理的方式把涼城蔣氏還給三叔。

    而駱心生娃時又出了岔子,老祝嚇得心髒病大發作、小發作,差點丟掉老命。

    因為情況比較特殊,通常在剖宮產中適行的半身麻醉並不適合駱心,醫生建議采用全麻方式進行手術。

    但,這樣就極有可能影響到孩子的健康。

    老祝和言靳做了簡單的溝通,翁婿二人一致決定采用全麻方式。

    大人的安全是最先考慮的因素,然後再竭盡所能顧及孩子。

    孩子倒是順利降生了,是個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

    然,老祝和言靳還來不及歡喜,本該醒來的駱心卻沒有睜開眼睛。

    六個小時後,醫生也慌了。

    二十四小時過去,依舊一點動靜都沒有。

    許是過於掛念女兒,這次老祝很堅強,遵醫囑服藥,並沒有徹底倒下去。

    把剛出生的娃娃交給狄芸照顧,胡子拉碴的翁婿倆守在ICU外,時刻為裏麵的人兒祈禱。

    專家一撥接一撥地來,會診之後又一撥接一撥地走。

    ——患者的生命體征很平穩,如何刺激都醒不過來,這種情況屬實是太罕見了,根本不在麻醉過敏的範疇之內。

    言靳知道,這很有可能是個持久戰,便讓狄風陪著體力不支的老祝住進了高護病房,他自己則不眠不休地守候在離駱心最近的地方。

    第三個二十四小時過了一多半的時候,時值深夜,醫生帶著護理人員衝進了病房。

    急促的腳步,一下下踩在言靳的心上。

    他不敢細想緣由,就那麽傻愣愣地站在門外,等候著消息。

    良久,沒有人拿那張紙出來讓他簽字。

    隻要不簽那個勞什子通知書,他的駱駱就是平安的!

    言靳的心髒緊張得都要停跳了!

    很久很久,主治醫生從裏麵走了出來。

    站在言靳麵前,醫生疲憊地堆下了肩膀。

    “言先生,您太太醒了。”是那種如釋重負的語氣。

    言靳擰眉側頭,“你說什麽?”

    其實聽清了,但他怕聽錯了,希望醫生再重複一遍。

    醫生露出微笑,“言先生,您太太醒了。生命體征很平穩,神誌意識很清楚,能夠與人對話,聽力也沒有問題。待會兒轉完病房,您就可以跟她溝通了。但是不要聊太久,還是得讓她好好休息才是。”

    “好,好,好……”言靳不停地頷首,頷首,直到晃紅了眼圈。

    稍後,在高護病房裏,言靳見到了駱心。

    他站在病床邊,笑望著她的美頰,理解了什麽叫做“劫後餘生”。

    然,她甫一開口,便問了個令他意外的問題。

    “三叔,你為什麽要騙我?”

    言靳懵了!

    三叔?

    騙她?

    怎麽她都想起來了嗎?

    “除了這張臉,你身上的所有部件都暗戳戳地標注著‘蔣少恭’三個字。還有你的眼瞳,是整容也改不掉的!你的聲音,更是原音未變!”駱心喘了喘,“說吧,我要聽你的解釋。”

    言靳這才從懵然中走出來,撲到她枕邊,急切地詢問,“駱駱,你恢複記憶了,是不是?”

    她的麵色依舊涼涼的,“別打岔!現在就解釋,為什麽要騙我!”

    語氣淩厲,這絕不是“內酯豆腐”腦子能做到的。

    言靳立刻解釋道,“那會兒我失明了,想著複明之後再去找你。誰料知非她喪心病狂,趁我術後昏迷,讓人換了我的臉。偏偏我因為手術而出現了暫時性的失憶,連身份都被她給換了……”

    駱心接過話茬,“我曉得知非喜歡你。”

    “什麽?”言靳又懵了。

    “當年,你把她的衣服借給我穿。我還衣服的時候,在她的行李箱裏看見了你的照片,還有一綹短發,跟你的發質和發色一模一樣。”神態和語氣都很泊然。

    言靳有點目瞪口呆。

    他驚訝的不是駱心曾經發現了這些東西,而是她居然記起了被催眠之前發生的事情。

    “駱駱,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沒有記憶死角了?”他試探著問道。

    她輕哼一聲,“你對前妻不夠狠心,導致她刪掉我的記憶,後來又把我給綁架;你對自己妹妹毫無防備之心,結果害得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甚至差點要了狄風的命……”

    停頓片刻,喘了喘,“就衝這些,我還不如一直都是‘內酯豆腐’做的腦子呢!”

    言靳捧起了她的雙頰,“我已經把關雪饒永遠地鎖在了瘋人院,蔣知非也徹底瘋了,現在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阻礙了!”

    “誰說的?”駱心撇撇嘴,“不是還有跛腳二伯麽?我懷孕期間,他可沒少送我稀罕食物……”

    “你想讓我打斷他的另外一條腿是不是?”言先生又吃味兒了。

    駱心輕嘖一聲,“有些男人,就算雙腿都斷了、隻能坐在輪椅上,也是風度翩翩的……唔……”

    言靳下嘴很快。

    “……我都幾天沒刷牙了,你不嫌臭啊……唔……”

    “……就是幾年不刷牙……我也稀罕……”

    “重口味……唔……,哎你碰到我的刀口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親了,我忍著!對不起啊媳婦兒!”言先生趕緊往後挪,差點掉下床去。

    駱某人剜了他一眼,“道歉要是有用還要警察幹嘛?”

    “不然你想怎樣?”

    “賣身契上給我加一條:言先生再敢跟任何異性狗扯連環,一旦證據確鑿,駱小姐有權回以N倍的報複。”

    “遵命!”

    ——————

    一個月後,農曆小年夜。

    桃林小院宴請諸多親朋好友,慶賀祝家娃娃滿月。

    娃娃的小名兒叫“恩恩”,一則是希望他銘記父母恩,二則是感恩於其他長輩對這個小生命的嗬護。

    至於大名,外公還在醞釀。

    老祝頭兒已經搞出了十幾個難以取舍的好名字,並且還在無止境地弄下去。

    很顯然,他現在又多了個心尖兒寵。

    因為駱心的身體原因,恩恩出生之後沒有吃過母乳,所以一直是喂奶粉的。

    老祝不止給孩子換尿布,連衝奶、喂奶這樣的事情都給承包了。

    一提要請保姆,他就吹胡子瞪眼。

    言靳和駱心根本沒什麽機會抱孩子,就連滿月宴這種時候,孩子也是被老祝抱在懷裏。

    還真別說,小家夥跟外公那是相當地膩歪。

    窩在外公的懷抱裏,安安靜靜地睡著。

    言靳攬著駱心挨桌敬酒,深眸變成了眯眯眼,貝齒一直半露在外麵。

    來到蔣屹尊這桌,駱心上前抱了抱坐在屹尊身旁的筱語。

    女孩已經十五歲了,眉眼什麽的都是大姑娘的樣子。

    “筱語,你屹叔說你考上了醫科本碩連讀,驚得我的下頜差點掉到腳麵上。丫頭,你才十五歲啊!”駱心現在仍掩飾不住震驚與激動。

    女孩眯起杏眼,“其實沒什麽的,隻要努力學,誰都可以。”

    泰然自若的樣子,跟年齡完全不符。

    駱心摸摸她的小腦袋瓜,“那你告訴Lucia姐姐,為什麽要學醫?”

    “因為我想做男科醫生。”

    一個驚人的答案。

    “為、為什麽要做……男科醫生?”成年人言太太克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舌頭打結也要追問。

    “因為做了男科醫生,就能治好屹叔的性潔癖了。”

    又一個如雷貫耳的答案。

    咳咳,蔣屹尊,方了。

    正文&160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