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為什麽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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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信小威廉這次會熬不過,之前比這情況更凶險的都有,都不是這麽熬過來了?許是見她麵色不霽,那醫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做好動手術的準備,李醫生是這病症的權威,還是要等他回來診斷過後才能決定的。”
“那就麻煩你們立即請李醫生回國。”林妙沉了聲,“所謂醫學研討會的目的不過是為提高醫學技術,將病曆的成功率提高;但如果病人等待治療錯過時機,甚至延及生命時,那這樣的醫學研討會還有什麽意義?”
這時候她講話語調雖不高昂,但麵色沉凝自有一股迫人的氣勢,那醫生被懟得不知道要如何應對,隻能支吾著說:“我明白,這病曆我已經申報上去了,院方會與李醫生聯係的。”
林妙還要再開口,被盛旭扶住肩膀阻止:“好了阿妙,也別太為難陳醫生了,他們醫院有醫院的流程。”卻沒想林妙忽然語聲揚起:“流程?那是一條人命,時間對於孩子來說就是生命,是什麽樣的流程重要到連人命都不顧?”
這一幕落在陸勉的眼裏,基本上能猜到林妙的動機。她這時心火沉怒是有的,但不至於激動如此,之所以這樣高調質問那醫生實則是為給對方施壓。
他聽了這麽久也沒聽明白到底孩子生了什麽病,為什麽會氣弱到昏迷?又說什麽換血之類的,難道是得了白血病?可如果是此等重症,為什麽不及早治療非要等那什麽李醫生?國外對白血病的醫學技術應該更成熟吧,林可怎麽會想到要帶孩子回來北京治療?
目光掃過那環在她肩膀上的掌,眼神中有寒光一閃而過。無論那盛旭是有意還是無意在他麵前表現得與林妙親密,若不是時機不對,他會直接上前把那可惡的掌推開。
相比之下,看見她憂心林可兒子的病情,與她跟盛旭雙雙而立,他更在意後者。
不過這時他站在離他們幾米遠處,目光定在兩人身上,並沒有讓任何情緒浮於表麵。這個盛旭,態度有點玩味,在他以陸勉的角色該有的反應與之挑破後,表現得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意外,甚至還仔細看了那份協議。以他識人的判斷力,盛旭應該是看出了協議中的漏洞,不過沒有指出來。
盛旭說:決定權在她。
這句話很有意思,是否可以理解成隻要林妙提出離婚就行?他得好好想想要怎麽讓這段婚姻早點結束,免得他常常大動肝火。
那處兩人在醫生離開後同時婉轉回身,視線便落在了他身上,別的人他也不想看,隻定定看著林妙的眼睛。盛旭打斷了他們的對視:“先去病房看一下威廉吧。”
丟下一句:“你走吧,我們的事以後再說。”林妙便與他擦肩而過。
病房內,林可守在床前一臉的憂心,等林妙走至身後時她輕問:“妙妙,現在你還那麽有信心嗎?”林妙沒有急著回應,清撩的目光落在孩子臉上時變得溫柔起來,“阿姐,威廉不會有事的。”
林可哀怨地回身抬頭,但在看見門邊的陸勉時怔了怔,“這位是……”
五年前她隻見過Joe一麵,過了這些年已經忘了他樣子,以為是哪裏來的陌生人進了他們的病房。林妙自是知道她問得是誰,略沉吟了下應:“他是我朋友。”
明顯感覺兩道目光都同時射向了自己,有盛旭的,也有陸勉的。她誰的眼神都沒去接,不管他們此刻在想什麽都懶得去管,而阿姐這處,若知道他是陸勉,怕會引起不小波瀾。
十年過去,有些東西該沉下去的就不要再浮出水麵了。她去澳洲的這幾年,從未跟阿姐講過陸勉的事,隻大致說了些Joe,說他們在一起過,然後又分開了。
所以阿姐並不知道Joe就是陸勉,更不知道他已經改頭換麵。本意是想就這麽糊過去,這種時候誰也沒心思去拉話家常,但林妙忽略了在旁站著的托尼。托尼將陸勉上下打量後,脫口便道:“這小夥子不正是那年與妙妙一起來愛莎小鎮的嗎?”
林妙眼角抽了抽,托尼啊,你的記性要不要這麽好的啊。於是林可再次把陸勉打量,眼神從疑惑到漸漸驚異,轉而變得複雜。
“你是不是就是Joe?”
陸勉無懼地迎上那道視線,對於林可沉下臉來的質問略有斟酌,該如何表現成失憶的模樣來回她這問呢?正自思量著,就見林妙擋在了他麵前,否定了說:“阿姐,是托尼認錯人了,他不是Joe。”
林可定視著自己的妹妹,“那他是誰?叫什麽名字?”
“我叫陸勉。”
低沉的嗓音回落於空間,不卑不亢,這是他想到的最好回應眼下情形的方式。與林可,也該以這身份正式見麵了。
意料中的,林可孑然色變,“你說你叫什麽?”
從林妙的身後走出,他平靜而應:“陸勉。”
“哪個陸,哪個勉?”林可再追問,神色間出現了厲色。
林妙見狀蹙起了眉頭,阿姐這反應令她很是憂心。身旁的人卻猶不知情況地回:“陸地的陸,嘉勉的勉。”
林可的目光直射向林妙,“妙妙,這是怎麽回事?”
林妙遲疑,在是否道出事實之間她有所糾結,她不知道揭開他是原來陸勉的事實對阿姐會造成什麽影響。即便過去十年,阿姐也有了自己的幸福家庭,不可能再對陸勉生出什麽男女之情,可十年前的那場火改變了他們三個人的命運,否則阿姐如今也不會坐在輪椅裏了。
側轉眸光去看他,心底有個聲音在問:你為什麽要把他帶過來?
“阿姐,是他。”林妙說。
這時候撒一個謊可能確實能夠瞞過阿姐,畢竟如今他的樣子與以前完全不像了,給他按上另外一個任何身份都沒問題,但是這個人是阿姐,她有權知道當年陸勉沒有死這件事。
隻見林可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陸勉,“你……你……”身側的雙手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林妙立即去安撫:“阿姐,你別激動,具體情形等威廉這次病看完後再跟你細說。總之,當年的那件事,我們都放下吧。”
“放下?”林可抬起的眸中多了沉厲之色,“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讓我如何放下?”
林妙眼神縮了縮,有預想到阿姐可能會有情緒起伏,但以為過了這麽多年,時間和歲月已經將那些過往漸漸抹平了,可沒想到阿姐依舊難以忘懷。可能是她低估了那場火對阿姐的傷害了,她該思慮更成熟地來下這個決定。
沒錯,在接到阿姐電話要回來醫院,陸勉堅持要跟時,她有猶豫了下。帶他一起去醫院勢必會見到阿姐,便也就有被阿姐知道當年真相的風險,但她還是在一念之間決定了。
林可看了眼還在沉睡中的威廉,沉聲而令:“跟我出來。”
長姐如母,她這姐姐平日裏是對誰都溫溫柔柔的,可那性格裏的強硬絕對不比她少,這時候顯然是要發威了。托尼主動提出留在病房照看威廉,盛旭也是聳聳肩表示不參與,不過卻深看了一眼陸勉,眼中有些微的訝異。
這個眼神自然沒逃脫出陸勉的眼睛,兩個男人相視的一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盛旭愣了愣,重新要審視他時已經背轉身走出了病房,不禁若有所思。
林妙想要去幫林可推輪椅,但被她冷聲拒絕了:“不用,你姐我還有自理能力。”隻得縮回手訕訕地跟在後麵,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回轉頭竟見陸勉也跟來了,不由怒瞪他,這個人怎麽一點眼力見都沒有,這是她姐妹倆的閑話時間,他跟著來幹什麽?還嫌給她添的亂不夠嗎?可她還沒來得及使眼色,就聽見林可在前方冷冷地下令:“讓他一起過來。”
如此隻能無奈麵對了,也罷,就讓事情一次性解決吧。
林可可能因為心係威廉,並沒有離開樓層,而是進了安全通道。因為急救室在高層,甚少有人會上來,所以這安全通道裏十分的安靜。她坐在輪椅裏,垂落了眸看著層層而下的台階,幽聲而問:“為什麽他還活著?”
這話問得自然是林妙,她沉吟了下據實而答:“那年的死亡名單裏其實沒有他,是因為他突然失蹤了醫院怕擔責任,所以宣布他死亡了。”
“不可能!”林可絕然否定,“我親眼看著他進去沒有再出來,也親眼看見了他的屍體。”
“阿姐,他出來了,他自己從火坑裏爬出來了,同心醫院的檔案室裏有他在醫院的監控記錄。你看到的那具屍體可能是那幢樓裏的誰,但不是他。”至於那畫麵,她就不想形容了,但凡想起都會感覺心酸難抑。
林可驀然回頭,目光沉凝在陸勉的臉上,從齒縫中迸出事實:“他們根本就不像!”
林妙的視線也隨向了他,眸光逐漸變得悠遠,是啊,他們一點都不像,不光是長相變了,性情也變了,她甚至有時候會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是他,可另一個意識卻知道無論過去的陸勉,還是後來的Joe,或者是失憶後的他,都是他。
“阿姐,你我隻在火勢外圍就受了不同程度的傷,你想想他呢,那場火即便沒有奪走他的性命,也讓他全身大麵積燒傷,並且麵目全非了。”所以他又怎麽可能還會是從前的樣子。
但林可仍然堅決不信:“更加不可能了,如果按你說的大麵積燒傷,必然傷勢十分嚴重,他如何還能在醫院裏悄無聲息地消失?”即便她這些年在澳洲過著雲淡風輕的生活,可生在那樣的家庭,洞察力是最基本的,幾乎即刻找到了林妙所言中的漏洞。
更主要的是她不信親眼所見的事實時隔十年被推翻,她不信麵目毫不相似的兩個人可能重疊成一人,她不信這許多年每當夜深人靜時心底深處升起的濃鬱悲傷都是錯付。
由於樓道空曠,林可又因情緒起伏而語聲上揚,於是有回音流轉。在這靜匿的回聲裏,林妙的嗓音微微暗啞:“因為他不失蹤,根本活不到今天。”
“你說什麽?”
看著阿姐瞪大了的眼,林妙輕歎,原本不想讓那些事重提的,可是眼下以阿姐的性子是不可能不打破沙鍋問到底了。正不知該如何說時,身側的人突然出聲打斷了她們:“你們是在說我嗎?”頓時引得她跟林可都看向了他,卻見他一臉茫然地又重複問:“你們說得那個燒傷又失蹤的人是我?”
林妙眉眼一跳,沒作聲,餘光中阿姐愕然又吃驚地看著他,一時間被他給弄愣了。腦中頓時有念電閃而過,計上心來:“阿姐,他失憶了。那場災難沒有奪走他的生命,但卻奪走了他的記憶,除了陸勉這個名字外,過去的那些事他都不記得了。這也是為什麽他會在醫院失蹤的原因,他醒來的時候對周遭都很陌生,不知道自己經曆了什麽,在半夜獨自離開了病房。但他那樣的情形,若非碰上了他父親的故友,恐怕也已經因為傷勢嚴重而去了。”
在阿姐看不到的視角裏,垂在身側的手暗暗地捏了下陸勉的胳膊,示意他不要作聲。他還側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視線相對了幾秒,也不知他是接收到她訊息了還是怎的,並沒有再開口去問。
其實她也沒有騙阿姐,隻是把他失憶的時間點向前推移了,其餘的事仍然是原班相告。至於真正細節過程還是不要告訴阿姐了,阿姐本來就恨父親,若她知道當年那場火是父親與翟新同合謀,從而改變他們三個人的命運,那該有多恨啊。這些年她雖然沒再去管顧過父親那邊,但大致情況還是有些了解的,林彥與許曉君都出國了,雖沒帶父親一起離開但給他安排了一家療養院,因為這一次父親是真的癱了。
如今陸勉本人都將那段過往遺忘了,可能這就是天意吧,時間輪回百轉,剛剛好一個五年過去又一個五年,湊足了十年,是可以將這一頁揭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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