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日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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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麵前,照例攤著那份32名水利部部長候選人名單,右手拿著一支筆,目光忽然盯在一個叫“劉紹義”的名字上。
但是盯了一會兒,他便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你曾經搶過副總理兒子的一筆大生意,副總理怎麽會用你呢?”
說完用筆將這個名字劃掉。
接著,他的目光,又停在一個叫“遲誌良”的名字上。
但是盯了一會兒,他再次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你向來清高,又不會溜須拍馬,連上次副總理過六十大壽,你別說送禮了,連去都沒去,還想往上爬,做夢吧你。”
說完又用筆將名字劃掉。
他的目光,最後停在了關世賢的名字上。
盯了好久好久,不過這次他並沒有搖頭,而是喃喃自語道:“關世賢……”
……
北京歐式關公館內,徐立秋坐在沙發上,對麵是宋之茵和她隻有七八歲的小兒子關小東。
宋之茵完全沒有打扮,和之前光鮮的妝容相比,仿佛象換了一個人似的。此刻她麵前的茶幾上,放著丈夫被抓走時丟下的那隻皮鞋。
她怔怔地望著皮鞋,不斷虛弱地用手捂著胸口,看上去十分憔悴。
徐立秋關切地問:“嫂子,聽說你生病了,我就趕緊過來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關小東一臉稚氣地依偎在母親身邊,不停地抹著眼淚。
他還沒等母親說話,便仰起流滿淚水的小臉,抽抽泣泣地問:“叔叔,我媽整天不吃不喝的,連覺都不睡,就看著這隻皮鞋發呆,你說她會不會死掉啊?”
徐立秋愛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孩子,你放心吧,隻要有叔叔在,你媽媽就不會有事的。”邊說邊從一個跟班手中接過一盒禮品,遞過去說:“嫂子,這是我專門托人,從馬來西亞買來的正宗血燕燕窩,送給你調理身體。”然後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摞錢道,“這是兩千塊錢,給你做零花,千萬不要嫌棄。”
宋之茵不由一呆,隨即推辭道:“這怎麽好意思呢?世賢要是放出來還好,要是放不出來的話,我們都沒有辦法報答你啊。”
徐立秋拍著胸膊,信誓旦旦地說:“嫂子,你太見外了。我和世賢兄交往,並不是因為他是做什麽官,而是因為仰慕他的為人。所以無論他身在何處,都依然是我的好兄弟。現在他不方便,照顧你和這個家,正是我這個兄弟應該做的呀。”
宋之茵哽咽道:“常言道,‘日久見人心’。世賢能有你這個患難之交好兄弟,不僅是他的福份,更是我們母子倆的福份啊。”說著便感激地接過錢。
徐立秋又拿出一個玩具小車問:“好孩子,這是送給你的,喜歡嗎?”
關小東拿起小車,立刻停止了哭泣,開心地說:“喜歡,謝謝徐叔叔。”
……
北京慶樂戲院分為樓上樓下,樓上最後近臨戲台的人,左右各以屏風隔為三四間,是為官座,都是有錢人聚焦的地方。其中,官座以下場門第二座為最貴。後麵的則離戲台越來越遠,當然價格也越來越低,但是再低也比散座高。
這天晚上,徐立秋和一個戴著眼晴的老年男人,正坐在官座下場門的第二座,聚集會神地看著《霸王別姬》。此老年男人,正是水利部部副部長伍化年。
此時的戲台上,身材窈窕、衣著華麗、麵容淒美的虞姬,正在揮舞水袖,用“南梆子”聲腔,憂憂戚戚地地演唱著《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
……
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我這裏出帳外且散愁情。輕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
猛抬頭見碧落月色清明。
(歎一聲,白)雲斂清空,冰輪乍湧,好一派清秋光景。
(忽聽得眾將士齊歎-苦哇)
(白)月色雖好,隻是四野皆是悲愁之聲,令人可慘。
隻因秦王無道,以至兵戈四起,群雄逐鹿,塗炭生靈,使那些無罪黎民,遠別爹娘,拋妻棄子,怎地叫人不恨。正是千古英雄爭何事,贏得沙場戰俘寒。
……
一曲終了,台下立刻掌聲如雷,同時傳來叫來了一陣陣熱烈的叫“好”聲。
伍化年昏花的老眼,竟然發出兩道淫邪的光來。
他鼓掌完畢,便招呼自己的跟班說:“去,送五千塊大洋給美虞姬。”
與此同時,他用眼角的餘光,輕輕瞟向了徐立秋一眼。
跟班答了聲“是”,便要領命而去。
徐立秋連忙拉住他,將五千塊塞過去說:“去吧,順便問問那個美虞姬,什麽時候能和伍部長合唱一曲《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
伍化年聞言,不由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
北京飯店內,己是午夜時分了。
徐立秋帶著兩個跟班,和一個四十多歲的肥頭大耳男人,正在打麻將。
這個男人,正是海關關長張繼平,此時他的麵前,己經堆了滿滿的一堆錢。
一局結局,他又開心地說:“我又和了。”
徐立秋向他豎起大拇指,笑眯眯地稱讚道:“隻知道張關長官場得意,沒想到賭場也很得意呀。”
張繼平不由眉開眼笑起來,但還是謙虛地說:“哪裏,哪裏,今晚運氣好罷了。”
與此同時,徐立秋的兩個跟班,己經將兩大疊錢推到他麵前了。
張繼平來者不拒,貪婪地一張張數著鈔票。
……
北京福特轎車商行外徐立秋和一個身著洋裝的年輕人,正站在一輛嶄新的福特轎車旁。
這位年輕人,正是副總理的兒子。
此時,年輕人正撫摸著車身,愛不釋手地說:“這是福特汽車行,今年剛剛推出的最新款式,你看這車身,嘖嘖嘖,多麽完美的流線型設計啊。”
徐立秋微微一笑,將一把鑰匙遞給他,同時客氣道:“請笑納。”
年輕人接過鑰匙,立刻緊緊握住,然後眉開眼笑地說:“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
碼頭管理處會議室內,臧遠航正在主持會議。
臧遠方、臧遠茹坐在一邊。
臧家棟、臧增年坐在一邊。
臧遠勝最後一個進來,但是剛在父親身旁坐下,便一臉不耐煩催促道:“有什麽事快說,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臧遠航沒有搭理他,而是嚴肅地說:“還有一個月,就到端午節了,大家都知道,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由我們碼頭牽頭,在大運河舉辦一場盛大的龍舟賽……”
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臧家棟便嘟囔起來:“我們的新執照還沒有拿到呢,誰還有閑心在河神頭上耍花槍?”
臧遠勝聽到這兒,眼晴卻不由一亮!
臧遠航裝作沒聽到二大的話,繼續說:“屆時,碼頭工人都要放假三天。所以各位如果需要簽合同的話,就一定要避開那三天。”
臧遠方和臧遠茹同時說:“知道了。”
臧遠勝更是一掃剛才的不耐煩,興高采烈道:“我完全沒有問題,我最喜歡龍舟賽了。”
臧家棟瞪了女兒一眼,又打了兒子一下,同時小聲罵道:“一個個沒出息的東西!”
臧遠航將目光掃向他們這邊,點名問:“四爺爺、二大,你們呢?
臧增年猶豫了一下,隻好說:“知道了。”
臧家棟卻瞪了侄子一眼,沒好氣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需要你問第二遍?”
但是他話音還沒落,就見鄭一飛慌裏慌張地闖了進來,帶著哭腔,焦急地喊道:“老板,老板,徐立秋又來電報了,要我們三天之內,再籌五萬元給他!”
臧家棟不由大吃一驚地問:“什麽?三天內籌五萬?那個牛皮大王是窮瘋了?你還信他?”
臧遠航卻出奇冷靜地說:“反正債多不壓身。大姐,現在我們還能湊多少?”
臧家棟惱羞成怒道:“切!”
臧遠茹鬱悶地說:“現在我們碼頭賬麵上的現金,是一分錢都沒有了,剩下的就是貨款。興旺洋釘廠欠我們1萬2,同福雞蛋廠欠我們8千,趙信隆醬園店欠我們3千。也就是說,三天之內,我們隻能湊夠2萬3,還差2萬7。”
臧遠航深深地歎了口氣,感慨道:“真是當家才知柴米貴啊。在以前2萬7,根本不算什麽,現在卻逼得我們走投無路了。”
大家聽了這話,都沉默了。
臧遠方想了想,便提議說:“其實,也不是走投無路。如果我們今年取消龍舟賽,省下那3萬塊,加上手頭的2萬3,不但可以籌到5萬,還有3千塊的剩餘呢。”
臧遠航卻立刻搖頭道:“那怎麽行?窯灣自從運河碼頭建成以來,無論再苦再難,每年一度的龍舟賽,從來沒有中斷過。再說到那天,不但窯灣人都要來參加這個節目,連周邊地區和省份的人也要來參加。等他們千裏迢迢趕來了,卻撲了個空,我們怎麽向他們交代?龍舟賽的信譽又何在?窯灣的號召力又何在?”
臧遠茹為難地說:“可是照目前情況來看,如果不取消龍舟賽,我們實在沒有辦法湊夠那2萬7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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