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在夜深人靜才愈發覺得人單影隻。

    年少的時候總覺著時間過的很漫長，無所謂人，無所謂事。習慣了在人群之中得以尋找存在，一個人的時候就會覺著無聊，暫且和寂寞掛不上鉤，但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麽。單蕭易在那麽多年的一個人之後也逃不出這樣的怪圈，無時不刻不在提醒著自己要敢於孤獨，因為總是拿過去和現在來做比較，於過去是一種苛求，對現在又是一種剝削。

    書上說滄海桑田，那就肯定了現實不會一塵不變。

    單蕭易走過那麽多曾經熟識的地點，隻要一有時間回到那裏，放下手中的事，把一些與之無關的情緒拋棄，可一樣的風景卻不是一樣的人在看，多少都有著一點淒涼。就好像一個人的電影院，哪怕情節再好，也隻不過是自娛自樂，自悲自苦，自說自話。

    不過，單蕭易又喜歡見人成長，懷著揣測的惡意。每當在不同時期裏見到同一個人的時候，單蕭易總覺得他們身上存在一些東西，耐人尋味又無可奈何，有的時候是士別三日，可有的時候難免麵目模糊。成長如果教一個人人模狗樣，那麽你和他說再多的不忘初心都於事無補，興許還隻會是一場笑話，隻不過笑容藏在人的心裏罷了。

    到了那時，良辰美景也隻形同虛設，你就會發自內心感歎呀：

    希望好人一生平安。

    ……

    “任時光匆匆流走，我隻在乎你。”

    當騎著小紅的李佳鴻馱上單蕭易的時候這犢子很不要臉的在摩托上嚎了一句腦海中回蕩的旋律，腦子會間歇性斷片的單蕭易並沒有一時間想到鄧美人，隻覺得當時當景，與這句歌詞極其相配。

    “春宵一夜值千金，高手就怕遇到蒙麵人。我是想了又想，猜了又猜，我始終覺得我就算在青春期裏超前發育的猛人了，沒想到你這家夥直接一步到位，羨煞眾人！怎麽樣，蘋果的味道好吃否？”李佳鴻騎摩托雖然身上犯著一股渾，但車控製的異常平穩，由於車速極快，單蕭易提高聲音道。

    在二環上但凡開車的司機都頭疼騎摩托的人，尤其頭疼騎摩托的年輕人，因為這些往往不會太去關注紅綠燈，但二環始終是會縣還未徹底建設完畢的道路，所以管理欠缺，人們也就隻能小心翼翼，最大限度的不去觸碰黴頭。就因為摩托小年輕輕狂跋扈二環上沒少發生剮蹭車漆或者不慎碰撞的事件，但大問題很少，因為年輕人大多還是惜命。

    “有病啊。”車速減慢的李佳鴻回頭罵道，他覺得今天單蕭易實在不算正常，打從到他家接他的那一刻起，這犢子就有意無意地會發神經。

    “有你大爺的病，我這不是想著某人一夜之間就從男孩變成了男人，為他高興嘛。我跟你講，當初我在娜六中讀書的時候，那時候初一，從小道消息聽見，初三的男生把女的肚子搞大的事情。你想想那時候老子才多大啊，聽見這種事情兩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我當時就覺著這種事情做不得，但是後來來了會縣，不管道聽途說也好還是旁敲側擊也罷，才發現這種事情，正常正常。”坐在小紅後麵的單蕭易把手伸進李佳鴻的上衣口袋，摸著他滾圓的腰，俏皮地扭了一下。

    “變個求的男人。”看不見李佳鴻的表情，但單蕭易充滿疑惑。

    “難道不是孤男寡女在一起不是做那種事情？”

    “又不是牲口麽。”李佳鴻淡淡道。

    心思異常細膩的單蕭易從李佳鴻的話音裏多少聽到了些無奈味道，又仔細想了想李佳鴻的性格，忽然間一個幽默的想法在腦子裏一閃而過。

    “停車！”單蕭易吼道。

    “吃著求啦！離土壩子還遠著呢。”雖然李佳鴻嘴上不樂意，但還是第一時間踩住了刹車，把小紅停靠在了路邊。

    “抽根煙，不急。”單蕭易下了小紅，從煙盒裏掏出一支煙遞了過去，麵帶笑容。李佳鴻猶豫著接過煙，總覺著這小子不懷好意。

    青春期的孩子總有著對未知的好奇，尤其涉及到男女事情，不管誰都特別熱衷。這也是單蕭易在一路的揣測中想要迫切搞清楚問題的原因。在單蕭易的認知裏，開房，那可是一件旖旎得不能再旖旎的事情。但從李佳鴻的話語中完全感受不到那種情愫，這就讓單蕭易在未知的好奇裏更加好奇。

    終於，單蕭易沒皮沒臉地笑聲驗證了他揣測的一切。叼著煙的李佳鴻斜坐在路緣石上任憑這小子發瘋癲狂。也不覺得孬，一副老子就這樣你愛咋咋地的無所謂神情。

    “所以，兩個人穿著衣服蓋著被子談了一晚上人生？”

    李佳鴻模樣享受地吐了口煙，點了點頭，大有一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灑脫。

    “連手都沒碰一下？”

    李佳鴻微笑著點了點頭。

    “忍得了？”

    李佳鴻眉毛輕挑，掐滅了手中的煙頭。

    最終，單蕭易被李佳鴻從身後摟住脖子用力一拉，以膝蓋為界，整個身子與大地平行，距離地麵隻有不到十五公分的距離。

    “忍得了不？！”李佳鴻大笑道。

    單蕭易一再掙紮，奈何李佳鴻力道太大，敗下陣來的單蕭易連忙招手。

    “忍不了，忍不了。”

    “那就對咯，忍不了也得給老子忍著。”

    “哈哈哈！”

    頭枕在李佳鴻大腿上的單蕭易看著李佳鴻齜牙咧嘴的模樣，竟忘了身處的窘境，一時間笑開了懷。

    再次騎上騎上小紅，單蕭易總算老實下來。

    “人家還是小姑娘，你他媽再禽獸你也不能做那種事情，更何況我們現在馬上就各奔東西，最後是什麽情況都不知道，萬一人以後後悔了怎麽辦？”小紅正常行駛，沒了之前的跋扈。

    單蕭易心裏一驚，然後一暖，臉上再沒了輕佻神情。

    “不容易啊，能想到這一步，多少還是有點覺悟的嘛。何嚐不是，其實我是反感那種喜歡用下半身來思考問題的人的，初中咋了，難道沒有？來這一年半，多少還是知道點東西。雖然現在可能不是太懂事，但要以後想起來，你能保證她們不會後悔？我就不相信那個男的會成為她們一輩子的男人。所以說，有些事情不做比做強。”興許是路上車少的緣故，單蕭易心情平靜很多，接著道“就像我和李雪嫻，說實話，把人初吻拿走到現在要分不分的情況，我心裏都覺著慚愧。”

    “不拿更慚愧。”李佳鴻嘿嘿笑道。他不是一個喜歡聽大道理的人，但又不排斥單蕭易講道理，在他看來這犢子其實就是雙重性格，瘋癲起來要命，平靜以後也要命。這才抓住其中的契機，刻意調侃。

    “你說了算。”單蕭易沒好氣道。

    土壩是會縣一處出了名的地點，說景點還有些許牽強。不過這裏曆史背景就來的硬氣，是毛爺爺和老毛子的結晶。土壩實質上是一堤擋水壩，有著分洪泄水，積流澤河的作用。堪稱世界第一土壩，雄壯地矗立在會縣以西，和著青山，聚一汪綠水。

    小紅騎到了土壩上停下。

    “畢業以後咱倆沒跑，該在一起還得在一起。”單蕭易給李佳鴻遞了一根煙。

    “畢業，哎，讀求的書，回過去想想，怎麽過來的都不知道。”李佳鴻點燃煙，衝著天空張開雙手，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和李雪嫻的事情，我想了想，多半要掰，不現實而且也沒多大意思，雖然內心還是覺著可惜的，好歹真真喜歡了一段時間。”單蕭易眺望遠方。

    “正常正常，強求不得。”正常已經成了李佳鴻安慰單蕭易專屬的詞語。因為在李佳鴻看來，單蕭易總在感情問題上婆婆媽媽，但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你和李元超怎麽辦？”單蕭易問到。和解夢祺聊天的時候就談到，畢業對於很多女生來真算得上是一種解放，連著心的解放，李元超這個女孩拋開學習成績不說就是性格內向了一點，總的來說人還不錯，心眼不壞。但單蕭易擔心兩人相處時間太短。

    “慢慢來。”對於不確定的事情李佳鴻不會過早的下結論，更不會一開始就拍胸脯做保證，這也是他待人真誠的原因，說出來的話能做到，做不到的便不說。

    “考完試再說吧。”

    陽光明媚，坐在土壩上的兩人盯著平靜的水麵，模樣愜意。兩人一開始就是打著放鬆的目的來的土壩，麵對即將進行的中考，就算是單蕭易心中也有一絲忐忑，畢竟牽扯到未來一些因素。單蕭易在初一的時候曾被當作重點高中培養對象，實際上到了會屏中學也是，隻不過因為這犢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緣故，多少讓一些個老師覺得玩物喪誌，尤其在一些男老師眼中這犢子簡直就是道德素質極其地下的殘次品。

    但就算老師們對單蕭易沒了信心，不代表單蕭易就自暴自棄，衝一衝重點的心情還是有的。李鴻帥就比單蕭易要樂觀得多，因為三年如此，好的上不去，壞的也差不了。早早認命的他覺得越是這個關頭顯得越輕鬆。

    “回了。回去早些休息，考完試再甩開膀子瀟灑。”

    聽了單蕭易的提議，李佳鴻點頭認同，兩人跳上小紅，嚎著《水手》離去。

    ————

    中考的地點設置在會縣實驗高中，設考點這件事情對於高中生來說自然是欣喜的，因為平白無故有了三天休息，何樂而不為。所以在單蕭易一幫人進學校看考場的時候，所有教室門緊閉，教室內課桌空無一物的境況也就不足為奇了。

    直到這時單蕭易才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他下意識的在人群之中尋找李雪嫻的身影，心裏莫突兀湧出很多話語，很想一時間全部對她說去。也證實了那一句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單蕭易忽然想到古人的觸景生情，驀地覺得那一句此去經年用在當下實在襯景。

    中考七個科目，總體下來單蕭易感覺就像打了一場遊戲，時間過得飛快，快得分不清高潮和結局，過程是曲折的，因為從第一科考試到最後一科，總能從一些人臉上發現人生五味，單蕭易自然有喜有悲，但對於習慣了考試的單蕭易來說，考過的科目就沒有值得回味的必要，一來不想破壞心情，二來有著對運氣的僥幸，就像一場賭博，酣暢淋漓就成，至於結果，留給天定。

    最後一科考試結束後，人們紛紛走出考場，但很多人沒有立刻選擇回家，而是紮堆在一起，舒緩解放心情。單蕭易沒有考試以後立刻對答案的習慣，站在人群中的最末，刻意回避他們，特別是女孩們。因為他覺著，對於木已成舟的事實，感歎再多或者懊惱再多都沒了必要。

    “考得怎麽樣？”

    聽見聲音立刻抬頭，麵對李雪嫻的單蕭易恍然一股錯覺。

    “估計重點無望。”單蕭易直白道。

    “我覺著還行，起碼能做的都做了。”李雪嫻話音平靜。

    “盡力就好。”

    單蕭易設想過在這個時候和李雪嫻見麵的情形，因為一開始兩人就不再同一考場，在第一天弄清考場分布圖之後，單蕭易才發覺隔著一棟教學樓的兩人相去甚遠，撐死了要見麵也隻是在這個時候，但他沒想到李雪嫻會主動開口。

    “所以，以後有什麽打算？”李雪嫻問道。

    “該吃吃該喝喝，到時候拎著行李去學校，還能有什麽打算。”

    聽了單蕭易漫不經心的話，李雪嫻眼神中閃過一抹失望，似乎單蕭易的回答不讓她滿意。

    “能不能別總皺著眉，分個手而已，天不至於塌吧。”說這句話的時候單蕭易內心其實是後悔的，但就像他一開始想那樣，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藕斷絲連那種東西最好還是扼殺在搖籃裏。

    “能不能不要這麽自作多情？”李雪嫻冷漠道，但眉頭依舊褶皺。

    “那就沒得說了，希望你以後好好的。”單蕭易板著臉道。

    至始至終單蕭易不敢看李雪嫻的臉，不過說完這句違心的祝福以後單蕭易瞥見一直盯著自己的李雪嫻微微一笑。

    “很俗氣。”她平靜道。

    單蕭易沒有接話。

    人群漸漸散開，周圍也安靜下來，單蕭易注意到，其實很多人臉上帶著失落，又對比自己，單蕭易在心中說道：失落好，失落多好。

    “希望你以後也好好的。”李雪嫻看出了單蕭易的窘態，或許她覺得說再多也沒了意義。

    單蕭易轉身要走，李雪嫻在他身後冷冷道：

    “我下一個男朋友一定比你負責。”

    單蕭易沒有回頭，嘴邊扯出一個笑容道：

    “那到時候記得替我告訴他一聲，我是垃圾。”（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