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新陳代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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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醫生的答複是:“目前國內換血技術已經比較成熟了,這個你可以放心。隻是RH溶血的病曆比較少見,還是存在一定的危險性。換血過程中,要嚴密觀察生命體征,換血也有傳播感染、引起血栓形成、壞死性小腸結腸炎、心率失常等危險及並發症,並發核黃疸時可留有後遺症,這些都是要注意的。”

    林妙自然明白但凡手術就存在一定風險性,可聽完醫生這番話也麵色變了變,緊隨而詢:“你說得是孩子的危險可能,那麽大人呢?”

    李醫生愣了一下,“你是指血源供應者嗎?”見林妙點頭便道:“一般不會,除非那提供血源的是孩子,一般情況下大人還是能有這抵抗力的。”

    從辦公室出來時林妙麵色是沉凝的,走出兩步感覺有異,側轉過頭,竟見陸勉靠在辦公室門邊的牆上,嘴角還噙著一抹笑。

    “你什麽時候來的?”她蹙起眉問。

    “剛才你姐回病房時我找過來的,林妙,其實你是關心我的,怕我給孩子輸血有危險。”

    他的語氣是肯定的,眼神裏還有竊喜的笑意。林妙本想澆滅他那一腔喜悅,可話到嘴邊卻成了:“你當真願意給威廉做換血手術?”

    “當然願意。那是你的外甥呀,既然剛好我們血型是相配的,能夠救他我很高興。”

    從狀態到心情,再到他講話的語氣,都符合此時身份應該有的態度。

    可她卻定定看著他,眼神複雜,既談不上高興也沒有氣惱或怒意,隔了好一會才垂眸淡淡而道:“你高興就好。”

    目送著她轉身而走,陸勉沒有急著追上去。到了當下他已經不用再考慮她會趕他走這些,他成了她們的救命稻草,如果不是有過去的淵源恐怕都要把他當菩薩一樣供起來。

    就是妙妙這反應讓他費解,既然她外甥從出生起就得這病了,一直沒能根治肯定她們都為此而心力交瘁,如今剛好他的血能救那孩子,她就算不表現得喜出望外,也至少不會總板著個臉,而對他的態度也應該有所緩和才是。難道是因為擔心手術?應該不是,剛才那醫生也說了這換血技術如今已經很成熟了,成功率也很高,即便有後遺症還是能夠治療的。

    不過林可對他的態度就與林妙大不同,她從最初抵死不信他還活著到確認之後,就變得和顏悅色起來,甚至是有一點點討好的那種。

    因為要在手術前再做一次檢查,其中有血樣驗測項目,所以陸勉索性也在醫院開了一間病房住下。而這期間林可讓林妙去外麵超市買菜做三餐給他吃,還列了一個菜單,大都是圓骨湯和豬肝這類大補的食品,他聽後眼角微微抽搐,這是將他當成裝血器皿來供養了啊。

    起初他還因為能吃到林妙做的東西高興,但是一日三餐都是大葷,等到了第二天聞見那湯的味道就覺得膩了。林妙看他吃了兩口就放下了,便問:“怎麽,鹹了?”

    “一直都吃這些,沒胃口。”他躺在床裏悶悶地回。

    挑了下眉,“那你要吃什麽?”

    “算了,我已經飽了。”

    林妙走到床邊,伸手拽了一把他的頭發,“起來。”

    他莫名地看著她疑問:“幹嘛?”她說:“你又沒病沒痛的,躺在床上作什麽,起來去外麵吃飯。”聽她這麽說立即就從床裏坐了起來,也不去理會還被她拽著的頭發,仰直了脖子看她問:“你願意陪我出去?”

    林妙縮回了手轉身,“想出去的人跟上,過時不候。”等她走出病房門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不由心中輕哼。

    下了樓來到室外,雖然已經是晚上了,可能因為是三甲醫院,依舊門庭若市人十分的多。陸勉看到盛旭從夜色人群中走來時,一個側身背轉將林妙的視線遮住,使她不及防備就撞上了自己,雙手扶住她假意護著,餘光中那道身影跟隨人群走進了電梯。

    而在電梯門關上的一瞬,有道目光直掠而來,但很快就被隔斷。

    林妙從他身前抬起頭來懊惱地問:“你幹嘛突然冒到前麵去了?”

    “剛剛有推床過來,速度很急,怕你被撞著。”

    想了下,好像是看到有護工推著一張推床跑過來,可能是哪一層的急救。訕訕而道:“我有眼睛會看,哪裏要你多事。”

    他深看了她一眼,輕聲說:“我那是本能反應。”本能地不想讓你跟別的男人有接觸。這兩天因為定下為她姐兒子換血的事,他便堂而皇之地在病房進出了,與盛旭自然碰麵的機會很多,每次遇見哪怕沒開口說過話但是都會有眼神交流。可以看得出來對方有在與他暗中較量,而他為了隱藏,並沒有將自己的狀態拉得很高。

    不過這話聽在林妙耳中就變成是他看到危險,本能地去為她擋。

    誰說男人甜言蜜語不受用的,即便她是個理智的人聽見他這般說,剛才的懊惱便散去了。

    看她往停車場的方向走,身邊的人忍不住來問了:“不是就在醫院附近吃嗎?”她頭也不回地道:“去市區。”

    盡管到了晚上,往城區開依舊很堵,不過兩個人都沒覺得急躁,林妙開了廣播。節目裏的兩個男女主持人是對活寶,時而笑鬧,時而調侃,又時而互懟,不甚歡樂。

    可在如此和諧欣悅的氛圍裏卻有網民打去了電話,說想要點一首歌,點什麽歌名一直沒說,講她與男朋友分手吃了一頓分手飯,講他們過去多年的相守終是分道揚鑣,講從今往後咫尺天涯永不再見,後來主持人忍不住問了:你究竟想點哪首歌?

    林妙心中微動,聽見那姑娘果然是說:我想聽《說散就散》。

    餘光中看見身側的男人眉毛上揚了,而且還側轉臉來看她。當然不會忘記他們在餐廳初遇時,她不管不顧地借用了他的琴彈了這首曲子。

    旋律很快響起,隻唱了一句就伸手過去想要調轉頻道,卻被他按住,“別換,我想聽。”

    於是那憂傷的女聲便在車廂裏吟唱,氣氛也隨之而變得低迷。主持人一改剛才嬉鬧的風格,文藝地配著旁白:為什麽我們昨天還相依相偎,今天就說散就散了?是春風忘了你我的愛情,還是冬雪覆蓋了最後一絲熱情?嗨,女孩,每一個說散就散的背後都有悲傷的故事,或許真正對的那個人就在前方等你。

    路口紅燈林妙緩緩停下車,手指在方向盤上輕敲了兩下,她問:“你有過與人說散就散的經曆嗎?”陸勉轉眸過去,並沒立即就回應,心中度量著她這問題的潛在意思,是在對他有意試探?略一沉吟,他低沉了嗓音而道:“人與人之間的成長不都是說散就散的過程?就好像泡沫,有時我們根本來不及去抓住,就已經消散了。”

    林妙橫他一眼,“你倒是解讀透徹。”

    他扯了扯嘴角,眸光深遠了看前方。而她也沒有要他來回話,將廣播直接關閉了使車廂內變得沉寂,隻剩汽車引擎聲在耳邊嗡嗡作響。

    車子停下時陸勉感到訝異,居然她停在上回那海雅餐廳附近。下車後看她果真朝著那家餐廳而走,便問了起來:“你很喜歡這裏的菜?”

    “沒有,今晚是帶你吃飯。”話外音是為了他?可他幾時說過喜歡吃這裏的菜了?隻聽她又道了句:“懶得想去哪裏吃。”

    所以開這麽久的路程,隻不過因為她隨性而為。

    點菜人是林妙,聽見她報的幾個菜名,陸勉不由苦笑,她還真的隨意。等服務員拿著菜單離開後,他語氣幽怨地開口:“不是說帶我出來吃好吃的嘛,全都點的素。”

    “你不是嫌我那些太油膩沒胃口?”

    “換作是你連續五頓都是骨頭湯與豬肝,你膩不膩?”

    林妙訕訕了轉開眼,“我不也給你換著花樣做嗎?這些都是能夠補血和壯骨的,對你明天手術有幫助。”

    陸續歎氣:“你的換花樣就是炒豬肝與豬肝湯,然後在湯裏加蘿卜還是素雞。還有,林妙,我隻是輸血不是做月子,而且現在我還沒失血呢,你那些進補除了長脂肪外不會有任何收益。”他想應該是她的理念產生了錯誤方向。

    被明晃晃地吐槽了自己的廚藝,林妙聳聳肩故意道:“就當喂豬吧。”引來他的怪異目光,還抿起唇角笑:“豬喂胖了就等著來宰了,明天就是你的屠宰日。”

    哭笑不得,她今晚是故意來氣他的吧,“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林妙不語,目光狀似漫不經心地看著他,其實眼神很專注。在這樣的視角裏,能將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看得清楚。她覺得這個人啊即使失憶了說自己是陸勉,骨子裏卻已經是Joe了,無論是他幽深迫切的眼神還是這講話的語氣,都是他。

    有時候她會糾結,到底更希望他是陸勉還是Joe?回首過往,當真是五年一個輪回,合起來是十年,前半個五年她把青春留給了陸勉,哪怕當他死了;而後半個五年,她並沒讓自己停留在那年離開時,她也過得很充裕,好像這五年裏也沒有怎麽想他,可是當決定回來的時候她想要見的人是Joe。

    可能有人會說她矯情,無論陸勉還是Joe不都是同一個人嗎?但在她這裏意義是不同的。Joe最大的魔力不是用陸勉這段過往來打動她,而是他將過去撕成碎片,讓她的心死灰複燃去愛他,而她愛的這個人與過去沒有絲毫重疊。

    所以,他們是兩個人。

    “怎麽這樣看著我?”陸勉自是不知此時林妙心中所想,就見她直愣愣地盯著自己看。

    林妙眼波流轉,皺著眉問:“你這兩天是怎麽了,氣色差得不行,一點都沒我在餐廳見你彈琴時的美顏了,這樣你讓我下個月怎麽再支付你包養費?”

    “你這是在嫌棄我?”

    “那還用說,我看中你不就是看中你這皮相,結果你現在胡子拉撒也不刮,頭發都不知道幾天沒洗了油膩膩的。之前我說什麽來著的,是不是叫你隻需負責盛世美顏?”

    陸勉嘴角抽了抽,如果正常情況下他是要咬牙切齒了,但此刻仍然維持表麵的雲淡風輕:“我有天天洗頭,胡子也就昨天和今天沒刮。”

    她故作納悶:“哦,那為什麽還看起來油光發亮呢?”

    “那叫新陳代謝好。”

    他已經看出來了,她在故意惹他。不過心中也有異樣劃過,她不是一個會做無意義事的人,她說著這些是故意試探他嗎?難道瞧出了什麽端倪?

    服務員陸續上菜,剛才雖然有聽到她在點菜,但沒留意有點這麽多,滿滿一桌都擺不下桌子了,她這是在隱射上一次嗎?

    不是陸勉心虛或者杞人憂天,是他太了解林妙了。確實林妙的心中又生了疑竇,這疑竇源自陸勉對她的情感變化。

    作為一個失憶了的人,他對她便成為了空白,如果算從餐廳相遇那天起,他們還沒認識滿一個月。在寧城的一切都在合理的點上,哪怕他與她簽下那份協議,約定所謂“包養”條約,又在後來設計強留在她房子裏,向她表白,都屬於他跟她之間發生的合理的化學反應。

    但是從他追來北京起就變得不一樣了,這變化不是單單以那場無妄之火能立足的。她知道可能那場火讓他對她的情感有所觸動,但隻要他沒有想起前事,那他就不會有特別刻意的舉動出來。她不告而別,他可以打電話給她,可以生氣,但是不該追到北京來。

    而追到北京來後他第一件事不是找她,竟然找的是盛旭。他向盛旭挑釁,雖然她至今還沒去細問盛旭這件事,可這已經是第一個不合理了。如果他們的關係維持了長久,他對她產生占有欲,那他去找盛旭還能成立。而最大的不合理是——他答應為威廉做換血手術。

    這不是一份善心能夠做到的,也不是僅憑著他與她相識這幾天“堆積”出來的感情能夠做到的。假如說他找盛旭談判是出自於一個男人的自尊和驕傲,她或許還能接受,但是明天那場手術她找不到理由來說服自己。

    而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她現在腦中所想的。

    林妙斂去臉上的神色,平靜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問:“陸勉,你是不是恢複記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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