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言陌,你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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閆老大笑的肆意張狂,門牙掉了兩顆,說話都漏風,“不用費心要不要喊人定位了,隻是一段錄音。”
陸靖白推著輪椅過去,在枕頭下摸出一個手機。
仔細檢查了一番,沒有異樣,才摁亮屏幕。
手機沒鎖,陸靖白很快找到了閆老大說的那段錄音,他沒立刻點開,而是開門出去找張局,將手機交到他手上,由他點開。
錄音最初有五秒的沉靜。
所有人都嚴肅的盯著下方的進度條。
半點不敢分神。
“陸警官,真是抱歉,用這種方式和你對話,”聽筒裏傳來男人低沉硬朗的聲音,磁性渾厚,尾音上揚,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
很難將之和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毒梟聯係起來。
倒更像一個儒雅禮貌的學者。
張禹哼了一聲,不屑一顧。
這人手上都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鮮血了,還這麽矯情。
“上次匆忙,倒是失了主人家的風範,沒給你們備禮,不過這次倒是給你備了份厚禮,還希望你不要嫌棄,你安排的那個線人對自己夠狠的,純度999%的海洛因都眼睛不眨的就紮推進手臂裏了,不過,就是腦子蠢了點,恩……你聽到這段錄音的時候,估計……”
錄音結束。
估計什麽,並不知道。
張禹退出錄音的界麵,手機突然關機,再打開,那段錄音已經沒了。
陸靖白臉色難看的抿直了唇。
這是在赤裸裸的向警方挑釁。
張禹陰著臉吩咐旁邊的警察:“去查,閆老大進醫院到現在,都和什麽人接觸過,包括主治醫生和護士,一一仔細調查。”
陸靖白推著輪椅轉身朝電梯口去。
“靖白,你不能去,這可能是龍哥的詭計,他就是要讓你去找線人,好確定他們的身份……”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線人的身份是不能曝光的,入了這一行,除非是死,否則都擺脫不了危險。
曝光了,就真的是永無寧日了。
“如果是真的呢?你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去死?”
陸靖白的尾調破了音。
這種事情他每年都要經曆幾次,同事的死、線人的死、臥底的死,但情緒並不會隨著次數的增多而變得漠然。
張禹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把地址告訴我,我讓人……”
突兀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僵窒的對峙,兩人的背脊同時繃緊,陸靖白拿出手機,看清上麵的來電顯示,神色稍緩,“喂。”
“陸少,言小姐要出院。”
是他派在言陌身邊的保鏢。
“她現在的身體不能出院。”
“言小姐堅持,並且情緒很激動。”
陸靖白嘴角微繃,“出什麽事了?”
言陌的性格做不出什麽大喜大怒的事出來,她的態度這般強硬,一定有什麽事讓她必須立刻出院。
“言小姐剛才接了個電話,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全程她都沒說過話。”
陸靖白沉默了幾秒,“讓她接電話。”
聽筒裏傳來一陣莎莎聲,電話被轉到了言陌手上。
“出什麽事了?”
言陌張了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她捧著手機,身子在不住的顫抖,“……”
陸靖白:“說話。”
他的嗓音沉沉的,有些啞,像是壓抑著某種強烈的情緒。
“……陸靖白……”
男人從來沒有見過言陌如此脆弱的一麵,她的聲音在抖,因為克製,顯得幾分尖利。
像一把鋒利的鋼刀,紮在他的心上。
疼得他刹那間白了臉。
“乖,告訴我,出什麽事了?”
“秦時死了。”
“……”
寂靜。
空氣凝固,世界靜止,連時間都被拉長成了一條直線。
他像是置身在最寒冷的深淵。
瞳孔微微發抖,隔了好長時間才咬著牙道:“怎麽死的?”
“被人片成了骷髏。”
陸靖白眼前發黑,血液急速衝上頭頂,他甚至忘了自己受傷的事,猛的從輪椅上站起來。
腿上猝然傳來的尖銳疼痛讓他雙膝一軟,一下子跌在了地上,饒是張局反應迅速,也沒能接住他。
他的手還伸在半空。
‘砰’的一聲悶響。
陸靖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但他卻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手握成拳頭抵著冰冷堅硬的地麵,喉嚨裏發出嗬嗬的響聲。
言陌:“我要出院,秦慕現在肯定快瘋了。”
那樣的慘狀,言陌無法想象,作為家屬的她,會怎樣。
陸靖白趴在地上,耳膜轟轟作響,言陌的聲音時遠時近,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膜。
見過各種場麵的警察局局長張禹,此刻看著陸靖白的神情,竟然不敢去扶他。
“不準去,”陸靖白驟然抬高聲音,聲嚴厲色的阻止,“你不準去,秦慕也不準去,秦時的事我會讓人去處理,你們誰都不準去現場。”
被陸靖白一吼,言陌混亂的腦子裏閃過幾絲模糊的念頭,但是太快,她抓不住。
“我一直將秦時當成親弟弟,他現在死了,還是被人……”
她沒辦法冷靜的再一次重複秦時的死狀。
“不準去。”
“……”窒息般的僵持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言陌終於再次開口,“秦時為什麽會死?”
“……”
這次,換陸靖白沉默。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隻剩下雙方劇烈的喘息。
“言陌,你怕嗎?”
幾次都是言陌說‘不怕’,這是陸靖白第一次主動問她怕不怕。
雖然秦時吸毒後體重銳減的厲害,但也有將近一百斤,就這麽被片成了骷髏,他沒問屍檢結果,但毒販最擅長的,就是讓人保持著十二分的清醒感受痛苦。
秦時在死前,定是被人注射了打量的安非他命。
“陸靖白……”
怕嗎?
言陌聲音哽咽,像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再發不出一點聲音。
等待總是讓人倍感焦慮,陸靖白喉間苦澀,幹裂的唇瓣微乎其微的輕輕顫了一下。
電話被突兀的掛斷了。
是言陌掛的。
陸靖白看著結束的通話,自嘲的笑了一下從地上起來,張禹要去扶,被他強行推開了。
他沒坐輪椅,而是轉身朝著病房的方向走去。
“靖白,你要幹嘛?”
陸靖白麵部輪廓硬朗冰冷,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索命的魔鬼,“去問他龍哥的下落。”
“他如果不告訴你呢?”
“這麽多辦法,總有一種能讓他開口,要是實在不開口,老子將他片成一百零八片。”
“……”張禹大概猜到線人出事了,他架住陸靖白,“你他媽給我冷靜點,就算是片成一千零八百遍也於事無補,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揪出龍哥,讓他得到法律的製裁。”
張局已經五十歲了,一身鬆弛的肥肉哪裏架得住情緒崩潰的陸靖白,對方拚了命不要的掙脫,幾次下來,他的手酸得不行。
朝身側不知所措的民警吼道:“你們還不過來將人給按住,真等他去殺人啊。”
一旁的幾名警察才急匆匆的去按人。
雙拳難敵四手。
陸靖白又受了傷,很快被製住了,縫合的傷口撕裂,鮮血湧出來,染紅了他的衣褲。
“快,叫醫生來,打鎮定劑。”
針頭紮進肌膚。
陸靖白抵擋不住層層襲來的睡意,赤紅的眼睛緩緩閉上,軟倒在了張局的懷裏。
張局將陸靖白安排在病床上,起身去了閆老大的病房。
他現在,是唯一的突破口。
手落在門把上。
多年的刑警經驗讓他心裏生出了某種不祥的預感,寒意從背心裏竄起,沿著血脈侵入心肺。
他調整了一下僵硬的麵部,緩緩推開門。
病床上。
閆老大大睜著眼睛瞪著天花板,麵色灰敗,胸口上直直的插著一記針管,心電監控儀上正中的那條本該上下起伏的線已經變成了一條沒有波動的直線。
張禹手腳發涼,幾乎是撲過去趴在床上,抬手按鈴,“醫生,醫生。”
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就這麽斷了,任誰都會崩潰發狂。
張局按鈴的時候,醫生已經聽到動靜正朝這邊趕來,基本在他剛按下鈴的那一刻,就直衝進來了。
“讓開。”
張禹被護士近乎粗暴的推出病房。
病房門在他麵前重重合上。
裏麵在進行如火如荼的搶救,張禹癱坐在椅子上,麵容冷硬,蒼白如紙。(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