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任憑溺水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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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走,一邊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語:“這些年來,我明明一直暗戀著他,甚至為他拒絕了很多人的提親,為什麽現在終於有了機會,卻連表白都不敢,我真是太沒用了!”說到這裏,不由提高了聲調,氣洶洶地喊道,“放河燈,我和誰一起放啊?”
忽然,一個聲音在身旁響起:“放河燈?大姐你想要和誰一起放啊?”
臧遠茹嚇了一跳,連忙抬頭,竟然看到堂弟坐在輪椅上,正好在曬太陽。
她這才緩過氣來,後怕地拍了拍胸脯,責怪地說:“遠航,你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啊,嚇死我了,真是嚇死我了!”
臧遠航卻固執地問:“大姐,你還沒告訴我,你想要和誰一起放河燈呢?”
臧遠茹隻好無奈地說:“還沒找到人呢。”
臧遠航眼晴一亮道:“那就帶我一起去,可以嗎?”
臧遠茹爽快地說:“當然可以了。”
……
黃昏時分,天主教會醫院住院部病內。
徐佩芸不住地向門口張望,同時焦急地說:“遠航到哪裏去了,怎麽還不回來呢?”
她剛要向門口走去,就看到吉祥推著臧遠航走進來。
但是兩個人的身上和輪椅上,都沾滿了泥漿。
徐佩芸連忙迎上去,關心地問:“你們去哪裏了?怎麽渾身搞得髒兮兮的?”
吉祥不好意思地回道:“我們去……”
臧遠航卻厲聲打斷他的話,一語雙關地:“吉祥,你怎麽象個女人似的,話那麽多?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吉祥立刻吐了吐舌頭,下意識地閉了嘴。
徐佩芸咬了咬嘴唇,忍氣吞聲地說:“飯菜都冷了,我去熱熱吧。”
等她走後,吉祥好奇地問:“航少爺,你為什麽要對少奶奶這麽凶,你明明……”
臧遠航卻惡狠狠地說:“你閉嘴!”
……
當天晚上,天主教會醫院住院部病房內。
臧遠航吃過晚飯後,很快安然入睡了。
徐佩芸望著他熟睡的臉,歉然地給他掖了掖被子,然後猶豫了一下,這才披了件大衣,輕輕帶上了房門。
……
中元節的夜幕,降臨得似乎比平時晚了許多。
這是因為,河麵上漂滿了星星點點的河燈。
並且大運河兩岸,繼續陸陸續續走來很多放河燈的人。
放河燈是一項古老的民間習俗,通常在七月十五也就是中元節進行。據說這天向河神許願,是很靈驗的。
趙漣泰己經早早地來到了大運河堰上,並不時焦急地向東邊的城內張望著。
好在不大一會兒,徐佩芸的身影就出現了。
趙漣泰連忙迎上去,驚喜地說:“佩芸,你來了。”
徐佩芸深情道:“漣泰,我來了。”
兩人相愛的年輕人,情不自禁地熱情擁抱在一起。
徐佩芸幸福地依偎在愛人熟悉而陌生的懷裏,忍不住喃喃自語地說:“真想時間就此停留,這樣,我們就可以天長地久在一起了。”
趙漣泰愛憐地托起她的下巴,深情款款道:“雖然時間不能就此停留,但是隻要我們的心為彼此停留,同樣可以天長地久地在一起。”
徐佩芸卻哽咽地說:“可是漣泰,我真的好害怕。以前,我為了家庭和睦、為了不讓爸爸為難,默默忍受著繼母的刻薄;現在,我為了徐臧吳三家的名譽、為了窯灣的經濟命脈不受阻礙,獨自辛苦地支撐著碼頭。我不知道自己的這雙手,是否可以抓住你、抓住幸福?”
趙漣泰歎了口氣道:“你啊,就是太為別人著想了,總是忽略自己的感受。以後,隻要有我在,我絕不會再讓你獨自承受任何重擔了。”
徐佩芸感動處淚流滿麵:“漣泰,此生有你,真好。”
趙漣泰給她擦了擦眼淚,便拉起她的手說:“走吧,我們一起去放河燈。”
於是,兩人親熱地手拉著手,慢慢走下運河堰,來到東堤岸邊。
因為今天是中元節,不但所有航船停運,甚至連夜夜歡聲笑語的花船,也全都沒有出來。
在夜幕的掩映下,一隻隻小小的河燈慢慢遊著,將大運河上空點綴得美不勝收。
……
大運河東堤岸邊,一對戀人各自捧著一隻河燈,親熱地並肩而坐。
徐佩芸望著一盞盞緩緩駛來的河燈,不由驚歎一聲道:“好漂亮啊!”
趙漣泰指著自己手中的河燈,深情地說:“你的生日是陰曆六月二十四,那天也是荷花的生日。所以,我特意將河燈做成荷花的形狀,每隻河燈上都寫著我們兩人的名字,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
徐佩芸幸福滿滿道:“你無論做什麽,我都喜歡。”又望了望遠處成片成片的河燈,疑惑地問,“我不明白的是,窯灣人為什麽那麽熱衷於在中元節這天放河燈呢?”
趙漣泰表情凝重地說:“在很久很久以前,中元節和清明節一樣,是鬼節。我們窯灣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幾千年來,在我們腳下的這塊土地上,從項羽招集八百窯工揭竿而起,到關羽兵敗曹操、嶽飛禦金、劉伯溫反元,直至史可法抗清,曾有無數熱血男兒,為抵禦外敵和抗擊暴政血染大運河。所以,每到中元節這天,各寺院道觀都要到河邊念誦經文,超度亡靈;家家戶戶也要燒紙錢祭祖,並把死去親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寫在河燈上,以表達悼念之情。久而久之,就演化成將自己或親人的名字寫在河燈上,祈求身體健康、長命百歲。相愛的人,也可以把雙方的姓名寫在河燈上,祈求愛情天長地久、永結同心。”
徐佩芸立刻心生向往道:“那我們也對著河神許個願吧。”
趙漣泰點點頭說:“好,就讓河神保佑我們的愛情天長地久、永結同心。”
於是兩個捧著河燈,同時閉上了眼晴。
徐佩芸許願道:“河神大爺,請你保佑所有愛我及我愛的人健康平安、保佑遠航能重新站起來、保佑我和漣泰的愛情天長地久、永結同心。”
趙漣泰也許願道:“河神大爺,請你保佑所有愛我及我愛的人健康平安、保佑遠航能重新站起來、保佑我和佩芸的愛情天長地久、永結同心。”
兩人許完願,便鄭重地將河燈慢慢放進大運河裏。
徐佩芸輕聲問:“漣泰,把我們的名字寫在河燈上,流進水裏,是不是再也不會分離了?”
趙漣泰堅定地說:“當然!對了,你想知道我許的是什麽願嗎?”
徐佩芸捂住他的嘴,嬌嗔道:“傻瓜,不許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趙漣泰愛憐地望著她,就要把她摟進了懷裏。
沒想到,徐佩芸忽然驚喜地叫起來:“快看,那裏也有兩隻一模一樣的荷花燈!”
趙漣泰頭抬頭望去,隻見兩隻荷花做成的河燈,正緩緩地向他們麵前遊來。
他不由疑惑地問:“難道是我們的河燈遊回來了?”
徐佩芸立刻提議道:“不如我們撈起來看看。”
於是,趙漣泰伸手折了一根蘆葦,小心把兩隻荷花燈撈了起來。
隨即,兩人各自小心地捧起一隻河燈。
他們僅掃了一眼,便同時驚叫起來:“上麵還有字條?”
趙漣泰下意識地打開字條,輕輕念道:“佩芸,請原諒我的冷漠和刁難,我隻是不忍心太委曲你;河神大爺,請保佑佩芸和漣泰哥能夠重續前緣,早日脫離苦海。遠航。”
徐佩芸亦念道:“漣泰,我愛你,無論過去、現在、將來,直到永遠。遠茹。”
兩人對望了一眼,便各自將紙條折疊好,放在河燈裏。
很快,兩隻荷花燈便漸漸飄遠了。
沉默了很久,趙漣泰才打破了僵局。
他苦澀地說:“我現在才知道,遠航之所以對你無理取撓,動不動就發脾氣,原來是想讓你早日對他失望,然後重新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沒想到他對你的愛,竟然如此偉大和無私。”
徐佩芸亦苦澀道:“自從我嫁進臧家,他從來對我都沒有好聲氣,我還以為他是真的討厭我呢。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為我著想,可見我為他和臧家所做的一切,就算再苦再累,也都是值得的。”
趙漣泰聽了這話,立刻緊張起來:“你不會因此就舍不得離開了吧?”
徐佩芸當即搖頭道:“你多慮了,我一直當他是弟弟。”頓了一頓,便轉移話題說,“我也是現在才知道,遠茹一直拒絕了很多很優秀的男孩子,幾乎成為別人眼中的老姑娘,原來竟然是為了你。”
趙漣泰搖搖頭說:“我也是沒有想到。我和她是窯灣商業學校的同學,那時候,她膽小怯懦,又很少講話,我們幾乎沒有說過話。對於她的這份感情,我很感激。”說到這裏,他摟住身邊的愛人,深情地說,“但是愛情是講究緣份的,‘任憑溺水三尺,隻取一瓢飲’。這一生,我隻愛你。所以,我絕不會讓你再離開我!”
徐佩芸望著遊來遊去的河燈,暗自歎了口氣,不置可否道:“其實一個人無論如何聰明堅強,也敵不過命運的變幻莫測。正如王國維所言,‘人生好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都做連江點點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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