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遠航安慰道：“呂叔，你先別著急。我爸現在應該還沒有上船，我馬上去告訴他！”說完這話，便立刻向管理處狂奔而去。

    ……

    碼頭管理處外，一輛白色小轎車停在門外，臧家梁穿戴整齊，提著公文包，正在大踏步向門外走。他的身後，跟著臧遠方和臧遠茹。

    臧家梁邊走邊吩咐道：“遠茹，我最快後天上午從上海回來。後天要放工資了，你先把工資計算好，等我回來再發放即可。”

    臧遠茹爽快地說：“放心吧，三叔。”

    此刻不遠處，臧遠航己經跑下運河堰，向他們飛奔而來，邊跑還邊喊：“爸爸，爸爸。”

    可惜臧家梁並沒有聽到，吩咐完畢，立刻鑽進了車裏，吩咐小於道：“開車。”

    所以臧遠航剛剛跑過來，車子就己經緩緩開動了。

    他立刻使勁全身的力氣，想要再跑幾步，向小轎車追去。

    臧遠方、臧遠茹連忙想阻止他說：“危險！”

    臧遠航卻不顧三七二十一，遠遠跑到了車頭，站在路當中，張開雙臂攔住車！

    坐在後麵的臧家梁，透過車窗看到時，不由大喊一聲：“停車！”

    於是，小轎車貼著臧遠航的衣服，“嘎”地一聲刹住了！

    臧家梁下了車，氣極敗壞地罵道：“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煩了，做什麽不好，偏要攔車？”

    臧遠航解釋道：“爸爸，我有急事找你！”

    臧家梁心有餘悸地說：“再急的事，能比你的命重要嗎？”然後不耐煩地問，“你有什麽事，快說，我還著急趕車呢。”

    臧遠航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富餘行……”

    臧家梁一聽這三個字，就生氣道：“又是富餘行，我不想聽！”回頭吩咐侄子侄女，“你們兩個當哥當姐的，給我盯住這臭小子，別讓他在碼頭搗亂！”

    臧遠方、臧遠茹同時說：“是，三叔。”

    臧家梁撂下這話，就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然後轉身上了車，再次命令小於：“開車！”

    小轎車再次起動，很快揚起了一陣塵埃。

    臧遠航望著小轎車遠去的方向，不由焦急地喊道：“爸爸，爸爸。“”

    臧遠方和臧遠茹一左一右，緊緊拉著他。

    臧遠航無可奈何，卻掙脫不了，氣得直跺腳。

    ……

    一大早，碼頭管理處一樓辦公室內，堆滿了一麻袋又一麻袋的小麥。

    陸續來上班的職員們，驚訝地望著麻袋，紛紛議論道：“這是怎麽回事啊？”

    正在這時，老呂又扛了一個麻袋，走進來問：“航少爺，這批大米放在哪兒啊？”

    臧遠航趕緊從貨物後麵走過來說：“就摞在剛才那批小麥上麵吧。”

    老呂答應著，利索地將身上的麻袋摞起來。

    楊主管又跑進來問：“航少爺，那外麵的那批玉蜀黍怎麽辦啊？”

    臧遠航想了想說：“看上去天氣還好，就先放在門口吧，找些塑料紙蓋起來就行了。”

    正在這時，臧家梁帶著鄭一飛走了進來。

    職員們立刻站起來，紛紛鞠躬問候道：“老板，你回來啦。”

    臧家梁望著辦公室裏的麻袋，不由皺了皺眉問：“怎麽我才剛走了兩天，辦公室就變得這麽亂了？這麻袋裏裝的都是什麽東西？”

    臧遠航連忙解釋道：“爸爸，上次我不是和你說了嗎？富餘行要倒閉了，他們還欠我們6900塊錢，所以我讓工人們把糧食搬進來，準備以貨抵債。”

    臧家梁聽罷，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徑直走上了二樓。

    臧遠航連忙跟了上去。

    ……

    運河碼頭管理處二樓辦公室，父子倆一前一後走進來。

    臧家梁將公文包扔到辦公桌上，然後“啪”地一聲拍上去，慍怒道：“你幹的好事！”

    臧遠航站在辦公桌前，歉然地說：“爸，對不起。”

    臧家梁厲聲問：“我去上海那天，你奮不顧身攔我的車，是不是就有了這個想法。”

    臧遠航點點頭道：“是的。可是你不讓我把話說完，就走了。”

    臧家梁霍地站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說：“還有什麽好說的？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做生意最講究是‘商譽’。我反複說過了，我對你的要求並不高，你能替我打理好碼頭就行了，不要管這些小數目，你怎麽就不聽呢？我剛一離開，你就自作主張，你看你把我們碼頭辦公室都堆成什麽樣子了？我們是經營碼頭的，是做大生意的，不是開雜糧鋪的！”

    臧遠航張了張嘴，想要分辯：“可是，爸……”

    臧家梁打斷他的話，指著自己的腦袋說：“現在我是一個頭比兩個大，你還嫌我不夠煩嗎？還以貨抵債？你收回來的這些糧食，就算全賣出去，又能值多少錢呢？萬一富餘行不是真的倒閉，我怎麽向他們老板交代呢？”

    臧遠航看到父親痛苦的模樣，隻好委曲地說：“爸，也許是我太魯莽了。”

    臧家梁見兒子認了錯，臉色這才緩和下來，語重心長道：“無論發生什麽事，你要始終記住，我們窯灣的運河碼頭，能經營二百三十年不倒，靠的就是‘商譽’兩個字，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臧遠航沒想到父親如此生氣，隻得無奈地說：“那好吧，等一下我讓工人把這些糧食全部搬回去，我再登門道歉。”

    臧家梁臉色這才緩和下來，疲憊地說：“這件事，我們理虧得太厲害了，我和你一起去賠罪吧。”話音剛落，他身子一歪，差點兒暈倒，趕緊拚命地揉著頭。

    臧遠航連忙上前，把父親扶在椅子上坐下，同時擔心地問：“爸，是不是這幾天，你到上海沒有按時吃藥，腦中風又犯了？”

    臧家梁擺擺手說：“沒關係，可能我是太累了。”

    ……

    碼頭管理處一樓辦公室，臧家父子一前一後下了樓梯。

    此時主，老呂帶著幾個工人，剛剛整理好麻袋，正要往外走。

    臧遠航鬱悶地說：“呂叔，麻煩你們再將這些小麥和大米，搬回富餘行吧。”

    老呂驚訝地睜大眼晴問：“啊，為什麽？”

    臧家梁揮揮手道：“你們不用多問了，趕緊搬吧。”

    老呂他們無奈，隻好各自搬了搬起一隻麻袋，悶悶地向門外走去。

    沒想到，正在這時，臧遠方迎麵急衝衝地跑進來，氣喘籲籲地問：“你們為什麽要把這些糧食搬走？”

    老呂望了望他，又望了望臧家父子，隻好無奈地問：“老板，我們到底是搬還是不搬啊”

    臧家梁瞪了侄子，不滿地說：“遠方，你可是跟了我好幾年了，遠航糊塗，你也跟著糊塗嗎？”

    臧遠方連忙解釋道：“三叔，你誤會了。我剛才在街上遇到幾個朋友，他們說富餘行的老板，因為經營不善，做不下去了，要倒閉了。我跟著過去一看，隻見好多債主圍在富餘行門前。聽說那個老板，己經離開窯灣到南京躲債去了。

    臧家梁聽了這話，不由吃驚地望著兒子：“這麽說，你是對的？”

    臧遠航還沒來得及說話，臧遠方便點點頭說：“是啊，三叔。幸好這次遠航當即立斷，連夜找車、找工人，把這些糧食全部搬進來，多多少少值點錢嘛。我看到很多朋友，連一分錢都拿不回啊。”

    臧家梁臉色一掃剛才的陰沉，讚賞地對兒子說：“遠航，你真正長大了！”

    臧遠航指著老呂，感激地說：“這次多虧了呂叔。”

    臧家梁聞言，便緊緊握著老呂的手，稱讚道：“這次，多虧了你啊！你可是為碼頭立了大功了。從現在起，你就是碼頭搬運部組長了，我馬上讓人打份通告！”

    老呂激動地說：“謝謝老板。”

    ……

    碼頭管理處會議室內，臧家梁神情黯然地坐在座位上，臧遠方、臧遠茹、臧遠航和鄭一飛圍桌而坐，室內的氣氛十分壓抑。

    好半天，臧遠茹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三叔，今天8號了，後天就是王誌信規定的最後期限了，那筆錢……”

    臧家梁歎了口氣說：“唉，我這次去上海，找遍了所有的朋友，但一聽說借錢，那些所謂的好同學好朋友啊，有的直接連電話都不接了，有的勉強見麵了，也找各種理由訴苦，結果隻有一個，沒錢。這趟上海之行，簡直是一無所獲，真是‘人情似紙張張薄’啊。”

    臧遠航卻堅定地說：“後麵還有一句，‘世事如棋局局新’。爸，隻要沒到最後關頭，我們決不輕言放棄！

    臧家梁不由仰天長歎道：“能走的路，我們都己經走過了，卻條條都是死胡同。實在不行，隻好給他們一成股份了。”

    臧遠航沉吟片刻，當即反對說：“這絕對不行！你說過的，王誌信雖然要的隻是一成股份，但他的幕後老板是吳俊鋒，所以就算他們得到了一成股份，肯定會有更大的野心，我們怎麽能引狼入室呢？”

    臧家梁搖搖頭，淒然一笑道：“但得有一絲希望，你以為我會考慮放棄嗎？我們己經走投無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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