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我不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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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寂裏他突然開口問:“妙妙,你恨我嗎?”

    林妙怔了一下,凝目看向他,“為什麽這麽問?”

    黑眸湛然沉定,他說:“我不知道,就是有種感覺你對我有恨。”頓了頓輕蹙起眉頭又道:“之前不記得以前的事時以為是你對我不上心,即使我們簽了那協議,我在你那仍然可有可無一樣,所以我想盡辦法要接近你;後來記起來了,就明白那些推斷都是錯誤的,你對我忽遠忽近,斂藏心思,除了對我不信任外,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是你恨我。”

    林妙聽完後靜默了一瞬,反問回去:“我為什麽要恨你?”

    他別扭地避開了目光,輕聲道:“恨我當年騙了你。”

    一句話使氣氛重歸凝滯,林妙目光陳遠地看著他不發一言,心裏頭劃過鈍鈍的四字:豈止當年。這個人記起了陸勉的過去,卻沒記起屬於Joe的那部分,不知道後來的他騙她更狠。

    恨與不恨,這樣的問題根本就是死循環,她早已不再去歸類這等情感了,因為毫無意義。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能夠將這人生生放下了從此後半生老死不相往來嗎?

    不能!

    她不想就這問題多討論下去,轉移了話題:“早上你為什麽要關機?”

    他低了頭悶悶地回:“誰讓你昨晚放我鴿子的,我就是想讓你著急一下。”

    林妙瞪眼,合著早上他失蹤是在跟她鬧脾氣?什麽時候他變得這麽幼稚了?不知道因為他的晚到與關機,醫院這邊都兵荒馬亂了嗎?

    見他也不來看自己,就耷拉著腦袋,額發遮了半邊眉眼,加上發白的臉色,看著有幾分孱弱,便也沒再去指責他。隻問:“手術過程中你是清醒的還是也被打了麻醉?”

    他頓了頓,瞥來一眼又快速掠開,那模樣倒像是含著無措的迷惘的孩子。他說:“醫生原本建議打麻醉,說到了後期可能會因為失血而有暈眩、疼痛,甚至幻覺等並發症,但是我拒絕了。”林妙挑起眉問:“既然醫生建議的為什麽拒絕?”

    “我昨晚有查過,讓大人麻醉入眠的劑量是孩子的五倍,而這麻醉藥劑會隨著我的血一同到孩子體內,對孩子會有損害的。”他又來看她,等目光對上時說:“既然答應了你救孩子,我自是不能讓他有半分風險。”

    心有所動自不其然,隻覺身體裏升出了一片水霧,慢慢將她神識籠罩。

    自再遇後第一次主動去握他的手,垂眸,“謝謝。”

    靜了一瞬,他有些不悅:“你我之間需要這麽生分嗎?”林妙聞言斂了唇角而笑,確實對他說謝生分了,卻聞他驀然而道:“能跟我說說威廉的事嗎?”她訝異地抬頭,見他神色訕訕、眼神別扭地說:“我給人家換了所有的血,怎麽著也能算是救命恩人吧,他現在流得可是我的血,可我對他一無所知。”

    林妙點點頭,很合理,“你想知道什麽?”可他又支吾著說不出具體來,隻道:“就是隨便說點,我對小孩的事沒太大概念。”

    也是,他一個千年光棍能對小孩子的事有多大理解呢。

    “威廉打從娘胎裏就得了這溶血症,所以他自出生起身體就比別人要弱。他沒有上過學,因為阿姐怕在沒有她的照應下磕著了或者受傷了,可即便這樣也沒埋沒得了威廉的天性,他很勇敢,每一次打針都不哭,喝著苦藥臉皺成什麽了,隻要給一顆糖吃立即就笑了。”

    “難道在這期間你們就一直沒找到治療他的方法嗎?”

    林妙搖了搖頭,“溶血症這個病分兩種,一種是ABO溶血,一種便是威廉所得的RH溶血,兩種情況都必須要換血治療,區別在於前者血庫血量備足無論何時都能做換血手術,但後者卻血型稀有且難配對成功。”

    “這些我有查過資料了。”言外之意他已經知道了,見林妙朝他看來便解釋道:“雖說答應了你姐要為威廉換血,但畢竟這血是從我身體裏流出去的,我自然要先查一下究竟這溶血症是個什麽病了。”頓了一頓,眼神幽然了重提前事:“能不能……能不能看在我救了威廉的份上,抵消對我的恨呢?”

    林妙凝看著他良久,才道:“陸勉,我不恨你。”

    “如果不恨,你又為何總將我推拒在外?又為何要另嫁他人?”

    聽著前半個問題她還不覺有什麽,後半問題就不免失笑,原來他纏著她說關於威廉的事,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無非是要把話題帶到盛旭身上。

    她臉上噙了抹淡淡的微笑,眼神也不像之前那般含了嘲諷,就是平靜地說:“不恨與我嫁人根本就是兩回事,你何來此文呢。”

    他盯著她好一會,沉了聲問:“那你愛他嗎?”

    她沒有正麵回答他這個問題,隻是輕歎了聲道:“陸勉,你還活在過去,但是我早已經活在當下了。今年我不是20歲的小姑娘,也不是職場曆練的25歲,我已經30歲了,人生的每一個階段對感情與婚姻都有不同看法。”

    “那你現在是什麽看法?”

    林妙淡笑搖頭:“沒有看法。阿勉,你不用來試探我跟盛旭的感情,他於我的意義不同,我不會為了你和他離婚的。”

    “那我怎麽辦?你拿我置於何地?”

    看著他含了沉怒的眼神,倒覺得他就像一個要不到糖的孩子,跑來朝她質問為什麽給了所有人糖,卻唯獨不給他。可是他不知道,單單“唯獨”二字就意味著他的特殊,他也不知道她這裏早已經沒有糖了,留下的隻有苦果,敢問,他是否想嚐一嚐?

    林妙起身,語氣淺淡之極:“我對你至多保持原狀,如果你不甘心那就從哪來回哪去吧。”

    走出病房門時,身後傳來一聲咬牙切齒:“你休想。”

    於這日起,林妙便與陸勉冷戰。其實林妙倒也沒什麽,仍然會常去病房,帶上回公寓做的骨頭湯或者雞湯之類的。但是陸勉卻從始至終都冷著個臉,看見她進門也不說話,等到她送完飯走出去時又故意冷哼出聲。

    這天林妙起得晚了,看看時間都快中午了,全因昨天一份財務報告審核到淩晨。乘著洗漱時間把爐灶上的一鍋雞湯給熱上,昨晚就已經熬好了,等著今天送飯的。

    剛把雞湯裝進保溫桶中,就聽見手機在客廳的桌上響,走過去一看竟是幾日不與她說話的那人。一接通便聽見他劈口而問:“你到底還來不來?”

    她勾了勾手上的保溫桶帶子,“肯開口和我說話了?”他似乎被噎了一下,悶聲抵賴:“我幾時不肯和你說話了?是你每次來都板著個臉,而且你還想攆我走。”

    “我什麽時候攆你走了?”

    “從哪來回哪去這句話是誰說的?啊?”

    林妙否定:“不清楚,回頭幫你問問。”隻聽見那頭在喘粗氣,顯然氣得不輕,剛要勸慰兩句,卻忽的話音中斷了,不知是不小心按掉的還是有意,總之是掛了她電話。

    啼笑皆非,這人的脾氣越來越像孩子。剛下了樓就覺包裏手機在震動,以為又是陸勉打過來的,並沒急著去接,等坐上了車綁好安全帶才拿出手機,卻發現是盛旭打來的。

    “喂?你到澳洲了嗎?”

    盛旭:“到了有一會了,現在正在去公司的路上。剛才給你打電話時占線的。”

    剛才?那肯定是她和陸勉通話的時候。“公司的事如果棘手的話就打電話給我。”盛旭是昨天接到澳洲那邊電話的,據說公司那邊出了點事,他必須立刻趕回去處理。

    她知道盛旭向來沉穩若度,如果公司出了點小問題,他斷然不至於立即撇下這邊離開回澳洲的去,必然電話來報的那件事比較嚴重,他才會連夜乘飛機趕回了澳洲去處理。不過她那話也就客套一下而已,盛旭的公司事務她在近兩年就沒參與過了,即使棘手也其實是幫不上任何忙的。

    盛旭在電話那頭默了默才道:“阿妙,你有想過我們……”他欲言又止後繼續道:“你有想過與你姐一家人回澳洲嗎?”

    林妙怔了怔,她沒想到他會來問這,也被問得措手不及,避重就輕地答:“阿姐他們的家在愛莎鎮,等威廉身體好了就會回去澳洲了。”

    但盛旭緊追了又問:“那麽你呢?”

    林妙蹙起眉頭,“我與T集團簽了兩年合約的,暫時還要留在國內幫徐慕。”

    卻聽他道:“違約金我付得起。”

    林妙的眉頭越加的緊了,以前盛旭從來不會如此咄咄逼人的,他怎麽了?“這不是違約金付不付得起的事,徐慕的父親之前幫過我,那時我便許下諾言將來幫徐慕在公司立足,現在是我履行承諾的時候。”在這世道講究的是人情,而非金錢衡量一切事務,這個道理她能懂,盛旭也應該懂。

    他聽後低笑了聲,“跟你開玩笑呢,好了,我這邊已經到公司,晚點再和你聊。”

    等盛旭掛斷電話後林妙微微怔忡,是否盛旭的反常與陸勉有關?剛剛他第一句問“你有想過我們……”沒有說完就改了後來的問,基本上能隱約明白他意思。

    走進病房便看見和諧的一幕。

    威廉爬到了陸勉的身上,兩腳橫跨騎在他的腰間,雙手比著槍瞄準陸勉的額頭,口中發出砰砰兩聲,直接應聲而倒,引得威廉咯咯直笑。

    奇怪阿姐怎會允許威廉下地的,之前不是一直很緊張的,生怕威廉剛換過血體質虛,又怕有後遺症,每天就守在病床前幾乎都不肯合眼。

    某人眼尖瞧見了門口站的人,拿手指捅了捅孩子的細腰,“回頭看看誰來了?”

    威廉歪扭著身體回頭過來,看見是她立即甜甜地脆喊:“小姨。”不理會某人的目光,她走過去就先把孩子從他身上抱了起來,然後問:“你媽咪呢?”

    “媽咪去睡覺了,Dad說媽咪太累了,讓我不能吵醒媽咪。”

    “那你怎麽來這了?”

    威廉轉過臉,“是叔叔帶我來玩的,Dad允許的。”

    林妙抿了抿唇角,把保溫桶擱在床頭櫃上,“我先送威廉回病房,桶裏有雞湯你自己喝。”丟下這話便轉身而走,可隻走出兩步就聽身後傳來:“為什麽急著要把威廉送回去?你難道沒聽見他說林可在睡覺嗎?”

    她在遲疑,卻覺威廉拽了拽她的衣襟喏喏地要求:“小姨,就讓我留下來和叔叔玩吧。”

    “你叔叔身體不好。”

    “誰說的?”鋼絲床吱嘎聲響,引得林妙側眸回身,隻見他從床裏起身,更是還走了兩步來顯擺身體已經好了。不禁似笑非笑地問:“既然都身強力壯了,那還占著床位作什麽?”

    他嘴角一僵,“都付過錢了,不住白不住。”

    林妙挑眉,“付得是誰的錢?”他倒是坦然:“我的錢全都被你卷光了,住院費自然你付的錢了,而且這個月的費用你還沒支付給我呢。”

    眸光頓了頓將他上下打量,在手術後的第二天他便沒再穿病號服了,還是她去商場給他買的,一共買了兩套輪換著穿。藍襯衫加黑色休閑褲穿他身上倒是人模人樣的,怎麽麵皮卻這麽厚呢,吃她的住她的一臉理所當然,還伸手問她拿保養費呢。

    不過,他這是認可了之前她的那句話,決定維持現狀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