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城裏要坐巴士，坐巴士也是要錢的，秦秀蘭現在一窮二白，淘寶上的錢加起來，買一張八十年代的舊幣也不夠的。

    她頓時也有些焦急，剛泄露出一絲為難來，手裏便被塞進來一個東西，她一看，是鄭柏衡塞過來的幾角錢，坐了車也還綽綽有餘。

    秦秀蘭驚訝地看了鄭柏衡一眼，鄭柏衡平時總是橫眉冷對的，沒想到竟然也挺有良心，她假裝從兜裏掏了掏，迅速從淘寶買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塞到鄭柏衡的手裏。

    “這是奶糖，奶味很足的！城裏人都不一定吃得起，我也是費了心思才找到的。”秦秀蘭含糊其辭的解釋了來曆，她盡量簡短了言語說：“你要是喜歡吃就自己留著，要是不喜歡就找門道賣了，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這個年代還不能這麽直白的談論買賣，秦秀蘭壓低了聲音，攥緊了在鄭柏衡手裏待久了，還帶著他掌心溫熱的那幾角錢，說完之後不等鄭柏衡拒絕，便立刻轉身離開。

    鄭柏衡還算得上是個信得過的，秦秀蘭知道他身上沾染的匪氣不是假的，能在鎮上給鄭芳也謀一個地位肯定也不是個簡單的混混，肯定有門道把這幾顆奶糖賣出去，反正幫了秦秀蘭這一次，秦秀蘭不會讓他虧本就是了。

    鄭柏衡呆呆地捏著奶糖站了一會兒，陡然升起一種怪異的心情，他蹲在路牙子邊上，自己說服自己，那死丫頭給他的東西，他總共驗驗貨吧？

    這麽想著，鄭柏衡飛快的剝開了大白兔奶糖外麵那一層糖衣，露出裏麵飽滿的白色糖果來，他覺得偷偷吃糖有些娘裏娘氣的，便掩飾性地背過身，塞了顆糖果在嘴裏。

    白色的糖果有些硬，輕輕咬兩下，便嚐到一股沁人心脾的甜味，一直蔓延到心底裏去，與此同時襲過來的是以往從未嚐過的濃烈奶香，讓人舍不得這麽快就把這一塊糖吃完。

    “真他娘的甜。”鄭柏衡摸了摸自己鼓著的腮幫子，再看向秦秀蘭離開的方向，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他低低笑了兩聲，囑咐了城裏幾個熟人，一看見秦秀蘭就通知自己，這才騎著三輪車晃悠著回了鄉下。

    秦秀蘭沒什麽波瀾的上了去城裏的車，她雖然年紀小，又一副鄉下丫頭的樣子，但是手裏有錢，售票員還是讓她上了車。

    去城裏的巴士要開三個小時，期間都是山路，這時候大家的安全意識都還不強，大家擠成一團，車廂裏都是烏煙瘴氣的。售票員對這場景已經是見慣不慣，看秦秀蘭是個小孩子，又乖巧懂事，便起了惻隱之心，安排秦秀蘭和自己坐在一起。

    雖然知道售票員沒什麽壞心，但是秦秀蘭不敢有一點放鬆，三個小時晃晃悠悠的山路走下來，她一刻都沒睜眼，等到了城裏之後，已經是有些頭暈了。

    省城地方不小，氛圍和鄉下便不一樣了，有趕潮流的女孩子已經脫下了厚重又土裏土氣的棉襖，穿著牛仔外套帶著圍巾，引領眾人的目光。

    秦秀蘭隻知道自己那個便宜爹工廠的名字，但是這城裏地方還不小，她一時之間有些茫然。

    在車站門口停著的黃包車看秦秀蘭麵黃肌瘦，根本就不湊上來問。

    秦秀蘭問了路，才知道紅旗廠離這裏遠著，單靠雙腳確實有點不大可能。

    秦秀蘭問了黃包車，又數了數手裏僅剩的幾個硬幣，那拉黃包車的車夫看了一眼秦秀蘭，翻了個白眼便走了。

    ……還當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不僅沒錢，她還沒票。

    在秦秀蘭和另外一輛黃包車車夫討價還價的時候，秦秀蘭忽然聽見了旁邊的人談話的聲音。

    “紅旗的這邊來，準備回廠了啊。”

    秦秀蘭眼睛一亮，她結束了自己和車夫的嘴炮，混在人群之中朝紅旗廠的方向跑過去。

    “哎……看來這大單子沒希望了啊……”秦秀蘭一邊跑著，便看見剛才喊集合的中年男人搖頭歎了口氣，說。

    他旁邊是一個五大三粗的人，麵盤子肥大，雙下巴十分的明顯，整個人站在那裏，就像是一座山一樣，他哼了一聲，說：“我看，這單子是沒人能接了。”

    中年男人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胡子，麵容有些感慨，“那可不是嗎，也不知道哪位同誌能伺候好那小少爺，不是我說，我瞅著你做的菜可以說是色香味俱全了，小少爺居然還看不過眼。哎……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合適的廚子試一試。”

    中年男人眯著眼睛嘖嘖稱奇，秦秀蘭在兩人聊天的時候也聽了個明白，這胖子是個廚師，大單子的要求是要讓那挑剔無比的小少爺滿意才行。

    紅旗廠是做肉罐頭的廠家，在城裏還是有一定名聲的，既然是大單子，肯定是費盡心思去爭取，看著樣子，也不知道是來試過多少次了。

    秦秀蘭心裏有些癢，但是還不打算打草驚蛇，她垂著腦袋鵪鶉狀縮在人群中，卻被那小胡子男人中年男人一把揪了出來。

    他又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胡子，眉頭擰得很緊，說：“你這小女娃，混在這裏幹什麽？去去去，別搗亂！”

    秦秀蘭縮了縮脖子，露出一個友好的笑來，說：“叔叔，我是廠裏人的家屬，我爸爸叫秦國邦，在廠裏工作的，我過來看他，但是錢被偷了……”

    “國邦？”中年男人上下打量著秦秀蘭，他明顯是認識秦國邦的，可聽見秦秀蘭的話之後，卻笑起來，說：“看你年紀輕輕，怎麽就會說謊了？國邦家的姑娘我見過的，你還想冒充？”

    秦秀蘭一頭霧水，秦國邦的女兒他見過？可就算是秦梅子，也基本上沒進過城啊！

    見男人就要把自己趕走，秦秀蘭立刻立刻抓住他的手臂，昂首挺胸的說：“我剛才聽你們說，要找一個廚子？我知道有個同誌，手藝特別好，不管多挑剔的人都能手到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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