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騎自行車摔了一下，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我害怕自己身上的傷會被他發現，隻能找著理由趕緊離開，而且我確實還要去看方文東。

    “那，我……我知道你現在剛成年，還有一個月我就要去其它地方上大學了，你……願意讓我在那裏等你嗎？”

    嗬嗬，這是在表白嗎？如果在幾天前，我一定會感覺很甜蜜，然後幸福的點點頭，可如今？

    我在心裏苦笑著，眼睛裏的淚水更凶猛的衝擊著我的眼框，我眼睛漲的生疼，但我還是努力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

    我能不能在鎮上上完高中都是個未知數，何談大學？

    我想回過身伸手去摸摸慕楚黎的臉，給自己留一個夢，可一想起在廚房的那一幕，我立刻縮回了手，咬了咬牙回道：“我不願意！”

    隨即走進了醫院的走廊……

    如果美好沒有結果，就不要讓幻想的泡沫傷害到自己。

    “一延！”

    身後傳來慕楚黎帶些無奈的聲音，裏麵滿含的傷心和落寞，我竟能體會的真真切切。

    慕楚黎氣質不凡，雖然生活在農村，但農村顯然是留不住他這麽優秀的天之驕子，他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子貴氣，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壓根就是一個錯誤，我不能陪伴在他左右，所以隻能結束這個錯誤。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再次追出來，我隻能狼狽的找到小舅所在的單人間病房，然後推門走了進去，小舅臉上纏滿了紗布，還沒醒過來，正在打著點滴。

    “媽……”我關上門，叫了一聲我媽，她一聽到我的聲音，立刻如爭鬥的母雞瞪著我：“你這個小賤、人還有臉來這！”說著，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水杯直直朝我砸來，我認命的閉上眼睛，該還的總要還。

    我最了解我媽了，如果你不躲，她打累了就算了，你一旦躲開，就會激發她的戰鬥力，打上三天三夜都不會休息一下。

    “你這個婆娘，這樣會砸死孩子的！”我爸氣憤的聲音傳來的同時，重重的水杯一下子砸到我的鼻子上，我的鼻子瞬間麻木了，隻覺得一股熱流往外冒，然後我就聽到撲通一聲，我爸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閨女，對不起，爸沒替你擋住。”

    我爸也顧不上紳、體上的疼，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一手捂住我的鼻子，讓我仰著頭，不要說話。

    “爸，你怎麽這麽傻，我媽打完我氣就消了，你這又是何必呢！”

    我的眼睛嘩嘩的往下跳，不是因為我鼻子的疼痛，而是心疼我爸，感動他一直這麽護著我，以前在家裏的時候，隻要我媽收拾我，我爸都會替我出頭，但是我不願意提這件事情，因為我怕自己控製不住大哭，而我最討厭哭的。

    “喲，還真是感動的不要不要的。”我媽嘲諷的笑著，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然後臉上帶著陰冷罵道：“真是不要臉！”

    “夠了，王一延，你趕緊去讓醫生給你包紮去，別在這裏晦氣我媽！”

    說著，王一北竟然過來把我和爸推出了病房，十二歲的他，看我的眼睛裏充滿了複雜，但我微笑著朝他點點頭說了聲謝謝。

    在我出病房的那一刻，我後悔了，因為慕楚黎正好找來這裏，就站在我的麵前，眼睛呆呆的看著我滿臉的血，還好現在是晚上，醫院走廊的人不多，不然他們肯定會用怪異的眼光看我。

    “你這是怎麽了？誰打的！”

    看了有五秒鍾，慕楚黎趕緊衝到我身邊，就那麽站在我的麵前，雙手緊緊攥成拳，這時候我才發現他的另一隻手裏提著一些藥，怪不得他會這麽晚了還在醫院裏，之前隻顧自己難受，根本就沒去想這個問題。

    “你……”我想問問他是不是生病了，但是礙於我爸在場，硬生生的把後麵的話全咽了回去。

    “你不要再騷擾我了，不然我報警。”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突然有一天會這麽有骨氣，說出這麽理直氣壯的話來，然後卻是在傷害一個這個世界上對我最最重要的人！

    “閨女，他……”

    我爸向來不管別人閑事的，我不知道他今天怎麽了，是我們的表情都太明顯，他看出什麽來了嗎？我心裏一陣緊張，他才剛知道我媽把我定給了數學老師的殘疾弟弟，還並不知道數學老師要退親的事情。

    “隻是一個騷擾我的人而已，我不喜歡他，爸，我們走吧！”

    我沒敢抬頭去看慕楚黎的表情，我們擦肩而過，隻聽到他裝藥的袋子落地的聲音，發出很輕微的啪聲，但這輕微的一聲響，就如一頂大錘狠狠的砸了我一下心髒般，疼的我呼吸不上來。

    有人說，情長何必交短？是的，兩個人愛情可以一見鍾情，並不需要任何的故事作鋪墊，他們就能感受到對方在自己的心裏，能感受到那種見到他高興，見不到他傷心的感覺。

    就猶如我現在一樣，即使沒有過多的交集，但我的心裏已經住下了他，他任何的憂傷都能將我的心髒碎成一地……

    “孫曉婷的話果然是真的？”

    他呆呆的嗬嗬笑了一聲，說了這麽一句。

    我整個人身子一僵，慕楚黎是怎麽和我語文老師扯上關係的？她都對他說了？這會兒他一定嫌棄我是和別的男人私奔的女人的孩子吧？

    “既然知道了我的事情，那就離我遠一些！”

    我說的毫無感情，但我的心卻在淌血，我以為他和其他人不一樣，沒想到最後，他也是世俗的眼光，他們都以為我不願意選擇出生嗎？可我有的選擇嗎！

    “遠一些？你真的就為了那幾萬塊錢寧願去給一個殘疾人當媳婦嗎！”

    慕楚黎的聲音明明說的那麽輕，但是我卻真真切切的聽到了他來自骨子裏憤怒的聲音，我一時間恍神兒了，原來他說的是這個。

    “我……”我轉過身，突然就想告訴慕楚黎，這不是我自願的，而且數學老師也已經說過了，他會和我家退親的，可當我轉過身去的時候，慕楚黎早已不知去向。

    我默默的忍受著心髒帶給我的抽痛感，紳、體慢慢的朝下滑，軟軟的癱坐在地上。

    於愛情而言，大家都是自私的，可我為什麽總會傷害我的愛情呢？

    “你喜歡那個小夥子？”

    我爸將我扶了起來，帶著歉意說道：“對不起，閨女，都是爸不好，要不是爸的生意做賠了，爸現在就拿著三萬塊錢甩那個王八蛋臉上讓他把親給退了。”

    我的心已經荒涼的寸草不生。

    爸爸的話已經再明顯不過，家裏現在沒錢，退親一事，要等有錢了再說。

    “沒事，爸，總要嫁人的。”

    我帶著苦笑安慰著爸爸，即使跟數學老師的弟弟退了親，以媽媽的性格，她還是會把我嫁給其它男人的，我的天空已經一片灰暗了。

    海明威說過，生活總會讓我們遍體鱗傷，但到後來，那些受傷的地方一定會成為我們最強壯的地方！

    小舅的傷要在醫院養幾天，媽媽一直在醫院裏照顧他，弟弟因為是寄宿學校，周日下午便去了市裏上學。

    轉眼到了周一，我依然像平時一樣去上學，可是，今天我的右眼總是不自覺的跳，心慌的不行，好像要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樣。

    我剛進教室就看到蔣琳琳她們正一臉走著瞧的樣子看著我，眼神裏的得意無法遮擋。

    我就知道周五那天她們表麵的平靜就預示著我暴風雨的到來。

    我還沒走到座位上，早操鈴就響了起來，同學們都繞過我往教室門外走去，好像我就是瘟神一樣。

    蔣琳琳的爸爸就是我們班的班主任，所以班裏的同學都唯她是從，隻要她看誰不順眼，那，那個人就是班裏的公敵，即使有些心裏不願意跟著蔣琳琳的同學，他們表麵上雖然不會欺負我，但也會孤立我。

    所以，你們明白的，我在班裏根本就沒有好朋友。

    我艱難的邁著步子也朝操場上走去，如果平時，我很喜歡出去運動，但是今天是周一，學校會開大會，校長還要在大會上讓我當著全校師生的麵作檢討。

    因為在想事情，我一直低著頭走路，直到撞上一堵肉牆。

    “你在想什麽，走路這麽心不在焉。”

    慕楚黎穿著一身全體的校服，透著他的溫文儒雅，又透著一臉的陽光，我看的有幾分癡。

    “你……”

    “會長，給你演講稿。”

    慕楚黎剛喊出一個‘你’字，便被來的同學給打斷了。

    我苦澀的扯了一下嘴角，收拾好自己所有的情緒，朝自己的班級隊伍走去，操場的牆外站滿了家長，我們學校每周周一的大會都會有家長旁聽的，因為爸爸昨晚睡的晚，所以今天我告訴他今天學校的大會取消了。

    我站到自己的位置，周圍的同學都刻意的往外挪了一步，我裝作沒看到的依然站在自己的位置。

    一會兒，慕楚黎走到了演講台上，他站在話筒前麵朝下麵的同學們微微一笑，我的周圍便傳來無數聲的‘哇，會長就是帥！’，‘雖然每周都是慕會長主持大會，但我還是百聽不厭，百聽成魔’‘哎，可惜會長已經名草有主了’

    慕楚黎微笑完，便開始主持演講。

    “尊敬的老師及各位家長，親愛的同學們，新的周期歡迎你們，今天是周一我們的大會時間，下麵有請我們的校長上來講話，大家鼓掌歡迎。”

    他剛說完，下麵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接著，慕楚黎走下演講台，換校長上去。

    全程我的腦子都在嗡嗡的響，都被那句‘可惜會長已經名草有主了’占滿了，我的腦子裏突然閃現出一幕，就是周五和慕楚黎一起在校門口站著的那位學姐吧，她漂亮的不食煙火，和帥氣溫柔的慕楚黎就像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的心酸的無與倫比。

    慕楚黎都已經有又朋友了，他幹嗎還要來招惹我。

    我自私就沒有想到，像他這麽優秀的男生，像我這麽不堪的女生，隻會在兩條平行線上運行，永遠不會相交。

    我的腦子裏還在胡思亂想著，突然感覺周圍異常的安靜，安靜的我心發慌，我猛然抬起頭，看到周圍的同學都用厭惡及看好戲的眼神看著我。

    “初三3班的王一延同學，請上來和大家解釋一下相片的事情。”

    終於到討伐我的時候了。

    我重新低下頭，慢慢的走出隊伍，走上台階，走過慕楚黎身邊的時候，我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腳步，抬頭看著他，當我看到他眼睛裏的擔憂的時候，我的心徹底的涼了。

    無意何必裝作有情？

    我踏著步子上了演講台，望著台下無數的目光，雖然離得遠我看不清那些是怎樣的目光，但我卻能感覺到那無數道目光裏，有惡心，有厭惡，更多的是看好戲。

    我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相片裏的人是我，但我是被蔣琳琳她們陷害的，人是他們找來強、暴我的！”

    “自己作風不好，不要怪在別人頭上！”台下傳來班主任咬牙的聲音。

    霎時間，操場上沸騰了，各種議論聲不斷，還有男生的口哨聲，雜亂的歡鬧聲中，我扭過頭，看向慕楚黎，他的眼睛裏有我看不出的情愫，我冷笑一聲，別過頭。

    憑什麽別人做錯了事情要讓我來買單？錯的是明明是他們，為什麽他們過得好好的如魚得水，而我卻像是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老師從小就教我們，人間自有真情在，全他媽的狗屁，沒有錢，沒有權，真情都他媽喂狗肚子裏了！

    校長趕緊走過來一把將我推下講台，黑著一張臉看向我的班主任，我知道，要不是周五班主任有事沒來學校，今天早晨我來得晚了，班主任肯定早就和我談話了，這樣也好，他女兒造的孽，也該他來還。

    隻是他們千算萬算，壓根也沒想到像我樣的聽話學生，居然在大會上來個大反水。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是思想扭曲了，我隻知道我被慕楚黎刺激到了。

    校長站在講台上，看著操場外的圍觀家長，臉色嚴肅的說道：“這件事情都是我們學校王一延同學平時的作風問題，這樣，請各位家長不要慌張，我們不能讓一塊臭肉毀了滿鍋湯，對此我校對王一延同學作出，勸退處理！”

    聽完校長的話，我的心情一下子輕鬆下來，我以後再也不用在這個學校裏受老師同學的白眼，再也不用受他們的欺負，再也不用因為上學委屈求全，再也不用見到慕楚黎。

    可是我的未來呢？突然又有一瞬間，我後悔自己這樣衝、動了。

    我的嘴角上掛著微笑，雙腳不聽使喚的朝台階走去，經過慕楚黎身邊的時候，他咬著牙根輕聲問了句：“為什麽不聽我的？”

    我抬頭朝他嗬嗬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我聽到外麵有人大聲拍鐵門的聲音，因為操場和學校大門口銜接的這裏沒有小門，是通透的，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齊聚在那一處，我也跟著看了過去，可當我看到那個人的身影時，我身上的血頓時全都朝頭上湧。

    我爸拿著一塊磚頭，正奮力的砸在大鐵門上，門衛朝校長投去求救的眼神，校長點了點頭，我卻慌了。

    爸爸對我最好，我最不願意讓他看到我的困境和難堪，可是事與願違，每次我的狼狽不堪都會讓爸爸看到，這次不隻是難堪，更多的是丟人，因為我才剛剛承認自己被人髒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