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如果你再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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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池靜嬈這麽一撲,江昀的槍失了準,擦著陸靖白副駕駛的從車窗鏡飛過,朝著黑暗中某個不知名的點飛去。
司機的手被她這麽突如其來的一撞,方向盤不受控製的一偏,車子往中間的隔離帶撞去。
護欄是城市裏最常見的那一種鐵藝n形的,根本擋不住什麽撞擊的力道,以這個車速撞過去,絕對是要衝到對麵的車道上去。
而對向行駛過來的,是一輛超重的貨車。
如果迎麵撞上,必定是車毀人亡。
江昀這個警方的心腹大患就徹底解決了,而以他為首的販毒集團也會很快分崩離析,新型毒品的擴散也會得到短時間的控製,為警方爭取更多的時間。
那一瞬間,陸靖白的腦子裏似乎閃過很多念頭,又似乎什麽都沒想。
言陌還在車上。
僅憑這六個字,就足以讓他拋開一切紛亂。
陸靖白踩著油門的腳用力往下壓,性能極好的豐田巡洋艦瞬間衝了過去,硬生生的從江昀的車和護欄間的夾角擠了進去。
兩車相撞。
金屬摩擦出刺耳的尖利聲音,震得人耳膜生疼,有火花竄起,在深夜裏迸發出璀璨的亮光。
陸靖白咬著牙,死死的掌著方向盤,往左邊猛打,硬生生的將江昀那輛速度飆升到一百三的車給撞離了原定軌跡。
護欄扭曲變形。
兩輛車以60邁以上的速度朝著那輛直行而來的超重貨車直衝而去。
相撞的那一麵的車窗鏡早已經不知所蹤。
陸靖白抿著雙唇,眼睛裏有明顯的血絲浮動,手腳發酸,大貨車遠近交替不停閃爍的車燈刺得他雙眼生疼。
“言陌。”
不能讓她有事。
這個念頭支撐著他,讓他即便已經精疲力盡,也不敢鬆懈半分。
相較於陸靖白的緊繃,江昀明顯不怎麽在意近在眼前的危險,他陰鷙的目光緊盯著死死抱著他手臂的池靜嬈。
黑暗中,眼裏的光涼的滲人。
“池靜嬈,”他低沉到極點的聲音在女人耳邊響起,裹挾著怒火,“看來,為了那個男人,你當真是不顧一切了。”
若是平時,別說是阻止他的行動,就是碰他一下衣角,恐怕都不敢吧。
“哥,”池靜嬈的胸腔微微起伏,臉頰蒼冷泛著死人一樣的白,指尖在劇烈的顫抖,“對比起,我……”
話還沒說完,漆黑的車廂裏突然照進來一抹亮光,被這抹亮光一照,另外一道泛著湛冷寒意的亮光也從池靜嬈的眼底閃過。
下一秒。
女人淒厲的慘叫聲響徹了黑夜。
陸靖白心思一散,下意識的往另一邊打了打方向盤,車速本來就快,稍微一點偏離就是天差地別。
兩輛原本緊緊相依的車子分開。
江昀的車在往前滑行了一米多遠後拉了回來,重新駛回正道。
‘砰’。
有什麽東西打在了陸靖白碎成蜘蛛網一般的副駕駛擋風玻璃上,聲音很小,但對精神高度緊張的他而已,已經足夠大了。
這樣千鈞一發的時間點,任何一點風吹草動的聲音都像是砸在他的心上。
尤其是還有女人的慘叫聲做鋪墊。
陸靖白側頭去看——
那東西砸在玻璃上後很快掉在了地上。
黑夜、車速快、碎了的擋風玻璃更是加重了他的視線受阻,所以,他根本連那東西的影子都沒看見。
但是,擋風玻璃上濺開的血花卻是那樣的醒目和刺眼。
刺耳的刹車聲在耳邊響起,陸靖白整個人都是飄的,在最後的關頭,他猛的往貨車相反的方向打了把方向盤,但車身還是不可避免的和貨車撞上了。
安全氣囊彈出來。
“……”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靖白才從撞擊的眩暈中清醒過來,口腔和喉嚨裏都是腥甜粘稠的液體,他睜開眼睛。
江昀的車已經徹底消失在黑暗中了。
陸靖白甩了甩頭,待眩暈稍退,才摸出手機,眯著眼睛看了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
是個陌生號碼。
“喂。”
“陸支隊長,”江昀滿含笑意的溫潤嗓音透過聽筒傳來,“喜歡我送給你的見麵禮嗎?如果你再跟著,下次我扔出來的,就可能不隻是她的手指了,也可能是整個手掌。”
副駕駛上,池靜嬈滿臉痛苦的捏著小手指的斷口處,血染了她一身,額頭上全是疼出來的冷汗。
所有的痛呼呻吟在對上江昀警告的目光時,頓時就銷聲匿跡了。
陸靖白咬牙,唇角有血滲出來,他咬牙,將血沫硬生生的咽下,“江昀……”
電話斷了。
陸靖白喉頭一甜,猝不及防的吐出了一口血,安全氣囊撞擊的他整個胸腔火灼一樣的疼,他推開變形的駕駛室門,拖著自己僵硬的腿從車上下來。
剛走了一步,他就支撐不住跪在了地上。
貨車司機在旁邊破口大罵,見他滿身是血的摔在地上,又急忙過來想扶他,但又不敢,怕他死了訛上自己。
“喂,你沒事吧,我已經打了120了,你別動,救護車馬上來了。”
陸靖白沒有理會他,打開手機的電筒,強撐著從地上站起來低頭尋找江昀說的那根斷掉的手指。
他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疼了,但又似乎疼得厲害,胸腔裏翻湧的劇烈疼痛讓他的靈魂都有點飄。
司機要扶他,被陸靖白冷著臉揮開了手。
路上全是汽車的碎片。
陸靖白的手機在震動,他來不及理會,目光在地上一寸寸的細細搜尋。
司機:“你要找什麽?我幫你,你先去坐著休息一下,等救護車。”
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眩暈,陸靖白甩了甩頭,終於在斷開的護欄角落看到一節斷了的手指。
隻是尾指最上麵的一節。
切口平整,一刀斷的。
陸靖白單腿跪在地上,將那節斷指小心翼翼的撿起來,還沒有凝固的血染在他手上,沁入骨髓的冷。
“咳咳。”
他喉嚨一癢,彎下腰,劇烈的嗆咳的,粘稠的血從嘴裏噴出來。
陸靖白急忙將手往前伸,才沒有讓血濺在那節手指上。
騰出手摸了摸身上,他沒有隨身攜帶娟帕的習慣,陸靖白脫了襯衫,將斷指仔仔細細的包好,視若珍寶的按在胸口。
他跪在地上,單手撐著地麵,身子弓起。
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完完全全的和黑暗融為了一體。
若是細看,很容易發現男人的身體在顫抖。
半夜、空無一人的偏遠道路,一個渾身是血看不清臉的男人正拿襯衫包一節斷指,貨車司機早就毛骨悚然了,哪有心思去細看他。
陸靖白的手機一直在響,他止住咳嗽,接起來,“喂。”
“陸哥,我一定會幫你把嫂子帶回來的。”
“恩,有什麽情況隨時匯報,注意安全。”
這才是陸靖白埋下的一條線,他知道,他即便追上了,江昀也不會這麽輕易的將言陌給他。
所以,他明目張膽的追,不過是讓那個男人以為他已經被逼的走投無路了。
陸靖白已經痛到極致,卻還撐著最後一絲理智不讓自己暈過去,等救護車來了,他給奚鉞打電話,報了地址,問了要被送去的醫院名字。
奚鉞過去時通知了藺葉南和寧擇遠,三個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趕到的。
陸靖白正在手術室。
三個人的臉色都很凝重。
有個年輕的護士拿著一件染血的、團成團的衣服走過來,“請問,誰是奚鉞?”
“我。”
“這是病人在進手術室時讓我交給你的,他說讓你把裏麵的東西想個辦法保存好。”
奚鉞疑惑的接過來,打開。
寬大的襯衫裏包著一節斷了的手指。
奚鉞:“……”
藺葉南:“……”
寧擇遠:“這是……”
他看了眼奚鉞和藺葉南,三個人的腦子裏同時冒出一個念頭:言陌的?
奚鉞頓時覺得手上的東西有千斤重,言陌是在他的醫院丟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內疚和自責更是層層疊疊的湧來。
他叫來護士,讓她立刻用生理鹽水清洗後放入低溫箱。
待他安排完,寧擇遠問:“怎麽樣?能行嗎?”
他對這些醫學上的東西不是很了解。
奚鉞搖頭,“斷指必須要在12個小時內接上,常溫放置一個小時跟低溫放置六個小時狀況相當。”
藺葉南皺眉:“所以,我們要在六個小時內找到言陌,並且將她送來這個醫院?”
陸靖白傷的不嚴重,得虧了車子性能好,後期又對安全係統進行改裝過。
外傷,內髒出血,需要臥床靜養。
聽到‘臥床靜養’的時候,手術室外麵的三個男人同時想著:還不如斷手斷腳或者直接傷重昏迷呢,他那性格,言陌現在生死未卜,他能‘臥床’才有鬼了。
陸靖白是第二天中午醒的,不出所料,一醒來就要辦住院手續。
他們三個勸不住,隻好給顧鈺微打電話,那頭沉默良久,道:“他要去哪,你們給他找個輪椅推著吧,奚鉞,就麻煩你了,別讓他胡亂折騰。”
不胡亂折騰的意思就是一直坐在輪椅上,雖然比不得一直躺在床上,但也好過他健步如飛。
奚鉞覺得任務艱巨,苦著臉,拉長聲音問:“萬一陸哥不聽勸呢?”
寧擇遠小聲道:“不是萬一,是肯定。”
顧鈺微沒有絲毫猶豫:“那就打暈了拿繩子綁了帶回來,我一天兩顆安眠藥養著。”
“……”
果然是顧伯母的作風。
奚鉞:“我打不過啊。”
“你們三個連他一個剛從手術室裏出來的人都打不過,不如去做個變性手術得了,還省了每年去健身房的幾千塊錢。”
三個人被堵的啞口無言。
寧擇遠道:“顧伯母,奚鉞會看好他的,你放心吧。”
然後就直接掛了電話。
奚鉞惱怒:“你幹嘛掛電話呀?”
“現在還是客客氣氣的讓你去變個性,再說下去,你直接就是個女人了。”
奚鉞哼了一聲,“你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任務不是交給你的。”
寧擇遠聳肩,“我倒是想,但我不學醫啊,遇到特殊情況怎麽處理?是給你打電話還是給急救中心打電話?”
奚鉞去看病床前的藺葉南,對方連眼角餘光都沒給他一個。
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來了,奚鉞去借輪椅,寧擇遠去辦出院手續,藺葉南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
奚鉞推著輪椅進來,伸手要扶他,手剛伸到一半,陸靖白已經直接坐到了輪椅上。
顧鈺微的話他也聽見了,這種情況下,他不想多生事端。
“陸大爺,您要去哪兒啊?”
“警局。”
張禹已經給他打了十六通電話了,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昨晚的動靜那麽大,他不可能沒收到消息。
小宋也打了電話,陸靖白當時還處在昏迷中,沒接,他就改發了短信:嶽明跑了。
在看守所用私藏的鐵絲自殺,被送到醫院後,打暈看守的警察跑了。
初步斷定,有同夥。
陸靖白坐著輪椅出現在市局,當即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張禹瞧著他這樣都懶得罵他了,憋了一肚子的火在瞪了他半晌後,化成一句話,“這次的新聞發布會,你去。”
然後在未來一個月的每一天,張禹恨不得打死現在說出這句話的自己。
因為……
言陌不知道經過了多長時間的顛簸,才終於被安置在了一個固定的地方。
在路上的這段時間,她沒有超過一小時是清醒的。
阿輝將她像扔雜物一樣扔在年代久遠的席夢思床上,一言不發的轉身就走。
言陌無力的抬了抬手,聲音虛弱,“我要見江昀。”
阿輝厭惡的垂眸看了她一眼:“就憑你,也有資格見江哥。”
言陌看著關上的房門,又沉沉的睡過去了。
隔壁的房間裏。
江昀坐在皮質的沙發上,雙腿交疊,手中拿著一支沒點的雪茄來回撫摸。
西裝外套被他脫下來扔在一旁的扶手上,半晌,他才漫不經心的看向跪在他腳邊的嶽明,“你說你沒有出賣我,我憑什麽信你?”
嶽明:“我以為江哥讓人救我出來,就是信了我。”
“我隻是習慣自己處置自己的人,哪怕是條狗,隻要貼上了我江昀的標簽,那就不能死在條子手上。”
“那江哥要怎樣才會信我?”嶽明咬了咬後槽牙,抬頭,一雙眼睛如鷹一般銳利。
江昀朝阿輝點了點頭。
站在身後的男人上前一步,將一把匕首放在茶幾上。
江昀:“你死了,我就信你了,畢竟,死人是最誠實可靠的。”
嶽明:“……”
他緊緊的捏著拳,下頜線繃緊。
江昀見他遲遲不動作,臉上神情淡了幾分,傾身靠近,“你也不虧,你這條命本身也算是我救回來的,死在哪裏都是個死。”
“江哥說的沒錯,您救了我兩次,您開口要我死,我自然該死。”
嶽明拿起匕首,手起刀落,朝著自己心髒的位置捅去。
他是怕的。
從眼底的波動就能看出來。
刀尖離他的胸口還有幾厘米遠的時候,江昀突然就笑了,抬手,阻止了嶽明的動作。
將手中的雪茄煙塞到他嘴裏,聲音冷淡,毫無起伏,“還有一種辦法讓我信你。”
“什麽?”
“隔壁那個女人,是你以前頂頭上司的女人,你去,上了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