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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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元榜卻不以為然道:“那還用說?鐵路取代水路,是曆史的必然。”
臧遠航卻搖搖頭,反駁地說:“不!以前,我也和你想法一樣。可是經過這十多年的兩相對比,我才發現,鐵運雖然相對水運快捷、不受自然條件限製,但是成本高、通用性能也不好,特別是大宗貨物,還是選擇水運更為合適些。也就是說,我們的運河碼頭雖然不再有更大的發展空間,但是仍然有長期存在的價值。”說到這裏,情不自禁地握了握拳頭,信心百倍地道,“所以我相信,隻要有大運河在,運河碼頭就一定有存在的價值!”
陸元榜卻不置可否道:“這個好難說。‘九一八’事變後,張學良不戰而退,日軍強占東北,實行殺光、燒光、搶光的‘三光’政策;後來又相繼進犯東三省、上海等地,並進逼北京、天津,全麵侵華戰爭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我們徐州不但物產豐富,而且兵源雄厚,最重要的是,這裏是連接華北、華東的樞紐地帶,津浦鐵路和隴海鐵路在這裏交匯,京杭運河沿西部自北而南下,為物資運輸和兵力調度提供了有利條件,故曆代為兵家必爭之重地,我們窯灣做為黃金水道三角州,更是重中之重。真不知道哪一天,戰火就會燒到我們這兒。你我做為商會會長和市長,這肩上的擔子,可不比父輩們輕啊。”說到這裏,他頓了一頓,信任地拍了拍臧遠航的肩說,“無論發生什麽,我們都一定要盡最大能力保住碼頭、保住運河。”
臧遠航點點頭,鄭重地說:“放心吧,我們絕不會辜負所有窯灣人的期望!”
他還想說什麽,一抬頭卻看到大堂哥急匆匆跑過來。
轉眼間,臧遠方這個臧家長孫,己經由當初那個純樸憨厚的小夥子,變成了現在這個頭發花白的中年男人,但是不變的,是他仍舊勤勉忠實的性格。
臧遠航連忙迎上去,疑惑地問:“大哥,發生什麽事了?”
臧遠方氣喘籲籲地說:“有、有一個姓周的老板,說有要事求見!”
……
運河碼頭管理處會客室內,坐著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富商,雖然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但是眼鏡後麵的眼晴,卻閃爍著不可捉摸的光。
鄭一飛給他沏上茶,並客氣地說:“周老板,請喝茶。”
周老板道了聲“好”,這才坐在桌邊,笑哈哈地端起茶杯。
正在這時,臧遠航和臧遠方一前一後走進來。
周老板連忙放下茶杯,禮貌地站起來,一臉溫和的笑。
鄭一飛介紹道道:“周老板,這位就是我們的臧遠航會長。”
周老板立刻抱拳,熱情洋溢地說:“臧會長,你好。鄙人周略農,久聞臧會長大名,今日一見,果然神武英姿、名不虛傳啊!”
臧遠航也抱拳回禮道:“周老板,客氣了,快請坐。”
他邊說邊邁開大步,端莊大方地坐在了椅子上。
與此同時,周略農也坐下了,並笑眯眯地看著他,看上去非常友好,但是並不說話。
臧遠航喝了一口茶,隻好率先開口:“不知道周老板找我,所為何事?”
周略農簡短而自信地說:“運河碼頭!”
臧遠航當即皺眉:“運河碼頭?”說完便放下茶杯,疑惑地望向他。
周略農微微一笑,單刀直入地說:“明人不說暗話。誰都知道,現在臧家火車貨運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反觀運河碼頭這邊,卻是一日不如一日,轉手是早晚的事。所以周某今日,特為此事而來。”
臧遠航、臧遠方和鄭一飛聞言,俱都吃了一驚!
臧遠航在片刻的驚訝過後,冷靜道:“我們碼頭,可是從來沒說過要轉手啊。”
周略農顯然是有備而來!
所以他聽了這話,並未退卻,而是胸有成竹地說:“運河碼頭之於臧家,己如雞筋一般。雞筋者,‘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也’。”
臧遠航立刻反問道:“那周老板又何必來買雞筋呢?”
周略農微微一笑地說:“臧會長有所不知道,我是做進出口貿易的,主要和絲綢之路沿途國家做生意。現在年紀大了,不想在世界各地跑了,就想轉手一家碼頭安定下來,於是幾經考察,就看中了你們的運河碼頭,畢竟位於大運河黃金分割點嘛。”
臧遠航“哦”了一聲,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
周略文卻打斷他的話,急急道:“臧會長是個明白人,隻要我出的價錢合理,一定不會拒絕的吧。”說完,便爽快地伸出一根手指,“一百萬,怎麽樣?”
臧遠方和鄭一飛俱都吸了一口氣,驚叫道:“一百萬?”
臧遠航沉吟片刻,謹慎地說:“如果是在東隴海鐵路通車前,你出這個價遠遠不夠。但是現在,正如你所言,水運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賠本的買賣,你也願意做嗎?”
周略農臉色一怔,隨即支吾道:“這、這個……”頓了一頓,忽然想起什麽說,“如果臧會長嫌少的話,我還可以再加!”
說完,他伸出兩個手指,臧遠航搖搖頭;他又伸出三個手指,臧遠航還搖搖頭;最後,他猶豫地伸出了四個指頭,但是臧遠航仍然搖頭。
臧遠方不由急了,連聲道:“四百萬啊,整整四百萬!遠航,就算運河碼頭最繁華的時期,抵押給比利時銀行貸款,也不過才三百萬啊!”然後話音一轉,催促說,“你還猶豫什麽,趕快答應吧,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周略農聞言,便得意地說:“怎麽樣?臧會長,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們馬上簽合同,今天下午,我就可以將四百萬劃到你帳上了。”
臧遠航麵色一凜,卻站起來,冷冷道:“你錯了!我們運河碼頭是窯灣千年基業,別說四百萬,就算四千萬,我也絕不能和周老板做這筆生意。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非常抱歉!”
周略農不由一呆,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驚詫萬分地說:“你……”
臧遠航端起菜杯,冷冷道:“周老板,請喝茶!”
這個逐客令下得果斷而堅決,不留絲毫的餘地!
周略農一臉憤恨,站起身來,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臧遠方眼看到手的四百萬就這樣泡湯了,急得便想要追上去:“周老板,有話好商量……”
但是此時,周略農的雙腳,己經飛快地邁出了管理處的大門。
臧遠航立刻攔住堂哥,然後對鄭一飛說:“此事來得蹊蹺,你馬上派人去查清此人底細!”
鄭一飛點點頭,立刻領命而去。
臧遠方不由氣結,卻也隻能連連跺腳!
……
傍晚時分,臧家大院客廳內。
己經是花甲之年、身材佝僂的臧家梁和頭發雪白的郭文芳,坐在原本屬於臧增富和曹秀英的位置上,正與侄媳婦吳俊瑩、兒媳孟采薇帶著三個孩子在吃飯。三個孩子中最大和最小的是臧遠方家的,十歲的兒子大虎和六歲的女兒小燕,中間的是臧遠航的女兒亦盼,己經八歲了。
但是臧家梁隻吃了幾筷子就放了下來,並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郭文芳連忙給她夾了一筷菜,勸慰道:“他爸,你再多吃點。”
臧家梁望了望飯桌,傷感地說:“我吃不下啊。想當年,每當吃飯時,就一大桌子人,多熱鬧啊。現在好了,爸媽走了,二哥一家又搬到草橋貨運站了,遠方和遠航這兩兄弟呢,整天象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想回就回、想不回就不回……”
正在這時,眼尖的亦盼忽然叫起來:“爸爸!”
立刻,孩子們齊聲大叫:“爸爸!”
亦盼邊喊邊跑,很快就撲到了臧遠航懷裏。
與此同時,大虎和小燕也撲進了臧遠方懷裏。
臧家梁見了他們,終於露出了笑臉,慈愛地說:“遠方、遠航,你們回來啦!”
臧遠航將女兒樓進懷裏,愛憐地說:“乖女兒,今天想爸爸了沒有?”
但是他話音還未落,卻聽到堂哥大聲嗬斥道:“滾一邊去!”邊說邊將兩個孩子往旁邊用力一推!
大虎和小燕完全沒有提防,當即跌倒在地,同時哇哇大哭起來。
臧遠航連忙心疼地扶起侄子和侄女,責怪地說:“心裏再有氣,也不能往孩子身上撒呀!”
臧遠方話裏有話道:“我就是個凡人,沒那麽多鬼心眼!”
臧遠航張了張嘴,還是閉上了。
郭文芳看到兩兄弟的樣子,立刻就明白了什麽。
她連忙打圓場說:“好了,有什麽事吃過飯再說,累了一天,可別餓著肚子了。”
立刻有傭人給兄弟倆添上了碗筷。
臧遠方無精打采地吃著飯,看上去一臉鬱悶。
吳俊瑩瞪眼他一眼,疑惑地問:“怎麽?你今天撞邪了?”
臧家梁卻道:“遠方是我看著長大的,一向是好脾氣,不會無緣無故發火。”然後瞪了兒子一眼,對侄子說,“要是有人欺負你,就趕緊說出來,三叔一定為你主持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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