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五兒沒再說話，而是望著二林子的方向，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互相搓搓，二林子會意的拍了拍口袋。

    趙五兒咧開嘴笑了，扭頭正看到我在盯著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不管趙五兒此刻是不是病態，我在心裏不再覺得他那麽窮凶極惡，那麽不堪了。

    甚至在心裏，我還覺得對不起他。

    趁著他對我百依百順的時候，變向的跟他借錢，我知道自己很不地道，但我實在沒有其它辦法了。

    二林子跑過來，從口袋裏掏出微薄的幾張毛爺爺，恭恭敬敬的遞給趙五兒。

    趙五兒接過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延延，我們一共就剩下這一千多塊錢了，你先用著，我再想想其它辦法。”

    我看著趙五兒手裏拿的幾張百元大鈔，心裏很不是滋味，手伸了伸，竟然不好意思去接過來。

    “那個，我能和你一起去看看你爸嗎？”

    趙五兒直接把錢塞在我的手裏，一臉真誠的問我。

    我當然不能讓他去看我爸。

    我媽要是看這嘿、社、會和我有關係，指不定怎麽奚落我呢，說不定她還會對我提更過分的要求。

    “不行，我爸現在還在監護室，醫生不讓人隨意探視。”

    我連忙搖了搖頭，對趙五兒說：“謝謝你雪中送炭，我會盡快還你的。”

    說完，不等趙五兒說話，我扭頭進了醫院裏。

    我把一千多塊錢裝在貼身的口袋裏後，走到病房的時候，我媽刷的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兩眼放光的問道：“錢都準備好了嗎？”

    我低下頭不說話，不是我不想把錢給我媽，而是我不能把錢給我媽，不然她會覺得我肯定有地方弄錢，她會變本加厲的去找錢。

    見我不說話，我媽抬起腳，一下子踹在我的腿上，大聲吼道：“你這個白眼狼，不想救王大山早說，出去一趟又一趟的，投胎去啦！”

    接著，她就開始了一哭二鬧三上吊模式。

    “王大山呀，你這個好人做的一點兒都不值呀，你看看你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躺在這裏，那個白眼狼都不救你呀。”

    哭的那叫一個傷心，我都動容了，護士姐姐看著我媽哭的一臉傷心，都想去勸勸了，但一想到我媽發起威來，跟母老虎似的，她就縮回了手。

    我轉過身去了醫生辦公室，告訴醫生我目前隻有一千多塊錢，醫生讓我先交上。

    等我回到病房的時候，我媽已經不在病房了。

    我就打了盆水，拿著毛巾在裏麵洗了洗，給我爸擦了擦身上沒有傷口的地方。

    護士姐姐坐在我旁邊，小心翼翼的問我：“你是親生的嗎？”

    我搖搖頭，看著爸爸傷痕累累的臉，淚水不禁流出眼框。

    雖然我不是我爸媽親生的孩子，但這些年來，我爸卻一直將我視如己出。

    打我進這個家開始，我爸就一直維護著我，包括現在躺在這裏，和我多多少少也脫不了關係的。

    如果不是把那三萬塊錢給了我，爸爸或許就能多少還一些債務，不用被那些要帳的人下如此毒手。

    護士姐姐一臉了解的哦了一聲，然後湊進我小聲的說：“我也不是我父母親生的，小時候我父母對我也不好，直到我長大能賺錢了，他們才慢慢的對我笑了，所以啊，千萬不在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養父母身上。”

    我沒說話，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但對於護士姐姐的話，我並不是全部默許。

    一直照顧爸爸到晚上的時候，我媽突然回來了，而且還笑的一臉的春風得意。

    這是自從方文東住院以來，我媽笑的最燦爛的一次。

    她從外麵回來的時候，手裏提了幾個大袋子，我也不知道她買的什麽東西，但讓我好奇的是，她從哪裏來的錢？

    “丫頭，呐，這些都是給你的。”

    我媽笑著把東西給我遞過來，我卻沒勇氣去接。

    事出反常必有妖，況且，從對住院費的一籌莫展，到現在的大包小包，我真懷疑我媽那錢是打啊來的。

    我看著那些東西，雙腳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幾步，搖搖頭：“媽，我不需要這些東西。”

    “拿著吧，你現在是大孩子了，該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我媽笑的有些勉強。

    可我依舊沒有接，直接惹怒了我媽：“王一延，你真以為我願意對你笑臉相迎是不是？老娘實話告兒你，我已經做主，把你許給村裏的牛二了，明晚上你就回去，去他家裏。”

    什麽？媽媽的話如一道炸雷轟的我頭暈目眩，她竟然把我許給了牛二！

    那牛二我是知道的，今年他沒五十也差不多了，紳、體矮小又肥胖，還禿頭頂，那個人好像心理有病，之前別人跟他說了幾個媳婦，後來都受不了他，逃跑了。

    聽村裏的人說，他前幾年下海掙了不少錢，但也得罪了不少人，所以這幾年他不出去了，憑著前些年賺的錢，現在又在村子裏當個獸醫，小日子過得也順風順水的。

    現在媽媽居然為了錢讓我嫁給牛二？

    她真的是為了錢什麽都做得出來。

    “媽，求求你不要這樣，我會想辦法去籌錢的，真的，我馬上就去。”

    我心慌意亂的拉著我媽的胳膊，祈求她不要把我嫁給牛二，如果我嫁給牛二的話，我這輩子就完了。

    與其這樣麵對著一個不喜歡的男人，黑暗的人生，我還不如選擇出賣自己的肉、體，至少可以換取自己的自由。

    我媽厭惡的甩開我的胳膊，冷笑道：“晚了，老娘給過你多少機會，你不好好珍惜，現在知道來求老娘了？”

    我媽一下把我甩到地上，我屁、股蹲的生疼，但這根本不足以掩飾我內心的恐慌。

    不行，我一定要逃走，我不要把自己困在黑暗當中，任由一個變、態的男人蹂、躪。

    “媽，我要去個廁所。”

    我咬咬牙，從地上坐起來，唯唯諾諾的對我媽說。

    我媽拿眼白了我一下，冷聲道：“去吧，但你別指望逃跑，王一延，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如果你跑了，王大山就會死在這。”

    我媽的話就如一根帶尖的冰，直直刺進我的心髒。

    那種穿透骷髏的涼意，讓我的四肢百骸都凍住了。

    我媽知道我的軟肋，所以她才把我吃的死死的。

    她的話就如一記悶雷響在我的耳邊，讓我打消了所有假設逃跑的念頭。

    “我知道，我沒想著跑。”

    我聲音小的連我自己都很難聽清楚，但我媽卻聽得一清二楚。

    她滿意的笑了笑，然後自打有了小北以後，頭一次摸著我的長發笑了：“我就知道我家王一延最懂事了。”

    我對著她苦笑了兩聲，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病房。

    昏昏沉沉的一晚上，多少次我都是在睡夢中哭醒過來。

    天終於大亮了，我爸爸終於醒了過來，但是他的聲音還很虛弱，說話要靠趴在他的耳邊才能聽到。

    醫生查房的時候，主刀醫生皺眉給爸爸檢查完傷口，很嚴肅的我和我媽說：“病人傷口感染的厲害，必須要馬上做截肢手術，不然就會有生命危險。”

    我媽還依然像那天的態度一樣，扯著嗓子罵醫生小題大做，說我爸爸紳、體一向好的很，沒有他說的那麽嚴重，要給我爸爸做截肢手術，無非就是要讓我們多花錢而已。

    醫生顯然見多了像我媽這樣的家屬，聽我媽媽吼完，不急不躁的看著我媽說：“行，既然家屬不配合醫生治療，那我們醫生就隨家屬的心意，但是有一點兒，不做截肢手術就必須要簽協議書，但凡有什麽後果，跟醫院沒有半點關係。”

    我媽一聽又要簽協議書，當下就開始耍潑婦了。

    她往地上一坐，然後拍著大、腿哭了起來：“這醫院要殺人還要怪我們家屬的不是呀，我們家屬能希望家人死嗎？還有沒有地方說理了！”

    醫生看著我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他就站在病房的門口，搖搖頭，不爭也不吵。

    有句話說的好，有理不在聲高。

    在這件事情上，我媽做的確實過分了，但是我又不能開口說什麽，隻能站在病床前，看著我爸輕輕的張著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心裏難受的不行，想到今天晚上就要到牛二家去生活了，我心裏更難受。

    不行，爸爸的住院費是我用一輩子的自由換來的，我不能讓爸爸因為媽媽的無知和無理取鬧而出現任何的意外。

    我放下爸爸的手，扭頭跑出了病房。

    我要去找小北，讓他說服我媽，給我爸做截肢手術。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人能夠說動我媽的話，那除了小北，再無他人。

    我急急的跑到方文東病房的時候，小北正端著尿桶從病房裏走出來，一看到我，一臉的驚詫。

    “姐姐，你怎麽過來了？是爸爸有什麽情況嗎？”

    王一北一臉緊張的看著我，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我忙安慰他沒事，並且把爸爸的情況跟他說了一下，王一北沉默了一會兒，端著尿桶走了。

    我不知道他怎麽個意思，雖然他才十二歲，說這些事情可能會給他很大的壓力，但是這件事情隻有他能說服的了媽媽。

    我看著王一北單薄的背影，很心疼，但我也別無他法。

    我將紳、體靠在醫院有些涼意的牆壁上，望著頭頂的天花板，感覺一陣煩躁。

    今天夏天，我不知道有多少日子都是在醫院度過的。

    從慕楚黎住院開始，再到劉四喜，方文東，我爸，江阿姨……

    一想到江阿姨，我突然想到了什麽，再看一眼醫院走廊大屏幕上的時間，一下子激動了起來……（m.101novel.com）