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治療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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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可的臉色逐漸變白,也沒有再激動地否定這個事實,隻是神情怔忡地看著陸勉,像是要從那張明明陌生的臉上找到一丁點過往的痕跡。但是她失望了,眼前的這個人長相俊逸,卻與她記憶裏的那個人絲毫聯係不起來,就連眼神……就連眼神都沒有一丁點相似。
她幽聲而問:“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陸勉眸光淺淡地看著她,“你是林妙的姐姐。”林妙聽後也用異樣目光看他,這個人的情商當真是高啊,他既不承認不認識,又巧妙地回答了阿姐。
他是真的不認識阿姐,會站在這裏說話,隻是因為她,因為另一個人是她的姐姐。
不忍看阿姐雙肩顫抖的樣子,剛稍微瞥轉開了頭就聽見砰的聲響,回神時發現阿姐用輪椅撞開了安全通道的門,疾速離開。
那扇門因為重力而來回晃動,能看見阿姐很快消失在了視線裏。算是落荒而逃嗎?林妙苦澀地想,在阿姐心裏是真的沒有放下那段過往,還是沒有放下陸勉這個人?她聽見被陸勉遺忘了就接受不了了嗎?
肩膀微沉,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搭在了上麵,她婉轉了目光去看他,視線所及其眸光便立即向下蜿蜒,最終定定落在他的胸口處,腦中沉沉而想:十年前她太過天真,以為感情的世界不是黑便是白,以為可以謙讓,在得知阿姐也喜歡他後就想要退出,結果兩人生氣、吵架、冷戰,從而錯過被利用,終釀成大禍;十年後那些單純與天真早已散去了,阿姐也已經有了幸福的歸宿,在這件事上她不會再有所猶疑。
隻不過……她不想再重蹈負責,人活了這麽大歲數不能越活越回去了。
“剛剛你為什麽不揭穿我?”她問。
陸勉眸光無辜地看著她,“你要我揭穿你什麽?”
驀然失笑,也是,她說得那些都是事實。往牆上側靠過去,“剛好”也掙脫開了擱在她肩上的掌,語氣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你不對那些事好奇嗎?”
他縮回手學她也側靠在牆上,目光卻直視著她的眼睛說:“不好奇,單聽你們兩人說就覺得是件很不愉快的事,既然我已經忘記了,沒必要再去挖出來。”
林妙嗤笑,想要諷刺兩句,卻聽門外輪椅轉動聲又回來了,不由訝異地站直起身拉開了門,果然見阿姐又去而複返。這就讓她有點摸不著邊了,而阿姐的視線隻緊緊盯著她身側的人,好一會才從齒縫中迸出質問:“你真的是陸勉?”
陸勉蹙了蹙眉,“我是。”
“我不信。”林可依然固執,都讓林妙感到無奈了。然而下一秒卻聽林可突然道:“除非你證明自己是他。”
這話出來陸勉不禁覺得玩味,他要怎麽證明自己是本人呢?“怎麽證明?”
“去驗血,陸勉是RH陰性血。”
RH陰性血,也就是俗稱的熊貓血。自己的血型屬性自然是知道,當年江叔要救他是花了重金尋找此種血源才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去的。而他想不起來林可是怎麽知道自己有這熊貓血了,這倒確實能證實自己身份的一種方式。
陸勉的餘光中看到林妙也注視了自己,眸光盈盈讓他心有所動,是也吃驚他是這種屬性的血嗎?不禁莞爾露齒:“好啊,我去驗血。”
一個小時後,一份驗血單拿到了手上,陸勉把它遞給了林妙。見她還是逐字逐句地看的,從上到下,心說有必要看這麽仔細嗎?
這時林可推著輪椅過來,“妙妙,把驗血單給我看一下。”她的情緒已然沒有剛才的起伏波動,可能看出神經依舊緊繃著。
等林妙把單子放到她手中,立即迫不及待地去細看。
陸勉想,對林可來說要證實他的身份當真如此重要嗎?而等林可抬起頭時先對林妙吩咐:“妙妙,你去看一下威廉,他已經醒了。”
“阿姐……”
“妙妙!”林可揚聲。
兩姐妹之間的眼神交流落在陸勉的眼中,似乎她們在傳達著什麽?最終林妙輕應了聲走進病房,室外隻剩了林可與他兩人,顯然是故意支走她有話要和他說。
“陸勉。”林可開口便先喚了他的名字,前後態度判若兩人,儼然一副已經從驗血單裏得到論證後相信了的樣子。隨後她又緩緩而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在那樣的環境中活下來的,現在我隻懇求你一件事,能不能看在過去我們曾經有過的情誼上,能不能看在我這一雙腿是因為你而斷的情麵上,幫我一個忙?”
陸勉克製了眉毛上挑,盡量保持一個“失憶者”該有的懵懂:“什麽忙?”
——
病房裏威廉拽了林妙的衣角小聲而忐忑地問:“小姨,你還能帶我出去玩嗎?”
林妙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溫和而道:“當然能啊,等你生病好了,你想去哪玩小姨就帶你去哪。”可這個回答並沒有讓小家夥滿意,並且他記得之前小姨答應他明天就去的,現在突然又改了時間,小臉上立即露出不高興,“小姨,就連你也騙我。”
林妙挑起眉,“我怎麽騙你了?小姨說帶你出去玩就一定會帶你出去玩。但是威廉你也知道的,咱們去玩可是不能抱,必須要自己走路的哦。你如果身體不強壯,走了一小會兒就覺得累了要回來了,那樣你不是玩得少了嗎?”
威廉偏著頭想了想,好像小姨說得是有道理,他想要玩一整天,才不想出去就回來。臉上有點點可惜,一點點不甘,但卻喏喏地道:“好吧,這次就原諒你了,下次你可不能再騙我了,不然會讓我傷心的。”
一下子就把林妙給逗笑了,這麽個小不點整得像個小大人似的,跟誰學的啊?
陸勉隨林可走進病房時,看到林妙居然在給小孩子講故事,這真的是難得她有這耐心。林可輕喚了聲:“妙妙。”引得她回轉過頭來,“他同意了。”
看見林妙的目光掠向自己,他的嘴角緩緩上揚。倒沒想過還能以這樣的方式與她產生交集,那小孩居然得的是溶血症,血腥屬性也是熊貓血,自小生出來就身體不好,一直在治療。但是RH陽性與陰性的溶血症是很難治好的,必須要換血才能根治。
林可提出這個要求時他有感訝異,卻沒想過要拒絕。於林可他有虧欠,也有感激,那年大火若非因為他也不至於讓她雙腿被壓斷,而妙妙也是得她所救,如今救她兒子算作彌補;而於林妙,那動機便再簡單不過了,在她態度還抵觸下,如果他救了她的外甥那便不是一份協議能撇得開的關係了。
正念轉間,聽見她道:“阿姐,即使血的屬性相同,也不是一定就能匹配的。”
“已經讓醫生比對過了,是符合的。”林可肯定地說,“晚點我們一起去找醫生討論下動手術的時間吧。”
這下林妙是真的蹙起了眉頭,“不等李醫生了嗎?”
“那李醫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威廉的病不能再等了。以前我們是一直找不到匹配的血源,想找別的法子來治療,現在已經找到了為什麽還要等?”
林可焦急的心情她能理解,但是之所以從澳洲趕回國,無非就是想找治療溶血症的專家李醫生,可如今隻不過要再等兩天,卻說等不及了。在這個病症上麵,李醫生是權威,即便是動手術也隻有他讓人信賴。
“阿姐,動手術是件大事,不是說做就做的。威廉的情況還是需要更專業的醫生來作過檢查才能定論,在李醫生回來之前我們可以與陳醫生先討論手術細節,但我認為即使動手術也要等李醫生親自操刀,所以時間暫且就不要先定下來了。”
“妙妙,你一定要和我唱反調嗎?”林可既怒又氣。
林妙起身過來挽住她姐的肩膀,柔聲道:“阿姐,我知道你憂心威廉,但越到這種時候我們就越要冷靜。我們都是威廉的家人,所有的爭執也都是為了威廉,咱們的目的其實都是一樣的,無論是你還是我,隻想威廉能夠痊愈,而且希望治療過程中沒有一丁點的波折,但凡有,那都是我們不能承受的,你說是嗎?”
林可聞言渾身一顫,最後那句著實打中了她的心神,凝眸自己的妹妹,終是妥協:“就聽你的吧。”
看到此處陸勉在心中暗讚了聲,到底是當慣決策人的,不光邏輯思維超強,在與人溝通時張弛有度,知道如何擊中對方的薄弱點。林可有身為母親的固執,急於要給她兒子治病很正常,但林妙卻以理性壓製了感性,最終還是將她姐給說服了。
不過他還是會感到有些奇怪,以之前對林可性格的了解,和去澳洲時碰見已然坐輪椅的林可所發生的情形來判斷,她並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可能她並不像妙妙那樣對商業數據有很強的敏感度,但受家庭的熏陶,她也是個有絕斷有主見的人,否則不至於那年與她父親決裂又遠走他國。今天事關她兒子的病,卻還能聆聽她妹妹的意見並且肯妥協,這情形要麽是這五年姐妹之間關係更緊密了,要麽是這些年慢生活磨平了她心性。
走至無人處他打了個電話,讓陳斌聯係這三院的李醫生,無論用什麽辦法要這人明天之前回到北京。無論是從林可的角度,還是從林妙的角度,他都要立即促成這件事,如此之後他才有更多的籌碼來對付盛旭。
當接到通知說李醫生已經回國時,林妙既感到訝異又覺得驚喜,明明之前說還要三五天的,居然第二天就回來了。難道是她之前對陳醫生施壓起到作用了?不管因為什麽原因,隻要陳醫生回國就行,她當即預約了時間與這位李醫生詳談。
李醫生在看過威廉這幾年的病曆後,眉宇深蹙著道:“情況不太樂觀。”
林可聞言麵色一白,急聲而問:“李醫生,是不是威廉的病拖得時間太久了?”
“這是一方麵的原因,另一方麵主要還是孩子血型的特殊性。這次我去英國參加的研討會裏其中一項研究就是針對的這溶血症,如果隻是普通的ABO血型溶血症倒還沒這麽嚴重,RH溶血症就比較特殊了,先不說血源很難找到,最主要的是它必須要三天以內的新鮮血源,還不能儲存。所以勢必要找到一個同樣有RH陰性血的人,而在有這麽一個血源的情況下,還得多樣屬性都相匹配。請問是否孩子的父親或者母親有這RH陰性血?”
林可麵目似乎怔了一怔,立即回道:“是我丈夫,但因為他與孩子檢查過不匹配,無法給孩子換血。不過李醫生,現在我們找到了一個擁有RH陰性血的人,他的各項數據也都與威廉是匹配的,請問是否能夠立即動手術呢?”
李醫生訝異:“哦?你們做過檢查了?”
林可立即把之前做的報告拿出來,李醫生看過之後也麵露驚喜:“這真的是再好不過了,不過為求嚴謹,還是最好再做一次詳細的檢查,包括對孩子也做一次周身檢測。至於手術時間,我先幫你們安排周一,隻要數據都吻合就立即給孩子換血治療。”
今天是周六,手術時間便是安排在兩天後。林可對這速度還算滿意,即便再做一次檢查也無礙,畢竟關係到威廉的生命,嚴謹是必須的。
她跟李醫生道謝後就憂心重重地出了辦公室,急著回病房看威廉,並沒留意林妙沒有跟著出來。李醫生見另一位病人家屬還留下,抬起頭問:“是還有什麽需要我為你介解疑的嗎?”
剛才林妙雖然有站在一側傾聽了全部對話,但她從頭至尾都沒發表意見,這時留下來是有一件事她必須確認:“李醫生,這個手術的成功率為多少?”
說阿姐病急亂投醫不恰當,但確實心神混亂,最關鍵的東西始終沒有問。但凡動到手術就會有成功率,也會有風險。說她是做慣了商人也罷,還是性格使然,風險是她最先也是必然考慮的,可能在商場裏還會作冒風險的決定去搏,但這事關威廉與陸勉,她不可能去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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