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運河花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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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臧遠方和職員們見狀,俱都十分擔心!

    臧遠航卻望著工人甲,平靜地問:“請問,今天是發薪水的日子嗎?”

    工人甲脫口而出:“那倒不是,還有十幾天呢。”

    臧遠航繼續問工人乙:“請問,碼頭以前欠過你們一分錢的薪水嗎?”

    工人乙搖搖頭,老老實實地說:“從來沒欠過,平時還給我們好多福利。”

    其餘的工人們聽到這裏,全都安靜下來。

    臧遠航點點頭,這才說:“我知道,你們都是好樣兒的。你們中有的人,己經在碼頭都幹了三四十多年。這麽多年來,我們碼頭從來沒有拖錢欠你們一分錢的薪水。所以,就算現在碼頭倒閉,我臧遠航也絕不會拖欠大家一分錢的薪水。我以碼頭二百三十多年的‘商譽’和臧家列祖列宗的名義起誓:我臧遠航,決不會拖欠大家一分錢薪水,立此為誓!”說完,將大拇指放在嘴,猛咬了一口,然後重重地按在了告示上。

    立刻,雪白的告示上,便顯現出一個血紅的大拇指印,並且鮮血直流!

    人群中不由發出一聲“啊”的驚呼!

    但工人甲還是梗著脖子說:“哼,你說得好聽,你要是跑了,我們到哪裏找人要錢?”

    可惜這次,其餘的工人都沒有再應和他了。

    臧遠航反問道:“你再想想,我要是想跑的話,早就跑了,現在還會站在這兒嗎?”

    工人們紛紛點頭:“那倒是,那倒是。”

    老呂趁機打圓場道:“既然老板都這樣說了,現在碼頭又暫時停運,我們正好回家抱著老婆孩子,好好休息休息吧。”

    一句話說得工人們都笑起來,漸漸散了開去。

    臧遠茹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不由長舒了一口氣,但還是擔心地問:“遠航,我們現在連八家錢莊都應付不過來,哪裏有錢發薪水給工人們呀?”

    臧遠航臉上的笑意,立刻就凝固起來,鬱悶地說:“碼頭己經空得掉底了,我哪裏找那麽多錢?就是印鈔機現印也來不及了。但是我不那樣說,還不知道他們會鬧出什麽樣的亂子來呢。”

    臧遠方擔憂道:“可是,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呀。”

    臧遠航痛苦萬分道:“好好想想,讓我再好好想想。”

    ……

    碼頭管理處二樓辦公室,臧遠航徑直走進來,疲憊地坐在父親曾經坐過的位置上。

    隻見桌麵上,打開一本硬皮筆記本。

    筆記本的扉頁上寫著兩行小字。

    一行是:每日工作記錄

    另一行是:臧家梁

    臧遠航下意識地一頁一頁地翻看著。

    翻到最後一頁,他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了,不禁喃喃自語道:“六十萬?六十萬?我到哪裏去找六十萬啊?”說到這裏,忽然抱住了頭,痛苦地問,“爸,怎麽辦?怎麽辦?我究竟該怎麽辦啊?”

    ……

    晚飯時分臧家大院客廳呢,臧增福夫婦、臧家棟夫婦、郭文芳、臧遠方、臧遠茹等人坐在飯桌前,個個臉色陰沉。

    臧增福恨鐵不成鋼地說:“這個遠航,怎麽搞出這麽大的事?簡直就是胡鬧台我們碼頭自從開業到現在,二百多年來,可從來沒有停止過運營!”

    臧家棟幸災樂禍地說:“唉,我還以為他有什麽好主意,可以度過這次難關呢,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當家的。要是這樣瞎搞,三歲小孩都能當哦。”

    臧增福瞪了他一眼,轉頭問:“遠航呢?”

    臧遠茹搖搖頭:“不知道,我們回來時,己經找不到他的人影了。”

    臧遠勝也小聲抱怨道:“遠航可真是的,他身為碼頭當家,這個時候,怎麽能不見了呢?”

    臧增福略一沉吟,便命令道:“遠方,你派人去找找吧。碼頭、貨倉統統給我找一遍。”

    臧遠方回道:“好的,爺爺。”

    但是他剛轉身要走,莊淑環卻又不懷好意地加了一句:“遠方啊,現在天快黑了,運河上的花船也要開過來了,你順便派人去哪兒找找吧。說不定啊,嗬嗬嗬。”

    郭文芳臉色不由一變,慍怒道:“二嫂,你可真會講笑話,我們家遠航又不象有些人家的孩子,絕不會去那種地方的!”

    臧遠勝聽了這話,臉上便掠過一絲不安。

    莊淑環瞪了兒子一眼,也明白了什麽,立刻一蹦三丈高:“郭文芳,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曹秀英眼看兩個兒媳婦又要吵起來了,便大聲嗬斥道:“都什麽時候了,你們還搞窩裏鬥?都少說兩句行不行?”

    妯娌倆互瞪了一眼,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了嘴。

    曹秀英幹脆地說:“遠方,不必派人去花船。遠航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絕不會去那種地方的!”

    臧遠方點點頭:“好的,奶奶。”說完便迅速出了門。

    臧增福望著大孫子的背影,不由喃喃自語道:“難道說,這個碼頭的新當家,是我選錯了?”

    ……

    因為一到夜晚,運河碼頭便停靠南來北往的船隻。那些有錢的客商,為了打發寂寞漫長的旅途,便想要飲酒作樂,所以花船就應運而生。

    花船上的歌伎,大多數是資質上乘的窮人家女兒,一般要從六歲開始讀書學藝,琴棋書畫、彈唱歌舞是必學的課程,她們或飲詩奕棋,或歌舞彈奏,總之各展才藝,和娼妓是有本質上區別的。

    即便如此,窯灣商會仍然有明文規定,白天絕不允許花船出現在碼頭邊,必須停靠在最少三裏遠的位置,並且不得占用大運河航道,隻能隱蔽在岸邊的蘆葦蕩中!

    至於真正的娼妓們,則是被禁止進入大運河的,以免汙染了河水。

    ……

    己經夜幕降臨了,大運河航道裏卻是燈火透明、絲竹聲聲。

    隻見各類花船,陸續從三裏遠外的蘆葦蕩中,駛到運河碼頭北一裏處的地方停下來。很快,數十艘大小不一的花船上,就坐滿了富有的客商和官員們。隨即,便傳來不絕於耳的觥籌交錯聲和男人女人們的嬉笑聲。

    一時間,以碼頭為中心,就形成了方圓數公裏的燈火通明、絲竹聲聲、歡歌笑語的場景,看上去十分熱鬧。

    在其中最大的一艘花船包廂中,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正在勸一個年輕英俊的客人飲酒。

    此客人正是臧遠航,隻見他象喝水一樣,“咕咚咕咚”地向肚裏灌著綠豆燒。在他麵前,己經空了好幾罐“綠豆燒”的酒壇了。

    姑娘甲誘惑道:“臧少爺,你己經喝了很多了,不如好好去歇息吧。”

    臧遠航一把將她推開,重又開了一罐,其餘的姑娘們便不敢再上前了。

    臧遠航拿起新開的一罐酒,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大著舌頭,不滿地說:“什麽破花船,真是浪虛名,連酒都不能喝得痛快!”說完,便站起身來,猛地一揮手,姑娘們尖叫著躲開了。

    於是,他便腳步踉蹌地走了,一邊打著酒嗝一邊唱道:

    大運河啊

    你從北向南,流經高山平原

    你不懼激流險灘,一路奔騰叱吒揚帆

    你無私奉獻澆灌良田,恩澤遍地萬古流傳

    你堪破繁華落寞彈指之間

    卻依然沉默向前,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大運河啊,你是一條巨龍

    承載華夏風雨一肩

    彈奏炎黃子孫最悲愴的音弦

    ……

    夜半時分,徐家大院客廳內。

    天外忽然傳過來陣陣雷聲,隨即便下起了瓢潑大雨,打得門窗劈裏叭裏地響作一團。

    柳蘭香母女焦急地望著門外的大雨,看上去憂心忡忡的。

    徐佩萍鬱悶地說:“糟了,媽,下這麽大的雨,黃包車都不好叫了,爸爸怎麽回來呢?”

    柳蘭香也在客廳裏踱來踱去,擔心地說:“是啊,是啊,早上天還是晴得好好的,他就沒帶傘和雨靴了,這可怎麽辦呢?”

    好在這裏,徐佩芸拿著兩把傘走進客廳,安慰道:“媽,佩萍,你們別著急,我馬上去接爸爸。”

    沒想到徐佩萍看到她,臉色一下子變了,竟然連理都不理,生氣地轉身走了。

    柳蘭香也衝她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你這個死丫頭,就知道討好你爸。”

    徐佩芸無奈之下,便把兩把傘遞給她說:“那我不去了,你去吧。”

    這時天邊“轟隆隆”又滾過一串響雷,雨下得更大了

    柳蘭香猶豫了一下,便連連擺手道:“不不不,你還是去吧,你去吧。”

    徐佩芸撐著一把傘,拿著另一把,毫不猶豫地衝進了雨中。

    ……

    三益甜油坊外,徐立春和徐佩芸父女倆各撐著一把傘,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雨裏。

    忽然,前方傳來一個人大聲的歌唱:

    大運河啊

    你京腔京韻,直奔吳語江南

    你曆經兵荒馬亂,戰火不斷硝煙彌漫

    你無論朝代幾番變遷,笑看輸贏史冊青汗

    你見證國之興亡民之恩怨

    卻依然豪情不減,冬去春來,歲歲年年

    大運河啊,你是一條巨龍

    承載華夏半壁江山

    譜寫炎黃子孫最雄壯的詩篇

    ……

    忽然,一巨大的閃電打過來,透過轉瞬即逝的閃光,徐氏父女驚訝地發見,唱歌的人竟然是臧遠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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